上海的冬天總是多雨的,尹公館后花園里的花兒險些受不住,沈怡將一些嬌嫩的搬到了屋里,卻又怕屋內(nèi)過于干燥,索性一股腦的把它們都丟到了二樓陽臺上。
許行之到達(dá)公館時,天已擦黑,屋內(nèi)亮起了燈光。他撐著傘朝大門走去,皮鞋踩在紅磚上發(fā)出“噠噠噠”的響聲,多日的雨水讓整座山看起來霧蒙蒙,到處都是潮濕的,巍巍的白房子坐落于半山腰上,散發(fā)著迷人的神秘感。
許行之推開臥室房門,只瞧見沈怡穿著真絲提花緞旗袍赤腳站在地毯上,寬松的倒大袖只有七分,露出手臂和手腕,領(lǐng)口斜襟貼邊處杏色的蕾絲拼接映著她白皙的天鵝頸,整條旗袍粉嫩的暗花提色將她整個人襯得慵懶俏皮,她的頭發(fā)燙著小巧的花卷兒,臉上沒什么表情,似乎是剛起床。
“過來?!蹦腥艘性陂T口招手,沈怡歪著頭看了他一眼,隨后邁著步子緩緩朝他走去。“怎么不穿鞋?”許行之一把將面前的女人抱了起來,嗔怪的問道。
“不想穿”沈怡像只小貓乖乖的躺在許行之的懷里,手腕環(huán)在他的脖子上,挑著媚眼看著他。男人低頭輕啄了一下她的額頭,無奈的說道“下次要穿”。
兩個人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diǎn)鐘了,沈怡窩在被子里不肯起,許行之坐在床邊打領(lǐng)帶?!澳阋吡嗣??”沈怡看著男人的背影問道?!芭隳愠酝盹垺痹S行之回道。
沈怡輕哼一聲從被窩里爬起來重重地趴在許笙的肩膀上。此時的許行之正扣著手腕的瑞士表,沈怡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他手一滑,腕表就滾到了地毯上。
“怎么了?”許行之也不管他的表了,伸手就去捉沈怡搭在自己脖子里的手。女人將頭埋在他的頸處,也不說話。兩人就這樣保持著動作都沒有動。
良久,許行之突然感到脖頸處有一絲疼痛,沈怡的牙落在了此處。男人沒有制止她,沈怡咬了一會就松了口,許行之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排小巧的牙印。
“滿意了嗎?”男人輕捏她的手心問道。女人答非所問,又咬住男人的肩膀不肯松口?!安灰[了?!痹S行之似乎有些生氣。
他站起身來,身后的沈怡就赤腳掛在他的身上。許行之反手摟住女人的盈盈腰肢,雙手同時發(fā)力,沈怡被轉(zhuǎn)了個圈。最后落在了許行之的懷里。
沈怡靠在他的胸膛處,她能聽到他的心跳,抬起臉來盯著他看,男人也低頭看她,兩束目光輕碰,沈怡開了口問道:“你和林小姐是要訂婚了嗎?”
許行之走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diǎn)鐘了,沈怡在二樓窗前看著汽車離開公館大門朝城內(nèi)開去,她收回視線拉住了窗簾。
“劉媽?!鄙蜮吅斑呁鶚窍伦?。劉媽聽見喊聲也急忙從廚房出來,手里還攥著濕掉的抹布。沈怡在樓梯口停下,兩人目光對視,劉媽會意“小姐,您是要吃什么么?”她問道。沈怡扶著樓梯緩慢走下來,“不了,我下來逛逛。”接著她朝劉媽招了招手,然后兩人一前一后走進(jìn)了后花園。
花園僅有一盞燈亮著,昏暗的燈光拉長兩人的身影?!霸趺礃??”劉媽問道。沈怡點(diǎn)了支煙,漫不經(jīng)心的靠在門口,煙圈順著風(fēng)往上爬,從遠(yuǎn)處看,兩人似處在迷霧中。
“世紀(jì)酒樓305”她回答。夜晚的空氣有點(diǎn)涼,沒穿外套的沈怡輕咳了幾聲。
“世紀(jì)酒樓今晚有親善大會,是不是搞錯了?”劉媽問。
“沒有錯,我會當(dāng)心的?!鄙蜮f道。
“那碰到許行之怎么辦?”劉媽顯然還有些擔(dān)心?!皼]事,碰到就碰到了,反正我也快回延安去了?!鄙蜮碌糇詈笠豢跓煟拥魺燁^搓了搓胳膊,道:“劉媽幫我拿槍吧?!闭f著她就鉆進(jìn)了屋內(nèi)。
許行之從尹公館出來就直奔世紀(jì)酒樓,那個月月都要舉辦的親善大會他可去了不少次,老爺子態(tài)度雖模棱兩可,可卻始終不愿得罪日本人。許行之坐在后座抽煙,車窗開了半截,冷風(fēng)一股腦兒灌了過來。
“許先生,小心著涼?!鼻芭砰_車的司機(jī)透過車鏡看著他好心的說道?!昂煤瞄_車?!痹S行之皺了皺眉頭,接著掐了煙,安靜地關(guān)了窗。沈怡也愛這么喊他許先生,囑咐他小心著涼。
許行之又想起了沈怡問自己的那句話,他覺得很煩躁,拿手扯了扯衣領(lǐng),靠在座位上嘆了口氣,接著順手重新打開了窗戶。
酒會是九點(diǎn)鐘開始的,沈怡到的時候已經(jīng)開始有一陣子了,一樓大廳是一個舞池,架子上的純白色的閃光燈束打在地板上,形成了一塊圓形的空地,那些人隨著現(xiàn)代的音樂踩著調(diào)子跳舞,女人靈活的身體在這池中來回穿梭,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
沈怡是從側(cè)門進(jìn)入的,今天的她特意戴了頂寬大的西洋蕾絲遮陽帽,加了件黑色絨毛披肩,多拎了個玫紅色的真皮提包,這樣會少去很多麻煩。
她先環(huán)顧了一圈各個出口入口,又在人群中尋了尋許行之的影子,并沒有找到,其實沈怡倒也不希望真的看到他,她有些怕許行之。
305房間在三樓東側(cè)角,沈怡必須穿過封鎖到上樓去,她瞄了一眼樓梯口把守的兩個日本兵,心中早已有了計劃,隨手就將手里的酒裝作不小心的撒在了衣服上,瞬間旗袍下擺被酒水浸濕,沈怡拿手拍了拍衣服,媚笑的就向那兩個日本兵走去。
沈怡是好看的,那俊俏的模樣兒是足把人迷的五魂三道,再加上她儂儂的上海調(diào)調(diào),簡直酥的人骨頭都要掉了。那兩個日本兵自然不在話下,乖乖的讓了路。扶著樓梯往上走的沈怡還不忘回身沖那兩個人拋個媚眼。
往三樓走的路上時不時的會碰上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闊太太,沈怡稍稍松了心,快速找到了305房間。三樓不比二樓熱鬧,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在走動,沈怡站在門口側(cè)偏一點(diǎn)的地方,裝作整理衣服,她悄悄的摸了摸腿上的槍,還在。
其實今天的行動確實有些讓她不安,對方約在了這危險的地方交接情報,這種情況以前她從來沒有遇到過。
沈怡定了定神,站直身子走到門口,305的門牌號貼在紅木門中央,在燈下泛著光澤。
“噔噔噔”她先敲了三下,接著她又扣了一下,
“噔噔噔,噔”是預(yù)先設(shè)計好的暗號,對方聽到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開門。
可待沈怡敲完后,里邊卻遲遲沒有動靜。沈怡心中暗感到不妙,又瞅了一眼門牌號確定無誤后,她果斷扭頭往樓梯方向走去。
可剛走到樓梯口她就透過縫隙看到了一群穿著制度的人正從一樓往樓上跑,情急之下的她只得先摸出槍來放在腰后,接著她開始往右側(cè)陽臺方向跑去,正當(dāng)她快要撤到衛(wèi)生間時,身后突然傳來了一聲槍響,是305房間開了槍。
305房間很快被抬出來了一具尸體,身后還跟著兩個滿手是血的男人。一聲槍響打亂了進(jìn)行著的舞會,三樓各個房間也開了門,一時間走廊上站滿了人。
制服中領(lǐng)頭的是警察署的副局長林青山,他先緊急封鎖了樓層和酒店大門,又下令任何人不許離開,聲稱酒店有□□人員。躲在人群中的沈怡看到了一切,她心中已了然明白,這是情報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