禰衡來到荊州,見過劉表,雖然也歌頌劉表的功德,其實全部是譏諷他的語言。劉表不高興,叫他去江夏見黃祖。有人問劉表:“禰衡戲謔主公,為什么不殺了他?”劉表說:“禰衡幾次羞辱曹操,曹操不殺他,是恐怕失去人望;所以叫他作使者到我這里來,準(zhǔn)備借了我的手殺他,使我遭受害賢的污名。我如今叫他去見黃祖,使曹操知道我也有見識?!北娙硕颊f好。當(dāng)時袁紹也派遣了個使者來。
劉表問眾謀士:“袁本初又派遣使者來,曹孟德又差了禰衡在這里,我們應(yīng)當(dāng)聽從哪家的才好?”
從事中郎將韓嵩說:“如今兩雄相持,將軍若是自己準(zhǔn)備有所作為,乘此機會打破他們就可以了。如果使君不是這樣的想法,就應(yīng)當(dāng)選擇一個好的而跟從。如今曹操善能用兵,賢良俊才多歸向她。形勢上看,曹操必定先取了袁紹,然后移兵來向江東,恐怕到時候使君不能抵御了。不如現(xiàn)在就用荊州去歸附曹操,曹操必定會厚待使君的?!?p> 劉表說:“你暫且先去許都,觀察曹操的動靜,我們再作商議?!表n嵩說:“君臣各有一定的緣分。我如今事奉著使君,雖然赴湯蹈火,一切都會聽從使君的命令。將軍若是能夠上順天子,下從曹公,叫我去許都可以;如果使君持疑未定,我到了京師,天子賜給我一個官職,那么我就是天子的臣下,不能為將軍去死了?!眲⒈碚f:“你暫且先前往觀察。我別有主意。”
于是韓嵩告辭了劉表,到許都去見曹操。曹操便拜他為侍中,領(lǐng)零陵太守。荀彧說:“韓嵩是來觀察動靜的,沒有一點微小的功勞,卻加給他如此重要的職務(wù),禰衡又沒有音訊,丞相也不過問,這是為什么?”曹操說:“禰衡侮辱我太過分,所以想借劉表的手殺了他,何必再問呢?”于是,曹操派遣韓嵩回荊州去勸說劉表。
韓嵩回去見到劉表,竭力稱衡歌頌朝廷的盛德,勸劉表派個兒子去侍候皇帝。劉表大怒說:“你懷有二心了嗎!”準(zhǔn)備殺了他。韓嵩大叫說:“使君背棄了韓嵩,韓嵩卻沒有背叛使君!”蒯良說:“韓嵩沒去以前,先有了說話的?!眲⒈碛谑巧饷饬怂?p> 有人報告黃祖斬了禰衡,劉表問為什么。來人回答:“黃祖與禰衡一同飲酒,都醉了。黃祖問禰衡:‘許都有些什么人物?’禰衡說:‘只有我的大兒孔文舉,小兒子楊德祖。除了他們別無人物。’黃祖問:‘我怎么樣呢?’禰衡說‘你像廟中的神像,雖然受著祭祀,只恨沒有一點靈驗!’黃祖大怒說:‘你以為我是個土木偶像嗎?’于是斬了他。禰衡臨死仍然罵不絕口。”劉表嗟嘆了一陣,命令將禰衡埋葬在鸚鵡洲邊。
曹操知道禰衡被殺害之后,就輕輕一笑說:“腐儒空有一把舌劍,反而殺了自己!”
因為不見劉表來投降,便準(zhǔn)備興兵問罪。荀彧勸諫說:“袁紹尚未平定,劉備尚未消滅,而又準(zhǔn)備用兵江漢,是舍去心腹而順從手足的作法??梢韵葴缭B,后滅劉備,江漢可以一掃而平。”
董承自從劉備劉玄德去了之后,每天與王子服等人商議,只要設(shè)法去除掉曹操,但是,董層承等人卻是是無計可施。
建安五年元旦日,群臣朝賀皇帝,董承看見曹操驕橫越來不像話,憤慨成疾。漢獻帝知道國舅董承偶染疾病,便叫身邊隨侍的太醫(yī)前去醫(yī)治。這個太醫(yī)是洛陽人,姓吉,名平,字太平,人們都稱他叫吉平,他正是宮里的一名太醫(yī)。吉平開到董承的府中為他用藥調(diào)治,旦夕不離。吉平經(jīng)常看見董承長吁短嘆的,卻又不敢動問。
時值元宵佳節(jié),吉平準(zhǔn)備告辭離去,董承將他留住,二人共同飲酒。飲至二更時候,董承感覺有些困倦,就伏在桌子上打個盹。
董承的家將忽報王子服等四人到來,董承出去迎接他們進入。王子服說:“大事成功了!”董承問:“為什么,你說來聽聽?!蓖踝臃f:“劉表結(jié)連了袁紹,起兵五十萬,共分十路殺來。馬騰結(jié)連了韓遂,盡起西涼軍隊七十二萬,從北方殺來。曹操盡起許昌的兵馬,分頭前去迎敵,城中一片空虛。我們?nèi)羰蔷奂寮业馁灼停部傻玫角в嗳笋R。乘著今夜丞相府中大宴,慶賞元宵,我們將曹府圍住,突然沖進去殺了她。不可以失去這個機會!”
董承大喜,立即叫家奴各人收拾了兵器,自己披掛好,又綽槍上馬,都約會在內(nèi)門前相會,同時進兵。當(dāng)夜二鼓時分,眾兵將都到了。董承手提寶劍,徒步直入,見曹操設(shè)宴在后堂,大叫道:“操賊不要走!”一劍剁過去,曹操隨手而倒。霎時醒來,卻是南柯一夢,口中猶罵“曹賊”不止。
吉平向前叫道:“你準(zhǔn)備加害曹丞相嗎?”
董承驚懼不能回答。吉平說:“國舅不要慌張。我雖然只是個醫(yī)人,也沒有忘記漢室。我連日見了國舅嗟嘆,又不敢動問。恰才夢中的語言,已經(jīng)見到了國舅的真情,你最好不要隱瞞我。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雖然滅我九族,也不會后悔!”
董承掩面而哭道:“只怕你不是真心!”吉平便咬下一只手指發(fā)誓。董承于是取出衣帶詔叫吉平看,而且說:“如今的計謀不成功,是因為劉玄德、馬騰各自離去,我們無計可施,因此憤慨成疾?!奔秸f:“這事不消你們用心。操賊的性命,只在我的手中。”董承問他為什么。吉平說:“曹賊經(jīng)?;加蓄^疼病,痛入骨髓;一旦發(fā)作,便要召我醫(yī)治。如果早晚她有召喚,只用一服毒藥,她就必然死了,何必舉什么刀兵呢?”董承大喜說:“若是能夠如此,救漢朝的江山社稷者,就全靠吉太醫(yī)了!”
吉平辭別董承回家。董承心中暗喜,舉步走入后堂,忽然,看見家奴秦慶童同他的侍妾云英在暗處悄悄說話。董承大怒,喚左右將他們捉下,準(zhǔn)備殺了他們。他夫人勸他免了他們的死罪,每個人杖脊了四十下,再將秦慶童鎖在冷靜的房子中。秦慶童懷恨在心,連夜將門上的鐵鎖扭斷,跳墻出來,徑直到曹操的府中,告述說有機密事情。曹操喚他進入密室詢問。秦慶童說:“王子服、吳子蘭、種輯、吳碩、馬騰五人在家主的府中不斷地商議什么機密事情,必然想要謀害丞相。家主還拿出白絹一段,不知上面寫著什么東西。近日吉平也咬指發(fā)誓,我也曾看見的?!辈懿賹⑶貞c童藏匿在自己府中。董承只以為他逃往遠方去了,也不去追尋。
第二天,曹操詐稱頭風(fēng)病發(fā)作,召來吉平用藥來醫(yī)治。吉平心里想道:“這個賊婆該死了!”
因此暗藏了毒藥入府。曹操臥在床上,叫吉平下藥。吉平說只用一服就可以痊愈。教人取來藥罐,當(dāng)面煎藥。藥已經(jīng)半干,吉平暗下了毒藥,親自送上藥來。曹操知道,故意遲延著不吃。吉平說:“丞相乘熱吃下,少少地出點汗就好了?!辈懿倨鹕碚f:“你既然讀過儒書,必定知道禮義:君主有病吃藥,臣下要先嘗嘗;父親有病吃藥,兒子要先嘗嘗。你是我的心腹之人,怎么不先嘗過才叫我進藥呢?”
吉平說:“藥是用來治病的,怎么要別人嘗呢?”但他知道事情已經(jīng)泄露,便縱步向前,扯住曹操的耳朵就要灌她。曹操推搡,藥水全部潑在了地上,地磚立即迸裂。曹操還沒來得及發(fā)話,左右人員已經(jīng)將吉平拿下。
曹操說:“我有什么???特地試試你而已!你果然有害我之心!”于是喚二十個精壯的獄卒,押著吉平到后園中拷問。曹操坐在亭子上,命令將吉平縛倒在地上。吉平面不改容,一點也不畏懼。曹操笑著說:“量你不過一個大夫,怎么敢下毒害我呢?必定有人唆使你來的。你說出了那人,我便饒了你?!奔竭池?zé)他說:“你是個欺君罔上的賊子,天下人都想殺你,怎么會是我一個人!”曹操再三追問。吉平憤怒地說:“我自己準(zhǔn)備殺你,怎么是有人唆使我來的?如今事情不成功,我惟有一死而已!”曹操大怒,教獄卒痛打。打到兩個時辰,吉平皮開肉裂,血流滿階,仍然不肯說出其他人。曹操恐怕將他打死了,命令獄卒揪去僻靜處,權(quán)且讓他將息。
曹操傳令第二天設(shè)宴,請眾大臣飲酒。惟有董承托病不來。王子服等人都怕曹操懷疑,只得都來了。曹操在后堂設(shè)置酒席。酒行數(shù)巡以后說:“筵中沒有什么作樂,妾身有一個人,可以為眾官醒醒酒?!北憬潭畟€獄卒:“給我牽過來!”
一會兒,只見一副長枷釘著吉平,拖到了階沿下。曹操說:“眾官不知,此人連結(jié)惡黨,準(zhǔn)備反背朝廷,謀害于妾身;今日上天讓他失敗,請聽他的供詞?!苯又钕却蛄艘活D,吉平昏絕在地上,獄卒又以冷水噴在吉平的臉面。吉平蘇醒過來,睜開眼睛,咬牙切齒地罵道:“操賊!你不殺了我,還要待到什么時候!”
曹操說:“同謀者先有六個人。與你一共七個人嗎?”吉平只是大罵。
王子服等四人面面相覷,如坐針氈。曹操教人一面打,一面噴水。吉平昏死過幾次,始終沒有求饒的意思。曹操見他不招,便教人牽了下去。眾官散席離去,曹操只留下王子服等四人夜宴。四人嚇得魂不附體,只得留下。曹操說:“本來不準(zhǔn)備留下你們的,無奈有件事情需要問一問。你們四人不知道與董承在商議著什么事情?”
王子服說:“我們并未商議什么事情?!辈懿僬f:“白絹上面寫著什么事情?”王子服等人都說不知道。曹操叫出秦慶童來對證。王子服說:“你在什么地方見著了白絹?”秦慶童說:“你們回避了眾人,六個人在一處畫字,如何抵賴得過去?”王子服說:“這個賊子與國舅的侍妾通奸,被責(zé)打了以后誣賴他的主人,丞相不可以聽信他的話?!辈懿僬f:“吉平下毒,不是董承指使又是誰?”王子服等人都說不知道。曹操說:“今晚自首的,還可以饒?。喝舸虑榘l(fā)作了,其實難容!”王子服等人都說并沒有這事。于是曹操叫左右人員將四人拿住監(jiān)禁了。
第二天,曹操帶領(lǐng)眾人,徑投董承的家中探病。董承只得出來迎接。曹操問:“為什么昨夜不來赴宴?”董承說:“我的疾病尚未痊愈,不敢輕易出門?!辈懿僬f:“恐怕是是憂國家的病吧?”董承愕然。曹操說:“國舅知道吉平的事情么?”董承說:“不知道。”曹操冷笑道:“國舅怎么會不知道呢?”于是喚左右人員:“牽來給國舅治病。”董承驚慌失措。一會兒,二十個獄卒推著吉平來到階下。吉平大罵:“曹操逆賊!”
曹操指著吉平對董承說:“此人曾經(jīng)供出了王子服等四人,我已經(jīng)拿下他們交給了廷尉。還有一個人未曾捉獲?!币虼藛柤剑骸罢l叫你來用藥害我?可以馬上招出!”吉平說:“上天叫我來殺逆賊!”曹操怒叫“打!”吉平皮膚沒有一點好處了。董承在座位上心如刀割。曹操又問吉平:“你原來有十個指頭,怎么現(xiàn)在只有九個指頭了?”吉平說:“我咬掉了發(fā)誓,誓殺國賊!”曹操冷笑,取了刀來,就在階下截去了吉平的其余九個指頭,說:“一并給你截了,好讓你發(fā)誓!”吉平說:“我還有口可以吞賊,有舌可以罵賊!”曹操命令割了吉平的舌頭。吉平說:“不要動手。我如今熬刑不過,只得供招??梢韵冉o我松了綁?!辈懿倜罱o吉平松了綁。吉平起身望著宮殿跪拜說:“臣不能為國家除去賊子,這是天數(shù)??!”說完,吉平就以頭碰撞階沿而死。
曹操秀眉緊皺,命令分割了吉平的肢體去號令示眾。這是建安五年正月,曹操見吉平已死,便叫左右牽過秦慶童來到面前。曹操說:“國舅認(rèn)得這個人嗎?”董承大怒說:“逃跑的家奴在此,我當(dāng)殺了他!”
曹操說:“他首告有人謀反,如今前來對證,誰敢殺他呢?”董承說:“丞相何故聽信我家中逃奴的一面之說?”曹操說:“王子服等人我已經(jīng)擒下,他們都招證明白了,你還打算抵賴嗎?”便喚左右將董承拿下,命令跟他的人直接進入董承的臥房內(nèi),搜出了漢獻帝的衣帶詔和董承他們的義狀。曹操看了,笑道:“鼠輩怎么敢如此算計我!”因此命令:“將董承全家良賤全部監(jiān)禁起來,休要走脫了一個。”
曹操回府以后,用衣帶詔和義狀給眾謀士看了,便商議要廢除了漢獻帝,更立一個新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