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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心向緣

第三十二章 閑敲棋子

奕心向緣 笨蛋去流浪 2381 2020-07-08 09:00:00

  二人出禪房時,天已黑透。道旁樹蔭重重,夜風清勁,吹得禪院前幾排棕櫚樹搖擺不定,青石板小徑的盡頭,便是觀潮長廊。白鷺江是條很美的江,位于寒香寺下,每年的春天,江畔會聚集很多白鷺,夜夜江潮,花月相映,引得不少顯貴香客留寺觀潮,故因此得名白鷺江。尤其每年春季。只是今夜,月黑風高,來觀江潮之人,寥寥無幾。

  楚緣雙目眺望著前方,夜空幽黑,一片虛空,唯江潮不息,從腳下滾滾而過。白鷺江兩面環(huán)山,長約七十余里,途徑數(shù)十個小村莊,而到達寒香鎮(zhèn)只需十里的路程。

  李玄奕不禁隨著她,望向那片目力無法企及的大江之彼,望了片刻,胡亂挑起話題,詢問在她看什么。

  她的思緒瞬間被拉了回來,莞爾一笑,“黑漆漆的一片,沒甚可看的,回去罷。”

  兩人信步走過一條青石板小徑,越過一處竹林,未走多遠,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

  好在春雨如煙,并不甚急,若久立雨中也沾得衣衫濕,此刻原路返回,怕是晚矣。在楚緣遲疑的瞬間,寬大的衣袖遮住了頭頂,擋住了綿綿細雨,“前方不遠處有一座涼亭,且去避一避吧?!?p>  楚緣抬起明眸,望了眼頭頂?shù)恼谖?,余光掃過那張微微帶著別扭的俊臉,心驀然跳了下,輕輕嗯了一聲。在李玄奕的護送下走了兩步,她倏然頓下腳步,撂下一句“我還沒這么嬌氣”的話語,一個箭步就飛奔了出去。

  李玄奕一怔,望著那抹遠去的倩影,放下衣袖,也跟著加快步伐,隨在其后。

  烏黑的夜色中,有幾點燈光閃爍之處,果真是涼亭。

  亭下一位老僧和一名青年正圍著石桌而坐,背對著楚緣,目視亭外幾丈遠的一塊板壁,不知在看什么。

  “抱歉,擾了二位的雅興,山雨忽來,前后皆無遮頭避雨之物,不得已暫避,還請見諒,”楚緣擦了擦臉上細薄的雨水。

  墻前的二人循聲回過首來,心里皆是一聲贊嘆。

  女子容顏如玉,正望著他們二人在微笑,眸光盈盈,瞳仁若有寶珠流轉(zhuǎn)。

  老僧兩道長長的白眉動了動,不以為然地笑道,“姑娘說的哪里話,此亭非貧道所有,無需客氣,進來躲雨便是?!?p>  他身畔的青年一身粗布墨衣,面如冠玉,眼眸清越,輕輕轉(zhuǎn)動著指上的那枚光澤瑩潤的脂玉扳指,打量著楚緣,驀然不語。

  得到應允,楚緣走進亭來,這才看清楚,那塊板壁上刻畫著一個大棋盤,老僧從棋里拈起一顆黑子,向豎立的棋盤投去,一顆棋子瞬間穩(wěn)穩(wěn)地嵌在棋道上。青年男子見勢,也不甘示弱,拈起一顆白子跟著投了出去。楚緣見多識廣,還是平生第一次見到有人如此下棋。老僧發(fā)子之時,挾風帶勁,精準無誤,深陷板壁,可見是經(jīng)過長期的錘煉而成。而青年男子的投向準頭稍偏,沒嵌準棋道的交叉線上,可見是手法生疏。

  楚緣曾聽祖父講過,當今世上亦有一人是如此下棋的,是以,若無料錯,這位老僧便是玄德大師無疑了。至于這位青年男子,她一時辨不出他的身份,但從他優(yōu)雅自若的舉止和手上的玉扳指來看,必非尋常人物。不過,只是偶然路遇,對方的身份如何,她并不關(guān)心。

  夜雨漸漸急了起來,珠鏈般從亭檐邊上垂落下來,幸虧走得快些,才免成了落湯雞,“當真是巧,原來玄德大師和二皇子也在?!?p>  楚緣下意識的看了眼朝著自己走近的李玄奕,原來那位青年男子便是二皇子李恒。楚家雖世代久居江南,但也并非耳目閉塞,對京城之事多少也是有所耳聞的。

  五年前,二皇子李恒,醉酒后縱火燒宮闈,險些致使皇宮傾覆,皇帝大怒,百官駭然,監(jiān)察院上奏,御史臺彈劾,言語鏗鏘,口誅筆伐,言二皇子身為皇子,酒后失德,言行有失,令列祖列宗蒙羞,若不言懲,恐宗室子息爭相效仿,請求嚴懲二皇子。但也有高丞相為首的大臣替二皇子求情,言其有罪,但昔日也曾救駕有功,此前不曾做過出格之事。朝廷之上,一時爭執(zhí)不下,加之有二皇子生母藍貴妃的以死相逼,皇帝最終大怒之下,罰二皇子移居寒香寺吃齋念佛,以贖罪愆,無皇帝詔令,永世不可踏出寒香寺一步。

  不知他這般隱忍多年,心中可否還存有一絲不平之氣,會不會悔恨當年之舉?

  亭中突然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玄德大師用恍如遇故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眼,跟著心情甚是愉悅地打了個哈哈,“多年不見,奕小王爺越發(fā)有容親王當年的風采了?!?p>  “玄德大師亦是道風仙骨,”李玄奕側(cè)著臉,唇角笑意如勾。

  二皇子這才看到李玄奕,微微一怔。

  他的這位堂弟,比自己只小兩歲,有他在,太后的眼中,便不會有他這個孫子,就連自己的父皇,也是對他的稱贊多于自己。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那是一個夜雨闌珊之夜,他若前往父皇的寢宮,無意聽到了他的父皇曾醉后流露出,百年以后若膝下無能子,便從宗室擇選出繼承人的夢囈之語。

  那時,他極為震驚,但茲事體大,并不敢對外多言。他覺得自己是沒有機會的,只要勤勉上進,且有上高丞相的助力,必能得到父皇的倚重。但是,五年前那一事,他便心灰意冷了。他敬重的父皇不顧百官紛紛替自己請求自清之諫,言其罪責難辭,惘顧宗法,便將自己逐出京城,禁于此地。

  五年彈指一揮間,他已不是當年的他。

  李恒一頓,臉上很快露出笑容:“堂弟何時來了這里?”

  李玄奕含笑,看了一眼身畔的女子:“今日閑來賞花,一時忘了時辰,只好露宿一晚?!?p>  楚緣立在亭邊,望著滴答而下的雨水,一時興起伸手去接一接,白皙的小手沾上水珠,如玉般好看。時下初春,乍暖還寒,鬼使神差的做出了令自己都覺匪夷所思的舉動,竟伸手扯下她接水的動作,“夜深露重,免得感染風寒?!?p>  “不勞你憂心?!卑胍贡挥甑R在外,她唯一能打發(fā)消遣無聊的時光也就只有這個了,玩的起興,卻倏然被阻止,顯然是不樂意了。他越是制止不讓,她就偏要。她剛伸出手,他又伸手扯下,一伸一扯,誰都不服誰。

  剛投完一子的云恒側(cè)目,巧好瞧見了這一幕,男子眉目含笑,女子似嗔似怒,雖因二人是低語而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舉止間,任旁人看來,有著幾分親昵曖昧之味。他不由問出心中的疑惑,“我聽聞你向皇祖母要了一道賜婚懿旨,莫非這位就是......”

  他停了停,看著二人。

  較勁之間,忽聞得青年男子發(fā)問,兩人同時錯愕地停下手中的動作,又不約而同地應道,“正是(不是)?!?p>  即使不用多問,云恒已能猜測出兩人的關(guān)系,倒是這同時不同聲的應道,令他頗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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