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鎮(zhèn)永昊賭坊十幾載,執(zhí)掌永昊賭坊的所有事務(wù),也自詡是飽經(jīng)世故的,似乎不曾想到今日竟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一個看似柔柔弱弱,溫良無害,甚至被他篤定會把自己賠進去的姑娘,竟然大殺四方,輕而易舉地將賭坊生生撕開了一個大口。
她又是如何在他和各莊家的眼皮底子下,贏了一桌有一桌的?歷來有莊家出千,也就會有賭客出千,可他們竟然找不到她出千的證據(jù)。
楚緣打量了下眼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笑意吟吟地道,“掌事的,不知我可有資格要求開連環(huán)奪命賭了?”
劉掌事從木訥中醒過神來,深吸一口涼氣,一想到她在這里贏了大半天,還想見識連環(huán)奪命賭,心里就堵得慌。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心平氣和地道,“姑娘可知道一旦開了這連環(huán)奪命賭的后果?”
“嗯?有何后果?愿聞其詳。”楚緣眨眨眼,溫柔似水的眼神中透露著天真與疑惑。
劉掌事的臉皮抽了抽,還是耐心勸道,“這連環(huán)奪命賭的玩法不同于姑娘先前所玩的,不玩小金白銀之物,玩的可都是大的,連環(huán)奪命賭,留財留命留閻王,這么多年幾乎無人敢開此賭。”
一時眾人都豎起了耳朵,楚緣眉梢微揚地看著劉掌事,清麗的容顏不見絲毫懼意,反而洋溢著興奮,“這永昊賭坊果然有意思,今日本來就是來玩的,錢財嘛都是身外之物,輸了也好一身松,至于我這條小命嘛,縱有意外,也是命中當有此一劫難?!?p> 劉掌事幾欲吐血,這誰家不懂事的姑娘,不好好在待字閨中繡花,跑出來禍禍。她是真想輸?還是故意如此說,以掩飾她還有本事贏得更多,或是想要將永昊賭坊塌了天?
這讓掌事的,心中不免有些不安起來。
楚緣眼神如春光,仿佛看透了他的內(nèi)心,似非似笑,“依照永昊賭坊的規(guī)矩,只要過關(guān)斬將,連破了三樓賭莊便能開連環(huán)奪命賭,怎么,這些都是糊弄世人的?”
此番質(zhì)疑無異于投石于平靜的湖面,哪怕掌事的見貫風浪,也震駭不小,板著臉色厲內(nèi)荏道,“姑娘此言差矣,永昊賭坊的確有這樣的規(guī)矩,連環(huán)奪命賭雖是鎮(zhèn)坊之賭,但多年來未曾有人能連破賭莊,是以,這九位賭術(shù)高手不必坐鎮(zhèn)于坊中?!?p> 楚緣蹭了下賭桌沿,直接就坐了上去,一雙長腿晃悠著,幽幽地道,“既然連環(huán)奪命賭的規(guī)矩還在,想必他們時刻在關(guān)注著賭坊的動靜,現(xiàn)今賭局已破,多說無益,還請劉掌事去請人,本姑娘等得起?!?p> 明明只是一個芳華十六的女子,就這么坐在了賭桌上,慵懶恣意,散發(fā)美人之態(tài),又大有若見不到九位賭術(shù)高手,便不走了的架勢,劉掌事竟一時無言以對。
既是有備而來,楚緣豈容他推卻,眉尖輕擰起來,蹙蹙道,“莫不是這名滿天下的永昊賭坊都是糊弄天下人的?浪得虛名,經(jīng)不起戳穿?”
“我們永昊賭坊敞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童叟無欺,豈會糊弄世人?說有九位賭術(shù)高手那便是有,”劉掌事罕見的額上青筋直跳,掙扎半晌,只好艱難地開口,讓人去請九位賭術(shù)高手。
一名伙計俯身應(yīng)是,急沖沖地下樓請人去了。
劉掌柜又喚來一名伙計,對他耳語一句,那伙計點頭,很快也消消失在人群里。隨即又向楚緣道明,九位賭術(shù)高手都不曾住于同一處,趕來需要些許時間,還請她靜候。
得知有人已大殺四方,連破永昊賭坊的小中大莊后,莊家們和賭徒們都停下了手中的賭局,紛紛圍了過來,下意識地看了當事人一眼,神情皆變得十分怪異,難以想象一個二八芳華的女子是如何將賭局都破了的。
寂靜一陣,不乏有人趁機搭訕:“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楚緣循聲瞅去,那名男子年約十七八歲,一身緋色錦緞華袍,容貌清雋,一雙桃花眼睥睨而又自如,衣擺與他的人一樣,也帶著恣意灑脫,手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一把折扇,象牙雕成的扇骨瑩潤如脂,名貴非凡。她眸光無意掃過男子腰間那塊在燈光下燦然生光的玉佩,嘴角盈著一抹笑意,“尋常公子問起女子的名字,都是有非分之想的,莫不是顧世子第一次見我,便有非分之想了?”
顧之瑜怔愣了下,低頭看向自己腰間的玉佩,知她就是這樣識破自己的身份的,轉(zhuǎn)而暢然一笑,“姑娘莫誤會了,本世子并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驚艷于姑娘的賭技,一時好奇才固有此問?!?p> 楚緣纖指輕輕敲擊著賭桌,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yīng),“賭技談不上,不過是手氣好而已?!?p> 男子咧嘴一笑,誠然對她的回答不滿意,“姑娘過謙了,哪有人能僅憑一時手氣連破永昊賭坊的所有莊家。”
楚緣哈了一聲,“我不懂謙虛為何物,否則早該拿著銀兩走人,而不是在這里等開連環(huán)奪命賭?!?p> “這二十年來,都無人能開連環(huán)奪命賭,姑娘就不怕連自己也搭了進去?”男子既驚詫又好奇。
眾人眼中也是掠過一道精光,目光炯炯地看著楚緣。
“人生妙趣千百種,哪有束得跟木偶一樣,前怕狼又后怕虎的,若是能開啟連環(huán)奪命賭,見到九位賭術(shù)高手也是一種運氣和福氣不是?再說,你們難道都不想見識一番?”楚緣輕笑。
“姑娘當真有趣,”男子一雙上挑的桃花眼眸光流轉(zhuǎn),笑問,“不曉得姑娘家住何方?”
任是男子巧舌如簧,天花亂墜,百般引誘,楚緣并不上鉤,“墨世子也好生有趣,問不出名姓,就變著法子探究出身家世嗎?”
男子怔然。
楚緣眸光流轉(zhuǎn),亦有些無奈,只好道家中父親有誡,女兒家出門在外不可隨意告知男子名姓與家世。
此言一出,三樓驟然引起一片嘩然大笑。
在等九位賭術(shù)高手的空隙,楚緣便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眾人閑聊著,但終究也沒將自己的名姓與家世透露出去。
在連番的揣測議論中,樓梯處倏然傳來輕穩(wěn)的腳步聲,眾人紛紛循聲望去,尤年長的一抹震駭之色爬上臉龐,“那可是靖陽侯府的長子沐宸公子?莫不是我眼花了?”
賭客紛紛交頭接耳,有年輕不解事的問道,“長子?靖陽侯府現(xiàn)下只有一位公子,何以又來一位?”
話音剛落,忽的沉寂,冰凝的氣息無聲地覆了下來。
杏漣也察覺到了異常,朝著來人的方向望去,只見樓梯處走上了一個墨衣男子,其后跟隨著一個二十余歲的秀氣青年,身姿利落,有一種洗滌后的精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