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吒看了一眼蔣陳匆匆而去的背影,他瞅瞅蔣二爺,苦笑搖頭說:“二爺你這是給我樹了個人生大敵??!”
“公子哪里話,公子哪里話,你這可真誤會俺老蔣了!”
蔣二爺呵呵笑著扶著肚子直搖頭,他這樣做,可不只是給薛吒面子那么簡單。
如他們這種一府一地上的豪強家族,對培養(yǎng)后代都采取“養(yǎng)蠱”之法,他們奉行“足夠的壓力下才能有卓越的人才誕生”的道理。
薛吒見他裝傻,也不多說,他拋起手中白玉盒又用手接住,目光始終盯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白達(dá),意思很明確:還打不?
球被踢到了白達(dá)腳下,安青竹、蔣二爺都站到了薛吒身后,剛到的周家話事人插手站在一旁不參合,其他如袁家等安陸府稍遜四大家族的家族代表也都在場邊準(zhǔn)備看好戲。
“這球該怎么踢,很考驗技術(shù)??!”
白達(dá)愁得雙眉都糾結(jié)成了一團(tuán)毛線,他咂摸咂摸嘴,抬眼看看薛吒,又低頭咂摸咂摸嘴轉(zhuǎn)頭看看其他人,他心道:就不知道有個懂事兒的過來給俺遞個臺階嗎?
安、蔣、周三家不需要看他白達(dá)的臉色,袁家等家族也有不少人起了取白家而代之的心思,這時候能夠主動站出來給臺階的就仨人:老板娘、王五以及把球踢過去的薛吒。
薛吒現(xiàn)在還記著他罵自己是“螻蟻”、是“小螞蟻”的話呢,別說給他個臺階下了,不趁著他眼睛依然在流淚悲傷再寫一首《易水歌》已經(jīng)好仁慈了對嗎?
至于王五,他一直都認(rèn)為自己小人物、地位卑微,這種群雄到場的地方,不該他說話。
那么最后能幫白達(dá)解圍的,就只剩下老板娘了。
客棧外風(fēng)雷已歇,客棧內(nèi)站著的都是人精,樓頂那個感動得稀里嘩啦的女人此時也反應(yīng)過來了勁兒,她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眼珠一轉(zhuǎn)就明白了自己該干什么。
噠……噠……噠……噠的木屐敲擊樓梯的聲音有節(jié)奏的敲響,所有人同時抬頭看向樓梯處,不一會,一位著裝清爽,身體多處要害部位有雪白與粉紅隱約露出的女人款款下樓而來。
咕咚一聲,不知道是誰沒出息地咽了口唾沫,眾人剛要轉(zhuǎn)頭來看,就又聽見咕咚、咕咚兩聲,一群還算能把持得住的老江湖無奈搖頭,情知是各家的年輕人抵不住老板娘的這份風(fēng)情。
老板娘臉上不帶絲毫感情地下到一樓,她走到薛吒身旁,先彎腰九十度鞠躬感謝,隨后,她當(dāng)著眾人的面轉(zhuǎn)身去了旁邊飯桌旁,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肥美的魚臀肉塞入紅唇里。
“唔……后廚的師傅手藝沒退步,好久沒吃過他拿手的燒紅魚了?!?p> 說著,老板娘眼淚撲噠撲噠地往下掉,看得安青竹、白達(dá)、蔣二爺和周家的話事人紛紛尷尬。
安青竹有心出來說點什么,卻聽薛吒冷哼,眼神不善地掃向白達(dá),顯然是要找個靶子立威。
這時候,白達(dá)也豁出去了,現(xiàn)在再認(rèn)慫也晚了,干脆光棍一回。
他冷笑著對薛吒說:“小子,你厲害,算個人物,我白達(dá)沒你天賦高沒你被看好我認(rèn),但這件事你確定要參合嗎?她背后的那位東家,當(dāng)年的死可是公論!”
白達(dá)冷笑看著薛吒,他不相信這小子敢真掀翻整個安陸府。
安青竹覺得那件事他們安家也不干凈,便尷尬地想勸兩句。
“那個,公子啊……您看要不今天和老白這事就當(dāng)是個誤會,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老板娘不也都開始吃魚了嗎?”
眾人看去,老板娘吃了那口魚臀后,像是饞嘴好久的小女人,一筷子加一筷子地不停在吃。
她聽見安青竹這話,也明白老東家的死肯定是沒的說了,自己這些還活著的人能不再受欺負(fù)應(yīng)該就是四大家族的底線,再想要更多,再想要清白,都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乎,老板娘將筷子擱在了魚盤子旁,她悠悠一聲嘆息說:“公子,這件事就算了吧……”
她說著,以袖遮住臉轉(zhuǎn)身走入灰霧中,像是那里才能讓她宣泄出多年的委屈。
嗚嗚的哭聲從灰霧中傳出,像是被灰霧的悲傷力量給放大了般,那些仗著修為強行止住哭聲的人們又一次眼淚嘩嘩地開始流。
“我的娘啊……是兒子不孝,是兒子當(dāng)年沒陪在病床前?。 ?p> 噗咚一聲,一個當(dāng)護(hù)衛(wèi)的語師跪到地上,他面朝西方,一個八尺高的漢子哭成了個孩子。
悲傷繼續(xù)在傳染,旁邊一個始終依偎在周德龍懷里的女人埋頭嗚嗚哭了起來。
“公子,我想要個孩子!公子,我想要個名分!公子,您能把奴家當(dāng)個人看嗎?”
這一幕,弄得周德龍很尷尬,但也讓薛吒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不由自主的,薛吒瞟向了他的褲襠。
周德龍看見他那小眼神,悲傷壓都壓不住,從小到大的丟臉都比不上下午城門前的那次出丑,想想都沒臉見人想鉆個地縫回家找媽媽!
因為老板娘哭著跑入灰霧,客棧內(nèi)又一次陷入到了悲傷的情緒當(dāng)中。
安青竹、蔣二爺、白達(dá)和周家的話事人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們求助般地看向薛吒,由從始至終沒表過態(tài)的周家話事人開口。
“小兄弟,我叫周海如,你看這件事總需要有個解決,不管您需要我們做點什么,或者老板娘想得到什么補償,既然您在這,那不如咱們就找個地方好好談?wù)??!?p> “談什么?不需要談!”
薛吒一擺手,他梗著脖子說:“這件事和我無關(guān),你們對老板娘對她那早死的短命東家做過什么,也跟我沒半毛錢關(guān)系?!?p> 四人紛紛松了口氣,他們就怕薛吒較真追究到底。
蔣二爺扶著肚子樂呵呵地開口說:“那小兄弟,不如咱們收拾收拾情緒,快些開拍賣會吧……俺老蔣可帶了點好東西,到時候便宜拍給小兄弟都沒問題?!?p> 然而薛吒卻是哼了聲說:“也別忙,我說沒關(guān)系是沒關(guān)系,但既然被我撞上了,老板娘和店小二對我還不錯,身上這身皮還是她給找的,這份恩情我不能不還?!?p> 周圍和此事無太多關(guān)系的袁家等家族紛紛點頭,這時候他們也看出來了,四大家族不是摁不死薛吒,薛吒也不是非得不死不休,雙方都因為老板娘因為白達(dá)走到了一個懸崖邊上,這時候有個臺階有座橋的,事兒也就過去了。
所以,袁友路的親爹,袁家家主袁奎心思一動主動上前,他抱拳做了個自我介紹后說:“這位公子,不如聽老朽一句勸。”
“您已經(jīng)做得夠多的了,老板娘和王五兄弟還有后廚的那些人也都該妥善安置。”
“這千年份的人參娃娃公子考童生也需要,老白你不如就大方點送了。至于過去的當(dāng)年事,咱們爽快點,一人一杯酒,喝了啥事就都過去了,諸位看如何???”
他說著連連拱手作揖,身后跟著的袁家子弟忙擦擦淚開始拿杯子倒酒。
眼看著雙方的僵局就要被緩和,灰霧此時也開始淡去,那一直嗚咽哭聲不絕的老板娘也開始收聲。
但所有人視線當(dāng)中的薛吒,卻抱著肩膀冷笑一聲說:“這件事你們說過去就過去了嗎?我姓薛的,可還沒說話呢!”
啪嗒一聲,一個袁家子弟手里端著的酒杯滑落在地,這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被定格,薛吒趁機說了個成語:【碎尸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