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孟家湯鋪而言，現(xiàn)在最棘手的問題不是沒本錢更不是缺少顧客，而是找不到伙計。
本來楊家集就小，難覓閑人。如今又是年關(guān)將至，人們都等待著過年呢！干活的事情無論如何都得等到過完年再談。
正說著，忽聽外面?zhèn)鱽砬瞄T的聲音。大家都感到怪異，這大雪紛飛的天氣誰會過來?。?p> 孟小婉打開門，見赫然竟是身披著黑色雪氅的寶珊站在門口。雪片輕飄飄地落在她肩膀上，透著一張細皮嫩肉的小白臉看起來豐神如玉。
她趕緊將寶珊讓進房里，為她脫去大氅，還斟了杯熱茶。寶珊的絨氅摸起來又軟又暖，毛茸茸的讓人感覺好舒服。
小婉娘熱情地招呼說：“這么冷的天，寶小姐你多吃些菜吧？”
寶珊見桌子上大都是油乎乎的肉感到膩歪，只挑了些清淡的細菜吃了幾口。
蘇仁笙奇異道：“寶珊姐，這大過節(jié)的你怎么不留在家里，來楊家集?。俊?p> 寶珊笑道：“我??！是送商隊出城的，結(jié)果雪下的太大了，我就過來你們這里避避雪?！?p> 蘇仁笙聽了突然神色微變，擔(dān)憂說：“我聽說附近的山里在鬧山賊，商隊不會有危險吧？”
寶珊搖頭說：“這你不必擔(dān)心。我們家的商隊里有鏢師，況且，就是山賊也得給我們寶家面子?。 ?p> 她跟著又笑道：“要提起這山賊?。∵€有件好消息呢！”
大家聽得有些沒頭沒腦，怔怔發(fā)愣。
寶珊道：“你道如何？現(xiàn)在賀家已經(jīng)忙得焦頭爛額沒功夫理會徐屠戶的官司了，他們家攤上大事兒了?！?p> 眾人蹙眉，蘇仁笙趕忙問道：“什么事兒??？”
寶珊喝了口熱茶說道：“那個御廚，就是叫白小江的，他失蹤了，并沒回到京城里。多半是被山賊給綁架了?！?p> 蘇仁笙驚訝道：“白小江可是頭號御廚??！聽他的口氣皇上須臾離不開他，這些山賊不是找死嗎？”
“皇宮里面肯定是炸鍋了?！睂毶河朴普f道：“但山賊嘛！都是屁股底下長針的家伙，閑是閑不住的，只怕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綁架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御前首席廚師。”
蘇仁笙冷嗤一聲說道：“這下可夠賀明喝一壺的了?！?p> “何止是賀明？”寶珊捂嘴抿笑道：“宋老爺如今也是滿心驚慌，畢竟平昌縣是在他的管轄之下。白小江去了他哪兒然后就失蹤了，到現(xiàn)在仍然悄無聲息，知縣肯定也得難辭其咎，能不心驚膽慌嗎？”
蘇仁笙道：“那他豈不恨死賀明了？”
寶珊哼笑：“聽說皇上已經(jīng)下旨斥責(zé)他了，宋老爺也只能唯唯諾諾地說自己粗心大意?，F(xiàn)在他可是逼著賀明在找白小江呢！賀家上下如今忙三疊四，焦頭爛額，連年都過不好了?！?p> “活該，本想請來御廚討縣老爺喜歡，結(jié)果作繭自縛了?！碧K仁笙冷嗔說道：“活該，誰讓他殺賀玄哥哥的啦？他還想殺我呢！只是可惜白小江這身本事了。”
寶珊帶來的消息讓蘇仁笙感到很暢快，寶珊本人則更開心。畢竟寶賀兩家勢同水火多年，且寶家內(nèi)部的不和也多半跟賀明有關(guān)系，如今看到他這般狼狽豈不開懷。
因此，寶珊還喝了幾盅烈酒，紅撲撲的臉頰如同盛開的桃花，火光映下顯得艷香奪目。
之后，小婉爹跟寶珊道了聘請長工難的事情，寶珊跟他說實在不行就從寶家的廚房里權(quán)且先調(diào)配些過來幫忙?？雌饋硭龑γ霞覝伔浅Ｖ匾?。
隨同寶珊一同來的轎夫都擠在外面的堂鋪里，他們見雪停了，月牙從新至烏云里鉆出頭來，就過來讓小姐趕緊打道回府，回家過節(jié)。
寶珊應(yīng)了聲，也發(fā)覺待的久了，拿帕子輕輕擦了擦嘴，起身告辭。
初八的月亮并不圓，難以借助到亮色。孟家又送給寶珊兩只土燈籠，挑在轎前借光。從楊家集到平昌縣一路平坦廣闊，也很安全。
眾人跟寶珊道了別，也返回鋪面里收拾了碗筷，因為阿笙必須經(jīng)常待在鋪面里很少回家，蘇父又需要離家多日，阿笙娘一個人待在家里恐怕也沒心思做飯。小婉娘于是給她包了許多菜和大饅頭讓他帶走。
……
果然，幾天之后寶家就派過來三個壯丁似的小伙計。還帶來了兩支肥大的烏骨雞，說是給他們過年宰殺了用。
雞是雛雞，羽毛里還夾雜著茸毛，正啾啾地撲騰著翅膀。
小婉娘給蘇仁笙挑選了一只說：“這只肥的你拿回家過年殺了吃。”
蘇仁笙“哦”了一聲接過抓住烏雞后背，用手扇了下雞頭，讓他收了翅膀。孟小婉卻端了一笸籮谷殼和菜粒兒走了過來，蘇仁笙詫異地問：“你端這些東西干什么？”
“喂雞??！”
蘇仁笙點頭：“這雞已經(jīng)夠肥了，不要喂得太多，過幾天就殺掉了。”
孟小婉微微張大嘴，嘆息說：“真的要殺?。 ?p> 她顯得十分難過。蘇仁笙知道小婉心地善良，絕不可能去吃跟自己相處過哪怕只有一天的生命。只好暫時咽下饞意，語調(diào)柔和，輕描淡寫地說：“既然你不想殺，那就養(yǎng)著它們好啦！”
孟小婉高興地睜圓了星眸，叫道：“真的？”
蘇仁笙認真地點頭說：“只是，誰家過年都得吃雞?。楷F(xiàn)殺的活雞比死了好久的雞吃起來香多了?！?p> “誰說過年非得要吃雞啦？”孟小婉詫異：“我家過年就沒吃過?！?p> 蘇仁笙悵然若失，孟小婉的話勾起了他前世的回憶。
蘇家在搬到楊家集之后就再沒吃過雞和魚，即便過年的時候也是如此。
人都說，年年吃雞，大吉大利。年年吃魚，年年有余。
但對孟小婉和他而言卻并不是這樣。兩人也談過這個話題，蘇仁笙詫異孟小婉居然沒吃過雞和魚，就給她講了自己在京城生活時的吃雞經(jīng)歷。
滿嘴流油，齒頰留香。
雞屁股肥，雞翅膀勁道，雞腿最香……
說得孟小婉直流口水，蘇仁笙在空氣里比劃著教會了她吃雞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