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世事數(shù)幾色?一朝一夜兩暗明。
百苦千悲心難擾,不敵巧拾點點情。
——
天地上下分成兩色,白雪皚皚覆著山林,托著夜天。天懸蛾眉月,月映雪益白。一只赤青色的小鳥在這樣的世界里,艷了十分。
可是為什么它不飛起來呢?只是在那雪地上走啊走啊,留在身后雪間一道癢,步伐隨著積雪越來越深而變得越來越慢。
原來那不是一只鳥,而是一個人,一個頭發(fā)上,衣服上全被青色赤色羽毛覆滿了的女人。紛飛的大雪和這些羽毛遮住了女子的臉龐,看不清是何模樣。一起被遮住的還有一個嬰兒,被女子緊緊地擁在懷里。
女子漸漸有些氣力不支,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停下了腳步,她想要休息一下??墒窃谶@樣的寒冷的雪夜里,體熱急速流失,像她這樣的一個弱女子帶著一個嬰兒,如果在黎明送來第一縷溫暖之前走不出這片森林,她們就會被雙雙凍死。等到被發(fā)現(xiàn)時已是明年春天了——一大一小的兩具尸骨。
然事非常情。
女子尋到一顆大樹,將懷中的嬰兒放在大樹稍稍能阻擋些風雪的背風側(cè),又將自己布滿羽毛的外衣脫下,用其包裹住那個嬰兒。那嬰兒不哭不鬧,看樣子一路上倒沒受什么罪。
略作休息后,女子便起身離開了,只留下了那個嬰兒躺在雪地之中。
奇怪的是女子離開的方式,雪夜像是在她的面前被撕裂了開來,女子瞬身進入那片撕裂的空間后,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界外行走”,一個特殊的組織——守門人,獨有的秘功。
頃刻之間,空間再次撕裂,女子返回。而這一次,女子卻不再是一個人了,在她的身旁又多出來一個女子。
這個新來的女子身上還穿著就寢的衣服,很是單薄,不過觀其材質(zhì)上等,泛著絲綢光澤,清雅不失貴氣,應是個有些身份的人。容貌也很是清麗溫婉,不過在這清麗之下倒是隱隱透出些怒氣——她是在睡夢中被突然挾持來的。
一頭烏黑散亂的長發(fā)被風吹舞,上染并不多的幾片雪花,看樣子并未有太多跋涉。
羽毛女子向她指了指樹前的嬰兒,這位清麗女子順指望去,隱隱透出的那股怒氣便轉(zhuǎn)瞬間變成了驚恐和擔憂。
不待那羽毛女子的分說,清麗女子搶前兩步便把那嬰兒抱了起來,并不斷地用自己的一只手輕撫著那嬰兒通紅的小臉,待看得那孩子沒有什么大礙后,轉(zhuǎn)頭又對那羽毛女子投去了不善的目光,眼神中滿滿的都是譴責之意,好像在說:“你怎么能丟下這樣小的嬰兒在這里受冷?真是殘忍可恨!”
羽毛女子眉眼一彎,盯住清麗女子,眼光靈巧地從上而下地掃視清麗女子一番后,嘴角翹起一抹欣賞的笑容。隨后也不再多做解釋,轉(zhuǎn)身走向了來時的那條路,慢慢消失在了大雪之中。
清麗女子望著那羽毛女子消失的背影,逐漸思索了起來,她是誰?為何能在那樣短的時間內(nèi)將自己帶到這里?如果她是為了讓自己照顧這個孩子,為什么不直接將孩子送到她的手中,反要費盡這許多周折?
清麗女子想罷這些,并不能得出什么結(jié)論,懷著緊緊擁著那嬰兒,只是想用自己的體溫盡量去溫暖這個苦命的孩子。
她又如何能知,那羽毛女子的“界外行走”雖然能夠快速轉(zhuǎn)移自己的位置,但如果將他人帶入“界外”的話,便會被她的同門發(fā)現(xiàn),而這個嬰兒,絕對不能……
當清麗女子將注意力全部放到懷中的孩子身上時,她的第一感覺是這個孩子很輕,在自己的懷中似乎感覺不到一丁點的重量,有些奇怪,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關注這些的時候了。
這片雪地憑她自己是不可能走出去的,不像那個奇怪的羽毛女子。誰能想到春回大地后,那一大一小的兩具尸骨,就在這轉(zhuǎn)瞬間換了模樣?
很快,一聲聲短促而焦急的呼喊打破了這片森林寒冬雪夜的寧靜。
“夫人——,夫人——。”
“我在這里!”清麗女子回應了這些呼喊,漸漸地,漆黑的夜色中出現(xiàn)了點點火光,慢慢地向她靠近著。
看樣子這里不會留下任何人的尸骨了。
“夫人,你可有受傷?”一個身材頗為魁梧的男人奔向清麗女子,同時一邊解下自己的外衣給那清麗女子披在身上。
“未曾。夫君你看?!迸訉⒆约簯阎械膵雰赫故窘o那男人。男人匆匆看了一眼后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應該是被拋棄的孩子,今夜那個挾持我的女子把我?guī)У搅诉@里,我便看到了這個孩子,不過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走了。”清麗女子說罷,眼神不覺地望向了那青羽女子消失的方向。
“夫人,先回去再說。”
……
此刻的鳳陽城城主府中燈火通明,半夜突如其來的一陣喧囂打破了城主府的安寧,城主夫人被不明來歷的人挾持而走,這可不是一件聽到后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睡覺的事情。
不過眾人的擔心倒是沒過多久就消散了。城主帶著城主夫人安全返回,城主夫人也是無甚大礙,大家更好奇的是回來的城主夫人懷里竟然抱著一個嬰兒。但好奇歸好奇,倒也沒人上去問個緣由。
待安頓好了夫人后,城主便去了議事大廳,睡在自己身旁的夫人半夜突然被不明來歷之人擄去,這件事非同小可,不查個水落石出抓住兇手,城主怕是今后再也睡不了個安穩(wěn)覺了。
城主主屋內(nèi),城主夫人倚靠在臥床一側(cè),懷里依舊抱著那個嬰兒,只不過襁褓被替換了下來,棉絨的小被褥看上去總比那羽毛外衣要更暖和一些。
因為擔心夫人受了冷,城主也特意命人在屋內(nèi)增設了多個炭火火盆,映地整個房間暖烘烘的。夫人望著這個孩子,臉上也是慢慢浮現(xiàn)了些許笑容。
“是個男孩子呢?”夫人自言自語著。
“咯吱”一聲,屋門被從外面推開了。是個女孩,大約六七歲的稚嫩模樣,探頭探腦地在往里瞧著。
“是護心嗎?來,進來?!?p> “娘,您還好嗎?”那女孩輕輕地進了門,轉(zhuǎn)身又輕輕合上,腳步輕移,依偎在了夫人的膝下,兩渦水靈靈的眼珠卻是被那個嬰兒給深深地吸引了過去。
“嗯,娘沒事。”夫人輕輕撫著女孩的頭,欣慰地看著女兒靜靜地盯著自己懷中的嬰兒。
“娘?這是什么?”
“是個嬰兒。護心,和你姨娘家的妹妹一樣哦。不過他是個男孩。”
“嗯,可是娘,您又生了孩子嗎?”
“呵呵,不是的。”城主夫人暫時有些不知該怎么解釋,望著女兒被這個嬰兒吸引的神情和那跳動著點點火光的大眼睛,只是輕聲問道:“護心,喜歡他嗎?”
“喜歡?!迸⑻痤^,“娘,我可以摸摸他嗎?”
“可以。”
女孩拳了拳自己的小手,試探著伸出自己的一個手指,在那嬰兒被火光映的紅彤彤、胖滾滾的小臉蛋上輕輕地點了幾下。那嬰兒也配合著般奶聲奶氣地咯咯連笑不斷,還抓住了女孩想要收回去的手,把那在他臉上點了幾下的手指放到了自己的嘴中吮吸了起來。女孩先是一驚,望了望母親,不知道是不是要把手指快點拿出來比較好。好在夫人幫她收了回來,又笑吟吟地安慰道:“他呀,這是餓了,等一會琴媽過來喂飽他就好了?!?p> “娘,他是誰?”女孩雙手半握托在腮旁,望著母親懷中這個可愛的小家伙問道。
“他呀,他是娘一位故人的孩子,只是他的母親因為一些特別的情況照顧不了他了。我們今后一起來照顧他好不好?”夫人解釋道。
“好呀,好呀。”女孩很是高興地回應著,“娘,他叫什么名字?”
“他還沒有名字呢,護心你給他取個名字吧。”
女孩聽罷,用剛剛被奪去吮吸的那根手指敲著自己的小腦袋,左思右想地要想出一個好聽的名字,“娘,你說過我叫護心,是要我保護好自己的心,不要讓它受傷。那,我以后也想好好的保護他,就叫他心好不好?”女孩笑著,感覺對自己起的這個名字很是滿意。
“心?鳳心?”夫人抬起頭想了想,又低頭看了看女兒那純真的笑臉,隨即也跟著笑了,“好吧,那就叫他鳳心吧,我的女兒,你以后要有個弟弟啦!”
“弟弟!真的嗎?我有弟弟啦!”女孩很是高興,手舞足蹈地差點把旁邊的炭火盆踩翻。那嬰兒看著女孩高興的樣子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也跟著咿呀咿呀地手舞足蹈起來。
門外一聲問詢打破了這個小歡樂:“夫人,您找我?”聽到這個聲音,女孩趕緊停下了動作,安穩(wěn)地立在了一旁,只不過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消散。
“阿琴?你來了?”
“是的夫人?!?p> “來,進來吧。護心,你先回去,早些休息,想來的話明早再過來。”
女孩點了點頭輕跳兩步便到了門前,打開門望著門外的那個女子呼了一聲“琴媽”便側(cè)身讓過小跑回了自己的房間。路上隱約傳來了身后琴媽的叨囑:“小姐,小姐,小心不要摔倒。”
第二天,起的比往常早了很多的護心匆匆地洗了一把臉,就小跑著往母親的主屋去了。留下的幾位侍女也跟著追了上去,喊著:“小姐,您的臉還沒擦呢!”
鳳護心是城主和城主夫人唯一的女兒,模樣生的甚是可愛,一雙水亮亮的大眼睛總是給人一種靈秀乖巧的感覺。性情也頗為善良,懂事懂禮。全府上下對這個小姐都是寵愛異常。今天這位小姐突然反常的這樣活潑,習慣了平常沉穩(wěn)安靜的護心小姐的大家都有些不太適應。
“娘?您在嗎?”說罷,沒等回應,護心便迫不及待的推開了母親的門。很明顯地,她是想著要再看看自己的新弟弟。因存著這個心念,前一個晚上她都沒怎么睡好覺。
在鳳陽城中,不管是誰家的孩子,沒有它例,皆為女孩,從沒有人逃脫掉這個代價。一個男孩的出現(xiàn)對護心來說實在是破天荒的一件新鮮事,更何況這個男孩還成為了她的弟弟。只不過,推開門的一剎那,護心那洋溢著笑容的臉龐便稍稍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