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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山河之君子謀

第十九章

望山河之君子謀 襲常 3634 2020-07-03 23:09:32

  蔣晨策馬匆匆趕至宋祁門前,手掌用力砸在單薄的門板上,沖里面喊道:“宋祁!出來!”

  好在今日宋祁并未外出,聽得門外震耳欲聾的叫喊和哐哐的砸門聲,更是不敢耽擱,生怕出來晚了,自家大門就要不保,匆匆趕來,打開門果然見到一臉焦急的蔣晨。

  宋祁正奇怪,尚未來得及開口詢問,便聽蔣晨問道:“蔣曄呢?她來找過你嗎?”

  宋祁楞了一下,才知道原來他說得是自己偶然救了的那個姑娘,越發(fā)奇怪,只搖頭道:“未曾來過?!辈贿^他看蔣晨如此焦急,便問道:“蔣姑娘出事了?”

  “她不見了。”蔣晨也并未隱瞞:“她今日跟我出門,卻不辭而別,如今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p>  宋祁正覺得奇怪,人不見了為何來找自己,便聽蔣晨繼續(xù)說道:“她這些日子一直鬧著要出門為你作證,我現(xiàn)在毫無頭緒,所以想到來這里看看,既然不在你這里,打擾了?!闭f著便要告辭。

  宋祁卻忽然叫住了他:“蔣公子,稍等?!彼⑽⒋鬼?,想了片刻,看向蔣晨說道:“她并不知道我住在哪里,你方才說她要去幫我作證,那,有沒有可能去了京兆府?”他也只是猜測,心中并無幾分把握。

  “京兆府?”蔣晨楞了一下,心中有幾分懷疑,以那丫頭的性子倒是有可能去了京兆府,聞言便點了點頭,拱手道謝:“多謝宋公子提醒?!北愦蛩阆热ゾ┱赘纯础?p>  卻見宋祁已經關上了大門,站在他身后說道:“走吧。”

  “你也去?”蔣晨有些驚訝,之前來暗殺他的人說不定就是陳文康派來的,他還敢去京兆府?

  “嗯?!彼纹顓s只留下一個字便從蔣晨身邊走過了。

  可惜只有一匹馬,蔣晨看著門外這匹馬為難,宋祁倒是十分善解人意,做了請的手勢:“蔣公子著急,便先騎馬去吧,我隨后跟著就是?!?p>  蔣晨一想,他確實著急,便點頭上了馬。

  宋祁看著眼前飛揚的塵土,輕輕揮了揮寬大的衣袖,卻還是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蔣晨一路快馬加鞭往京兆府趕時,陳文康正對著堂下站立的蔣曄左右為難。

  自從圣上決定讓三皇子陪祭之后,陳文康的日子過得越發(fā)滋潤,今日正在書房描摹一副前朝遺跡,便聽京兆府門外那個自從他上任來就沒響過的鳴冤鼓“咚咚”響了起來。那“咚咚”的鼓聲,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他的心上,敲得他的心一顫一顫的,心想是誰這么不開眼,竟然來京兆府告狀,連忙命人將那擊鼓之人壓上大堂后,陳文康刻意等了半晌才神色匆匆地趕來。

  在見到堂下所站之人后,陳文康的眼睛瞬間亮了亮,只是很快又收回目光,端坐在了正中的木椅之上,輕咳一聲,手中驚堂木狠狠一拍,下面所列兩排官差便手持木棍哐哐砸在地上,倒是平白生出幾分氣勢。

  陳文康斜著眼偷瞄下面站著的姑娘,卻見這種陣勢之下,她竟然毫無懼色,只淡然立在大堂之上,定定地看著他。與她的目光稍一接觸,陳文康便一個哆嗦,連忙收回了目光,又是用力一拍驚堂木,正色道:“下面所站之人,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蔣曄聞言輕輕挑眉,抬頭看著陳文康笑了笑,說道:‘陳大人不認得我,但想必還記得與我有關的案子?!?p>  堂下的少女笑起來靈動可愛,陳文康看得楞了楞,秦師爺連忙輕咳一聲提醒,才連忙回神,正色道:“本官從未見過你,不知你所說的是什么案子?”他心中暗暗驚奇,自己雖對差事并不上心,但若是曾有這樣一個女子來過府衙,應當印象深刻才對。

  “上元夜持刀重傷侯府之女的案子是陳大人辦的吧?”蔣曄只抬頭看著他輕飄飄地問了一句,陳文康的心卻立馬哆嗦了一下,再看向堂下的少女,心中生出幾分懷疑,這不會是定遠侯的女兒吧?

  果然便聽蔣曄接著說道:“我是苦主,既然案子是陳大人辦的,如今案子出了問題,自然也該找陳大人,我說得沒錯吧?”她仿佛并不介意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淡然看著陳文康。

  陳文康的心,連著嘴角一起狠狠抖了兩下,才回過神來,露出一個難堪的笑臉,溫聲問道:“原來是蔣姑娘,蔣姑娘說這案子有問題,不知是有什么問題?”知道了堂下所站是定遠侯之女,陳文康心中難免失望。只是如今她來京兆府,又提起上元夜之事,他也不敢大意,不過一時也并未想到她會懷疑大牢里的那個兇手。

  蔣曄卻只看他一眼便直說道:“聽說陳大人已經抓到了兇手,我作為苦主,想見一見這個兇手?!?p>  這下陳文康的心不抖了,嘴也不抖了,警惕地瞥了蔣曄一眼,又端出勉強的笑臉說道:“按說蔣姑娘要見兇手也并無不可,只是?!?p>  “怎么了?”蔣曄有些著急地問道。

  “只是蔣姑娘來得不巧,那人前兩天感染了瘧疾,前天夜里便死了?!标愇目邓坪跤行┩锵У卣f道。

  “什么?”蔣曄大驚:“怎么會死了?”她有些懷疑地看著陳文康,事情會這么巧?

  陳文康看著大驚失色的蔣曄,嘴角浮起不易察覺的微笑,昨日宋祁來過之后,牢里的那個人就不能留到圣上祭祀之后了,自然昨日夜里就得瘧疾死了。只是沒想到今日蔣曄竟親自來了,他心中暗暗慶幸,還好及時處理了此事,不然恐怕還真會有麻煩。

  一想到這些,陳文康就心情頗好,只是看著似乎有些不大高興的蔣曄,也不敢表露的太過明顯,只安慰道:“此人重傷蔣姑娘,本也是難逃一死,如今只不過是早些投胎罷了?!?p>  他說得十分輕巧,可是蔣曄相信宋祁所說,牢里的那個并不是兇手,他只是一個無辜的人,卻就這么死了。她本是滿心歡喜而來,希望自己的出面作證能讓牢里那個被錯認的兇手無罪釋放,也可以報答宋祁的救命之恩,如今卻只得到這樣的結果,難過之余,更添自責和懊悔,她應該早點來作證的,那樣這個人就可以早點被放出去了,也不會死在大牢里,可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她猛然抬頭,看向陳文康,冷聲問道:“陳大人憑什么確認那個人就是傷我的兇手?”她心中懷疑,此事本就是陳文康故意為之,那他的死會不會也根本不是什么瘧疾,而是跟陳文康脫不了關系?

  陳文康聞言楞了一下,卻又很快恢復了嚴肅的神色,看著蔣曄反問道:“蔣姑娘這話是什么意思?當時抓到他時,他親口承認上元夜持刀傷了蔣姑娘,后來審問,侯爺和大公子也在,蔣姑娘若是懷疑,何不去問問大公子?”

  “爹爹和大哥?”蔣曄楞了,她只知道宋祁告訴過她京兆府抓錯了人,并不知道爹爹和大哥也曾親自參與過審問,可是他們什么都沒說,也沒表示懷疑嗎?若是如此,是爹爹和大哥也被陳文康蒙蔽了還是宋祁搞錯了?

  看著她這副神色,陳文康似乎很是滿意,過了一會兒才溫和笑道:“蔣姑娘,可還有什么疑問?”

  蔣曄緩緩搖了搖頭,她還能有什么疑問呢,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就算他真的不是兇手,也不可能活過來了。

  陳文康看她搖頭,很是滿意地笑了笑,對秦師爺使了一個眼色,秦師爺便走到了蔣曄身邊,并不看蔣曄,只做出請的姿勢,語調平緩,不帶一絲情緒的波動地說道:“蔣姑娘,這里可是京兆府,若是沒有事了,還是早些回去吧,時間長了,家人會擔心的?!?p>  蔣曄這才注意到這個一直站在陳文康身側的這個中年男子,他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語調平緩到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一把灰白的胡子更是十分顯眼。

  蔣曄微微點了點頭,看向陳文康,正打算告辭,便聽到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蔣曄!”

  不必回頭,聽到那熟悉的,又隱含著怒氣的聲音,蔣曄便知道是蔣晨來了,她只是有些驚訝,自己這個向來單純的二哥竟然能這么快就找到這里。

  蔣曄回頭,果然見到蔣晨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一見她便先是瞪了一眼,才走到陳文康面前抱拳行禮道:‘我家小妹不懂事,給陳大人添麻煩了?!?p>  陳文康看了他一眼,依舊端坐在上方,十分和煦地笑道:“無妨,二公子言重了。”

  蔣晨聞言微微點了點頭,便伸手拉住蔣曄的胳膊,低聲道:“跟我回家!”

  蔣曄倒并未反抗,只是被蔣晨拉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陳文康和他身邊那位依然垂首站立的秦師爺,她現(xiàn)在有種直覺,那個人的死并沒有那么簡單。

  蔣晨是真的生氣了,一路拉著蔣曄踉蹌著走出了京兆府的大門,便一把松開了她的胳膊,回首冷冷地看著她問道:“你來這里干什么?跟陳文康說了什么?”

  蔣曄卻并不害怕,回視著他坦然道:‘我來這里指認他們抓錯人了,現(xiàn)在牢里關的根本不是當初傷我的人?!敝皇钦f到這里,她忽然低落下來:“可是,我來晚了,那個人已經死了?!?p>  蔣晨聞言也是一愣,死了?怎么這么巧,昨日宋祁才帶著證人來指證,回去后那對夫婦便被追殺,今日再來,牢里的人竟然已經死了。如果說之前只是懷疑,如今他已經確認此事與陳文康有關,只是陳文康竟然有這么大的膽子,敢明目張膽地殺人?

  想到這里,再看向蔣曄,更是后怕,陳文康為了掩蓋此事,竟敢直接出動殺手暗殺那對夫婦,她這樣大咧咧地跑到這里直接指認他抓錯了人,若是他一時起了殺心,她知不知道自己多危險?上元夜之事剛過去半月,她又敢一個人亂跑,想到這里,蔣晨就更是生氣,冷聲怒道:“蔣曄!以后再也別想讓我?guī)愠鲩T!”

  蔣曄聞言驚了,連忙要伸手拉蔣晨的胳膊,哀求道:“哥我錯了!你別不帶我出門啊?!彼F(xiàn)在懷疑那個人的死與陳文康有關,還想再查下去呢,若是不能出門可怎么查呢,所以認錯認得格外爽快。

  蔣晨卻不為所動,冷冷地甩開她的手說道:“今天這事是你早就計劃好的吧?還說什么拿首飾,我看你就是找個借口騙我?guī)愠鲩T?!?p>  確實是計劃好的,拿東西也確實只是個借口,可是看著蔣晨生氣的神色,蔣曄有點不敢承認,便索性轉移了話題,問道:“哥,你不覺得奇怪嗎?這人怎么忽然就死了?”

  蔣晨自然也懷疑,尤其是他知道昨日宋祁剛來過,昨夜人就死了,幾乎不是懷疑,而是確定,那人的死與陳文康有關。可是他不想讓蔣曄摻和進這件事,便故作生氣地冷聲道:“怎么?你現(xiàn)在還管起查案來了?”

  “不是?!笔Y曄連忙否認,卻又繼續(xù)說道:“只是這個人的死與我多少也有關系,若是我早點出面作證,也許他就不會死了,我只是想知道他死亡的真相,不然我心中不安,哥,你幫幫我吧?!比缃裼星笥谒Y曄十分能屈能伸地柔聲求道。

  蔣晨對她這種變臉的功夫早已司空見慣,剛被她騙了一次,自然沒那么容易再上當,便不為所動道:“有沒有問題都跟你無關,這件事我可以暫時幫你瞞著母親,但是以后不許再過問此事,更不許偷偷出門,不然別怪我告訴母親?!笔Y晨心中嘆氣,她以為是因為自己未能及時出面作證,那人才會慘死牢中,卻不知她若是早早出面作證,那人只怕早就死了。

  只是此事牽扯過多,他不想蔣曄再與此事有什么關系,索性用母親警告她。

  蔣曄一聽他要告訴母親,確實有些害怕,可是,她看向蔣晨反駁道:“那,難道就讓這件事就這么過去嗎?他本來就是無辜的,被關入大牢,如今還可能被人害了性命,怎么能不關我的事呢?”

  蔣晨微微楞了一下,不想騙她,可是真相就是如此,沒有人會去追查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的死亡。即便他知道此事有蹊蹺,也不會主動去做這件事。因為他不是只有自己,他身后是整個蔣家。不是每個人都能快意恩仇,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堅守自己的良心,人生在世,總有太多牽絆,就像他,他要保護自己的家人,有些事明知是對的,也不能去做。

  看他許久不說話,蔣曄已經明白了,那個人死了便是死了,如一縷輕煙,輕飄飄地消失了,不會對這世上的人產生半分影響。

  她并非什么都不懂,很快就明白了二哥的沉默代表著什么。她并不怪二哥的冷漠,此事與陳文康有關,必然會牽扯到三皇子,蔣家的選擇不用問她也知道,二哥只不過是做了在所有人看來都正確的決定而已。

  只是那種無力感又一次從心底鉆了出來,蔣曄忽然抬頭看了看已經微微偏西的太陽,卻還是有耀眼的光芒,她微微瞇了瞇眼,又開始不懂了,這個世道是怎么了呢,為什么非要逼著所有人都不能按自己的良心行事,為什么只有做每個人都明知道是錯的事才是對的呢?就像二哥,于他的良心而言,這件事應該追查,可是于蔣家而言,這件事最好就此打住,所以他沉默,仿佛沉默就不必做出選擇。

  蔣晨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輕嘆了口氣,緩和了語氣對她說道:“好了,走吧。你今日不光騙了我,還騙了周姑娘,她還在鐘樓等著消息呢,趕快回去跟人家道歉?!?p>  蔣曄這才想起來自己今日為了來這里,不得已還騙了周姐姐,當即一陣暗惱,便有些不情愿地苦著臉說道:“我能不能不去啊?”她有些心虛,此刻不太敢面對周宿溪。

  蔣晨聞言瞪她一眼,蔣曄便連忙嘆了口氣,求饒:“我去,我去還不行嗎?”想了想又自我安慰道:“周姐姐向來溫柔,雖然生氣,應該也不會怪我吧?”

  蔣晨聽著她自言自語,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便自顧自地往前走了。

  走了半晌卻忽然發(fā)現(xiàn)蔣曄沒跟上來,蔣晨還以為她又找機會逃了,生氣地轉頭,卻看到不遠處匆匆走來的宋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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