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月逐舟行（五）
陸青舟抱著女孩想去找他師父顧南寧，卻突然間想到了另外一個人或許可以幫他——封山暮商。
眼看懷中的人溫度一點點降下來，臉頰上愈發(fā)失了血色，他知道，這個女孩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必須得抓緊了！
耳邊是簌簌寒風(fēng)，陸青舟從乾坤袋里取出一件棉披風(fēng)搭在女孩的身上，盡管她此時應(yīng)該是感受不到寒冷的。
“你我各自不知姓名，僅是萍水相逢卻可以為我做到如此，我很感謝你，可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呢？小姑娘，我替我母親的行為像你道歉”。
然而懷里的人卻無法回答他。
封山多寒雪，陸青舟到的時候，暮商已經(jīng)把山給封死了。
也就是說，對于這座巍峨挺拔的高山，他只能徒步攀登。
雖然他已嘗過世間百苦，但也的的確確是閑散了好幾年。
如今不僅要徒步攀登高峰，還要再抱著一個人，這顯然對于這個身形單薄的青年，是有些吃力的。
暮商剛剛掃完院子里的積雪，就看見一個白衣青年風(fēng)塵仆仆的從山路走上來，“閣下是……和岷山的陸青舟”？
“是我，暮先生”。
暮商把手里的掃帚擱在欄桿旁邊，從臺階上走下來，“你這是……這個丫頭是誰”？
他才看見這位少言寡語的陸居士懷里抱著一個小姑娘。
陸青舟反復(fù)在心里斟酌許久，霖竹居和封山雖然一直都有往來，但他平時只顧著閉關(guān)修煉，故而和這位暮神醫(yī)交情甚淺，如今卻要求人家辦這么復(fù)雜的事情，反倒不知道怎么開口。
暮商是何等聰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扭捏，“有什么事但說無妨，我估計多半和你懷里這個女孩脫不了干系”。
陸青舟頷首，“你說對了，她替我擋了半瓶魂消，那個東西的毒性你是知道的，我想請你幫我救她”。
“魂消”？暮商訝然：“你不是早就修得仙身了嗎？怎會淪落到要一個小姑娘替你擋毒呢？”
“此事說來話長，我稍后再告訴你，你先幫我看看她還有沒有救吧”。
“好”暮商把陸青舟引到客房，讓他將女孩安置在榻上。
他伸出二指覆在女孩的手腕處替她把脈，面色逐漸凝重：“早就聽聞此毒無解，卻沒想到情況這么復(fù)雜”。
“你的意思是”？陸青舟心下一沉，忐忑問道。
“你放心”暮商擺了擺手讓他淡定：“還是有救的，不過可能需要的時日長一點”。
他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兩個月后——
眼看著女孩的臉色見見紅潤，脈象漸漸平穩(wěn)，陸青舟懸著的心終于肯放下來了。
某一日，暮商一邊替女孩換藥一邊對他問道：“不過我挺好奇的，你這么緊張她，她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啊”？
關(guān)系嗎？
陸青舟垂眸思襯道：“她是我的徒弟”。
“哦？這小姑娘看著很聽話，想來性格是適合你的，我想你做師父一定會比你那個整日只知道睡覺師弟強多了”。
陸青舟忍俊不禁：“聽竹你是知道的，他是修煉出了問題才會這么嗜睡的”。
“他就是懶”暮商冷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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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年關(guān)，女孩才能下床。
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大抵就是這個到底。
她被喝令不得離開房間，只能趁晚飯過后，偷偷溜出去透透氣。
除夕那一天的晚上，她照常溜出去，剛出院子，便看見負(fù)手站在樹下，仿佛一早知道她會出來一般的陸青舟，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他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問道問道：“我記得之前你想要拜我為師來著？如今我想問你，可還有這個意愿”？
“你，愿意收我為徒了”？女孩心里隱隱有些雀躍。
“只要你肯，你我此后便是師徒”。
許是月光太過皎潔，又或者是這句話對她來說太過驚喜，她只記得自己好像呆愣了許久，很久很久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跪在地上，躬身道：“弟子拜見師父”。
陸青舟走過去將她扶起，“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無名，懇請師父賜名”。
陸青舟心里清楚，她可能并非無名，而是往后不愿憶起過去罷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封山的夜色無暇，半輪皎月懸于蒼穹之上，臺階畔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在雪中獨展嬌妍。
“鏡中花，水中月，不如你便叫花玥吧”繼而又補充道：“是王字加上姣月的那個玥。”
“多謝師父賜名”。她俯身恭敬道。
“看樣子你的毒解得差不多了，封山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明日隨我去山下置辦幾套衣裙，我?guī)闳ヒ娔銕熥婧蛶熓濉薄?p> “此后，你便是我和岷山的弟子了，在外須得謹(jǐn)言慎行，莫要讓師門蒙羞，在內(nèi)也要勤勉盡責(zé)，不要辜負(fù)大好年華”。
“弟子知道了”。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陸青舟，青色的青，欲濟無舟楫的舟，在安瀾發(fā)生的那一檔子事，我希望你能忘掉”。
花玥點了點頭。
那夜寒鴉哀啼，寒風(fēng)簌簌。
他們都在幻想著以后的生活會是怎樣的美好。
只是當(dāng)時的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鏡中花，水中月’的下半句是‘似可及，實不可及’。
這樣的一個名字，一早就注定了女孩會命途坎坷，事實上，她的一生，也的確并非是一帆風(fēng)順無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