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我笑，“還有神達不成的心愿？要知道，人類可是經(jīng)常向你們祈禱保佑我們達成所愿的?！?p> “當然有，神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你是孤兒，記得嗎？”
“嗯，你說過。”
“你長大后一直在查你的父母的身份和死因?！?p> 我心頭一震：“難道我一直不知道他們是誰，又是怎么死的？”
“是啊?！彼f，“父親撿到你時，旁邊什么都沒有?！?p> “居然一直查不到？”我不禁疑惑，“你們也查不出來？”
“很奇怪，每次一有點線索，就斷了。所以至今也還是沒有頭緒?！彼f，“不過你放心，就算你不回去，我也會一直幫你查下去的。”
我如今畢竟不是那個花木，不是那個在納羽境的神，沒有辦法感同身受。聽著他說這一切，就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很難和我自己聯(lián)想到一起。
“天空，不管怎樣，謝謝你?？墒悄阋部吹搅耍椰F(xiàn)在的父母，他們才是真正對我有養(yǎng)育之恩的人，和我有感情的人?！蔽艺遄昧艘幌抡Z氣，繼續(xù)說，“如果我跟你回去，去一天，這里就過去了一年，我一天不和我媽聯(lián)系她都要生氣，更何況是一年甚至幾年？他們不得急瘋了才怪?！?p> “花木?！碧炜照Z重心長地說，“你當初一走了之，拋下我們，拋下你在那里的一切，不管你是為什么事情生的氣，你的這個舉動都非常的沖動和孩子氣……你舍不得現(xiàn)在的父母，你對你原來的父母沒有感覺，我都非常理解，可那是因為你不記得我們了！”
他停下，喝了口茶。
“所以我給你的建議是，讓幽音環(huán)幫你恢復神力和記憶，接下來的事情你自己做主，自己決定。我想這樣才是最正確的，也是最公平的?！彼f。
我怔怔地望著他，他說的每一個字都重重地落進了我的心里。我一沖動，不管不顧地拋下原有的一切在地球重新開始，我自己什么都忘了，落得一身輕松，就像那些想不開自我了斷的人一樣。可是那些還記得我的人，和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的親人呢？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不負責任？”我現(xiàn)在有點能體會到他的心情了。
他看著我，沒說話。
“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不負責任，怎么能丟下一切說走就走呢？這不是我的行事風格啊。我怕蟲，我不喜歡花，至少目前這兩點和我是吻合的，但是，我自認為我不會沖動到會這么決絕，莫非……”我皺皺眉，想著有什么可能性。
“莫非什么？”
“莫非是因為感情？我被哪個女神深深地傷害了？你知道嗎，你應該知道呀，你不是天天和我都待在一起的嗎？”說完我自己又否定掉，“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是這種人，天涯何處無芳草，對吧……”
“都說了是生我的氣才來的?！碧炜諢o奈地看著我說。
“對，我一下子給忘了?！蔽依^續(xù)猜測，“那……會不會是你搶了我喜歡的女人我才被你氣走的？”
天空搖頭：“不是?！?p> “你確定？”
“確定！”他堅決地說，“這是不可能的?！?p> “嗯，也是，朋友妻不可欺。更何況是兄弟?！?p> 天空伸手拍拍我的頭：“別瞎猜了，最好的辦法就是你自己想起來。”
“你當時不在納羽境？”
“不在，但父親和月沉知道，他們當時在?！?p> “哦”我說，“那他們怎么不阻止我？”
“你要干什么事，誰都拿你沒辦法。更何況琉云宮這么大，他們不可能隨時知道你在做什么?！?p> “那也是?！?p> “來，別瞎猜了?！彼o我倒了些茶，“告訴我，花木，你在這里過得開心嗎？”
開心嗎？
哈，我?guī)缀鯖]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今日重復著昨日，誰不是這樣慢慢過下去的。
生活中有苦就有甜，有樂就有悲。
不過，我基本算是個樂觀派。
“還算是開心吧，有愛我的父母，他們身體還健康，有還算滿意的工作，收入也還不錯，有幾個好朋友……也許過幾年找個老婆，結(jié)婚生子……平平淡淡，大家都這么過?！?p> “大家都這么過?！边^了好半天，天空喃喃地重復著我最后這句話，低頭思索著什么。
“嗯，如果你不來，這就是我的一生，我就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蔽覍嵲拰嵳f。
“一眼可以看得到老時的樣子。”
“對，也沒什么不好?！?p> “可你是戰(zhàn)神花木啊！”天空忽然激動起來，痛心疾首地把左手緊緊握成一個拳頭，捶在桌子上，他面前茶杯里的茶水被震得晃動，噴灑了一些出來。
我驚訝地看著他。
他仍然很激動，“是那個英勇善戰(zhàn)的熱血少年啊，是……”
他突然停住，沒有再往下說，過了幾秒，他逐漸恢復了平靜。
“如果你在地球上因為各種原因不在了，從此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你了……花木，我不敢想象往后的漫長歲月里沒有你?！闭f完他重重地吸了口氣又吐出來。他的眼眶紅了，眼里又出現(xiàn)了繁星點點讓人沉醉的光芒，五光十色。
我有點被觸動，一個人對我說出這么情深義重的話，多多少少都會被打動，我也漸漸明白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要。
我非常清楚，如果我從此就在地球上過完我這一生，幾十年后，我這個人就不存在了。于我，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對于每個地球人來說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是對面這個人，對他來說，才不過短短幾十天而已。
戰(zhàn)不戰(zhàn)神的我根本無所謂，那位沒見過的父親，弟弟，我也沒感覺，包括我正在調(diào)查的父母，也只是剛剛才知曉。
但我發(fā)現(xiàn)我無法忽視他，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我生活中的自稱叫天空的哥哥，雖然我們才見面短短一天而已。
似乎現(xiàn)在再不能像之前那樣輕易地說出我不會跟你回去這句話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也別有壓力?！碧炜辗路鹂赐噶宋乙粯?。
我看著坐在對面的他，有一剎那的恍惚，他就這么突然出現(xiàn)在了我的生活里，打破了我平靜的生活。我又不能跟其他人提及這件事，懷揣這么大的秘密，這種感覺特別不真實。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里，等會兒醒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切都是假的，我還是夏秋冬，一直是，我從來不是別人！沒有什么納羽境，沒有天空，也沒有花木。
我心事重重的樣子全部落入了天空的眼中，他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朝他勉強一笑。
“花木，我不愿意看到你這樣。你不愿意回去，不愿意恢復神力，都沒關系，我不會勉強你的，你放輕松。怪我，我剛才太激動，我來之前并沒有過多地替你考慮。”
“那，你是不是一個月后就會回去了？”
“你希望我回去嗎？”他直視著我的眼睛。
昨晚如果他問我我還能不假思索地回答無所謂，但是現(xiàn)在，才一天不到，我卻覺得難以說出口。
而且他要真走了，我會覺得有點對不起他找我找得這么辛苦。所以我一時語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笑笑：“我從來不會逼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什么時候回去，由你決定。如果你不希望我待在這兒，我隨時可以走，但是如果你想讓我陪你，我也可以為你留下?！?p> 我的心里莫名其妙地被什么東西拉扯了一下，有一點難受，也有一點感動。
是啊，既然我都決定了不會跟他回去，我可以現(xiàn)在及時停止這件事，讓他回去，就當他沒來過，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可是，我問自己，我真的可以當他沒來過嗎？我可以當這一切從來沒發(fā)生過嗎？
好像，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