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直被關著,很長時間也沒有人進來。困意爬上眼瞼,在費力的等著時機。
虛日睡著不舒服,調換姿勢。迷離中他眼睛錯開一道罅隙,視野中浮現(xiàn)出像祖母綠寶石的光,他露出貪婪的笑,依舊沉浸在夢里,并沒有留意這是個什么東西。
“別鬧,涼颼颼的,哎呀?!?p> 他覺得手背一陣濕答答黏糊糊的像被涂上漿糊一樣,很不舒服。
下意識用手劃拉一下,迷瞪著眼,半夢半醒之間,他的眸子陡然增大,差點就尖叫出來,“啊啊啊,兄弟有事好商量……啊啊??!”
虞世南被驚醒,囫圇個爬起來,揉著眼弄不清狀況,趔趄了一下險些撞歪,道:“怎么了,這是……蜥蜴。別動別動別動,這么大個!”
宇文邕看準時機一把鉗住它的頭,通體土木灰色,背上的鱗片突兀嶙峋,眼珠子拱出來靈活的轉動,吐著信子一點也不怕人。
虛日蹙著眉,胃里翻江倒海,他道:“就算不死在這伙人刀下,沙漠上的東西也夠嗆,要是被咬上一口,我小命休矣!”
宇文邕道:“現(xiàn)在應該是夤時了,估計外面的人也都睡下了,我們現(xiàn)在就走?!?p> 虞世南道:“晚上的沙漠看似溫柔,實則隱藏著深不可測的危機,就算我們要逃,可是外面趴著的獅子怎么辦,不妥不妥,還是再想想吧?!?p> 虛日揶揄道:“你有受虐傾向吧,還是覺得我們有命看到明日的太陽?”
宇文邕覺得他話里有意,道:“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虛日道:“虞世南,你在西域也混過一些年頭,綁我們的人講的龜茲話如何?”
“不錯啊,比我強多了,畢竟人家土生土長……等等。”
他瞬間反應過來:雖然說話沒有紕漏,可是對方身上的香味不對,龜茲的香料來自中原,因為沒有河谷,所以種不了花束,自己并不生產(chǎn)。
倒是嚈噠有香料但是制作工藝粗鄙,味道濃郁但是夾雜草木灰的殘余氣味驅之不散。
“嚈噠蟲害多,香料能夠防蟲,所以那里的人就算是窮苦人家也會在盥洗衣物時添加一些,先前那人進來時我只聞到香味,現(xiàn)在要不是你提出質疑,我差點就忽略掉那味道里不易察覺的草木灰味?!?p> 宇文邕疑問:“這么說他們是嚈噠人,抓龜茲使團做什么。如此看來他們目的真的不在我們,是另一隊人?”
虛日煞有介事的點點頭:“總算開竅了,善良也得分情況,要不然就是愚蠢?!?p> 虞世南拿出私藏的小刀在帳子后面開了一道口子,等他們兩個先出去沒被發(fā)現(xiàn)后,他折返回來收拾了書籍裝入篋中隨后跟上。
宇文邕忽然走了一段路停下來,轉過身一臉正義道:“跟我們一起被綁來的龜茲人應該還在這,如果真的如我們想的那樣,他們是不是兇多吉少?”
虛日心下覺得他是在設圈套:“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功夫操心別人?!?p> 虞世南左右看看,又左右都得罪不起,他調和到:“我們先離開這吧?!?p> 宇文邕一把拽著虛日,不容分說決定道:“我們要救他們?!?p> “嗯嗯……”反應過來后,虞世南錯愕:“啊?”
……
帳子外四下寂寂無聲,一個短小精悍的身影踮起腳亦步亦趨,邊走邊注視周圍的情況。
熄滅的火堆炸裂出暗紅的火星,照在帳子上的影子如幽靈,一閃而過。
虛日屏住呼吸,他壯著膽子朝煽動耳朵的獅子走去。
他暗想:不就是一頭獅子嗎,多大點事。老君的青牛還被我戲耍過,文殊菩薩的青毛獅見了我也得搖搖尾巴。記住你是神它是獸,低等動物不足掛齒。
他徐徐從對襟白牡丹衣領里掏出一個小瓶,閃著微弱的藍光仿佛里面裝滿了螢火蟲。
他狠狠心,嘀咕道:“你這畜牲也不知是幾輩修來的仙緣,要我將這仙露瓊漿喂給你。我好不容易從司命那騙來的,還一口都沒喝呢。”
他不甘心的聞了聞。
瓶子里的仙露瓊漿在天宮不過是時令果酒而已,但是到了凡間卻是比蒙汗藥還威猛的“一口倒”。
虛日也不敢輕易嘗試,現(xiàn)在限于凡胎,沒有仙力是抵抗不了這酒的威力,只要聞一聞就足夠恍惚,更別提喝上一口。
獅子長須顫了顫便不再動彈,他眼觀四方平靜如常,之后轉到沙丘上將兩匹駱駝牽了出來。
怎想突然一頭發(fā)了瘋,也跟著站起來,喉嚨里響起低沉的如打呼一般的聲音,惹得其他的駱駝都騷動起來。
虛日見狀忙把瓶子打開,他不忍直視覺得心在滴血。
他拉著駱駝走,剛才挑事的那頭東倒西歪的又跟了上來。虛日促狹道:“還真是癡情。也罷,帶上你好了,誰讓我這么善良!”
而另一邊的宇文邕摸進帳子里,在羊毛氈上發(fā)現(xiàn)那個人。
手腳皆被捆綁,頭發(fā)亂蓬蓬的像長了茅草,他猛然驚訝,此人正是發(fā)鳩寺時他看到的人。
沒有多想,他用刀子割斷繩子,把地上的人從昏昏沉沉中拉起來。
虞世南在帳子外張望,他有些計較篋中的書太沉了,感覺呼吸都要謹慎小心。
他們要做的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宇文邕心思縝密,安排計劃,兵分三路,虛日偷駱駝,他負責放哨,宇文邕解救人質。
他感到心驚膽戰(zhàn)又驚心動魄,簡直棒極了!
“……”虞世南聽到動靜,他盡量讓自己不那么恐懼,但是忍不住覺得刺激,他輕聲細語:“禰羅突,是你嗎?”
宇文邕費力的把比他大一個頭的人背出來,人腳拖著地帶出一長條痕跡,他們碰過頭后,神經(jīng)兮兮的賊眉鼠眼往沙丘去。
虛日坐在沙丘上,月亮清冷的光芒照的四下陰森森。
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跟兩個毛頭小子混在一起,還膽大包天要從這伙賊人手里救人出來,他覺得荒唐至極,又可笑至極。
爾時,幽幽的幾對人影搖搖晃晃朝著這里過來,他立刻提高警覺。
箭矢之地才看清楚是宇文邕把人背了出來,到了跟前宇文邕累的把背上的人放下,叉著腰換氣。
虞世南回頭張望,壓低了聲音透著幾分焦急,道:“他不醒,騎不了駱駝,我們怎么帶他走?”
虛日道:“都是占板上的魚肉了,還有心思睡大覺?!彼话炎テ鹉侨说母觳?,張口就是一咬。
“什么人……龜茲王子跑了!”帳子那邊有人起夜聽到一聲石破天驚的嚎叫,睡意全無。
之后發(fā)現(xiàn)綁著的人不見了,立刻大聲喊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