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道士很出名嗎?”
三個小憨貨突然擠了過來,滿臉疑惑的看著顧天涯。
顧天涯微微一怔,反問道:“我怎知道?為何問我?咱們都是第一次見他,我怎知道他是不是很出名……”
哪知三個小憨貨很是狐疑,六只眼睛直勾勾盯著他,滿是不信的道:“不對勁,不對勁,你應(yīng)該知道,你肯定知道。剛才你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聽過這個老道士的名字……”
說著忽然得意洋洋起來,嘰嘰歪歪又道:“你不用騙我們,我們看的很清楚,剛才那個老道士自報家門,你的眼孔明顯收縮了一下,你不要把我們當(dāng)做傻子,其實我們精明的很,我們勛貴子弟都要學(xué)習(xí)一門藝業(yè),乃是通過察言觀色揣摩別人的心思,哼哼哼,你剛才的表情絕對有問題……”
顧天涯深深看了三個小家伙一眼。
突然他臉上淡淡一笑,道:“想不到三位竟能察言觀色,真是讓我有些大為吃驚,可惜,你們猜錯了!”
他說著停了一停,緊跟著又道:“我剛才那個表情,應(yīng)該叫做發(fā)怔,至于我為什么會發(fā)怔,卻不是因為聽了老道士的名字……”
他僅僅這么一繞圈子,三個小家伙頓時好奇起來,忍不住道:“那是為何?”
顧天涯目光看向遠處,像是解釋般道:“是因為他臨走之前說的那句話!”
“他臨走之時說的那句話?”三個小子迷惑起來。
“不錯!”
顧天涯點了點頭,道:“身懷利器,雄威自起,在這人世之間,權(quán)力就是最大的利器……這句話十分精髓,讓我聽了大為觸動,所以我才會一時怔住,讓你們錯以為我聽過他的名字。顯然你們藝業(yè)不精,只能做到粗淺的揣測,雖然懂得察言觀色,但卻不懂得具體分析?!?p> 三個小子登時被他唬住,下意識點頭道:“長孫伯伯也是這么說我們?!?p> 顧天涯展顏而笑,道:“所以,你們以后還得好好學(xué)?!?p> 三個小子面面相覷,各自尷尬的打了個哈哈。
這時燕九湊了過來,像是提醒般道:“顧兄弟,這個老道士很奇怪,他方才的那番舉動,似是故意要和你結(jié)識,他給我們算命批卦只是表象,真正目的怕是為了對你自報家門……”
顧天涯目光還是看著遠方,好半天后才緩緩點頭道:“我也有這種感覺?!?p> 燕九遲疑一下,忽然又道:“他臨走之時說的那些話,頗有一種諄諄教導(dǎo)的意思,莫非他認(rèn)識你的家中長輩,所以才教你一些處事的道理?!?p> 顧天涯搖了搖頭,對此不置可否。
燕九深深看他一眼,同樣選擇閉口不言。
反倒是三個小子像是受到啟發(fā),猛地呼啦啦又圍了過來,盯著顧天涯手里的拂塵左看又看,三張小臉全都露出濃濃好奇,道:“他還送了你一把拂塵,莫非這里面藏著絕學(xué)武藝?”
顧天涯像是失笑起來,道:“一把拂塵而已,毛都快掉光了?!?p> 程處默猛然出手,一把將拂塵搶了過去,然后三個小子圍在一起查看,大眼瞪小眼的討論起來。
可惜這把拂塵實在太過平平無奇,任憑他們怎么檢查也看不出特殊之處。三個小子頓時意興闌珊,轉(zhuǎn)眼之間失去了興趣。
顧天涯趁機伸手,又把拂塵拿了回來,突然微笑開口道:“天不早了,我們要回了,你們?nèi)簧碡摴俾?,縣中必有忙碌之事,不如咱們就此別過,以后有機會再敘如何?”
這話的意思,分明乃是告辭。
哪知三個小子突然一起搖頭,連連咋呼道:“不急不急,沒事沒事,我們雖然擔(dān)任了縣衙武官,但是密云縣屁大一點地方哪有太多政務(wù),我們聽說顧家村要建驛站,早就想著要去看個新鮮,今天我們幫了你的忙,你得邀請我們?nèi)プ隹?,這是禮儀,你不懂么?我們長輩說了,必須和娘子軍搞好關(guān)系,若是有人從中作梗,就拿大道理直接逼他……”
顧天涯目光看向三人,似笑非笑問道:“這是你們長輩教的辦法?”
三個小子自知失言,頓時支支吾吾起來,好半天過后,才見房遺愛一瞪大眼,哼哼唧唧道:“是我爹教的,你想怎么樣吧。”
顧天涯突然哈哈一笑,道:“原來是令尊大人所授?!?p> 他猛然伸手相邀,滿臉微笑再道:“既然如此,敢不從命,三位若是閑來無事,可否前往顧家村一觀。”
這話說的頗為文雅,三個小子聽的呆了一呆,程處默愣頭愣腦看著顧天涯,道:“莫非你也和我一樣,乃是祖?zhèn)鞯臅汩T第……”
顧天涯哈哈大笑。
他不再逗趣三個小子,轉(zhuǎn)身順著道路而行,燕九等人急忙跟上,三個小子自然也跟上,后面又有他們各自的家丁部曲,百十號人組成了一個令人注目的隊伍。
這隊伍豈能不令人側(cè)目?
二十個悍卒,個個配備橫刀,一百多號部曲,人人體格魁梧,這樣的隊伍別說是用來趕路,便是上了沙場也是一股尖兵,除了顧天涯以外,其余眾人全都腳力非凡,所以僅僅只用了一個時辰,已然看到了大河旁邊的顧家村。
顧天涯目光忽然一怔,看著村頭大樹下的一抹身影。
此際乃是隆冬,北風(fēng)凜冽如刀,天寒地凍,滴水成冰,若是哈出一口熱氣,轉(zhuǎn)眼便能聽到遇冷凝結(jié)的噼啪聲,這等嚴(yán)寒之節(jié),實是令人畏懼。
便是常年習(xí)武之人,也難熬住這樣的天氣。
若非逼不得已,沒人愿意出門。
然而村頭那顆大樹之下,卻有一抹身影楚然而立。
那是一個女子。
看她不時跺腳,借以抗拒嚴(yán)寒,顯然她也很冷,需要通過不斷的活動來保持暖意,再看大樹之下的積雪,全是密密麻麻的腳印,不用猜也能知道,她是在樹下等了很久。
此時那女子正在跺腳取暖,腿腳的動作依稀有些發(fā)僵,猛然間她看到了顧天涯等人,女子頓時歡喜的拔足飛奔。
她速度又快又疾,她是那般的歡喜,她仿佛一道風(fēng),轉(zhuǎn)眼到跟前,她小臉凍的有些發(fā)青,呼吸吐出濃濃白氣,她的臉腮和耳朵都被寒風(fēng)吹的通紅,然而她開口第一句話卻是急急問道:“天涯,你冷不冷?”
天涯,你冷不冷。
顧天涯只覺胸口一堵,有種莫名的東西滋生。
世間有種情意,名字叫做溫柔。
他怔怔站在那里,感受著女子因為奔跑而喘息噴吐的白氣,他下意識抬起手來,想要碰觸女子的臉頰。
然而手還沒有碰到,猛然膽怯一般收回,他只是輕輕張開口,有些艱難的喊了一聲,仿佛喃喃般道:“昭寧。”
這女子正是昭寧。
她在村頭等著自己,她頂著嚴(yán)寒在等自己。
大樹之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腳印,是她凍的受不了之時跺腳踩出,那么多的腳印啊,她到底等了有多久?
也許自己今早出門之時,她已經(jīng)在大樹之下等著了。
世間有種情意,名字叫做溫柔。
顧天涯努力想讓自己保持平靜,臉上強行擠出一些笑容,他想開口說些什么,然而這一刻卻發(fā)現(xiàn)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卻見昭寧問他一句之后,似是仍然帶著擔(dān)心和緊張,猛然昭寧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再次急急問道:“有沒有凍著?有沒有凍壞?天涯,你冷不冷……”
問著問著,語氣像是生氣起來,又道:“你體魄這么虛弱,偏要在大冷天出門,你是不是非要氣死我才好,你說你去衙門能頂什么用?計策已經(jīng)定下,讓燕九他們?nèi)マk就是了,這樣大冷的天氣,你非要氣死我啊你。”
這一番話,說的竟是有些啰嗦,乍一聽似乎很不通順,然而細一想?yún)s有濃濃疼惜。雖然是在責(zé)怪,其實是在擔(dān)心。
顧天涯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穩(wěn),輕聲道:“你放心,我不冷?!?p> “不冷個屁!”
說也沒有想到,溫柔的昭寧猛然爆出粗口,只見她陡然伸出一根手指,使勁在顧天涯的額頭上點了一下,氣道:“你連走路都要氣喘吁吁,你竟然敢說自己不冷?你要氣死我是吧?你是不是認(rèn)為氣死我你就開心了……”
好吧,又開始嘮嘮叨叨。
雖然仍是責(zé)怪,其實還是疼惜。
真像是一個使小性子的小女人,正在向著自己的丈夫撒氣發(fā)威,突然她又抓起顧天涯的胳膊,拽著顧天涯直接轉(zhuǎn)身,急急道:“快點回家,烤烤火去,等你暖和了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哼,這次你把我氣的不輕,回頭保證有你好受的……”
刀子嘴,豆腐心,說著最兇狠的話,露出最溫柔的情。
顧天涯被她拽的踉踉蹌蹌,轉(zhuǎn)眼之間沖進了小村村頭。
像是一陣風(fēng),踏雪般飛速。
二十個悍卒怔怔呆在當(dāng)場,面面相覷人人臉色古怪,好半天過去之后,才聽燕九尷尬咳嗽兩聲,道:“咱們顧兄弟,是個有福的人。呵呵,呵呵,是個有福的人,對吧……”
悍卒們下意識點頭,面色更加古怪道:“是是是,顧兄弟是個有福的人?!?p> 他們還只是面色古怪,卻沒注意到后面三個小子已經(jīng)目瞪口呆。
只見三個小家伙滿臉不可置信,像是看見了全天下最震驚的事,足足得有十幾個喘息之后,才聽李崇義結(jié)結(jié)巴巴開口道:“我姑…我估計這就是顧家村了。嘿,果然是個挺好的村子,你們說,是不是?”
另外兩個小子傻傻點頭,顯然還處在震驚之中,又是七八個喘息之后,才見程處默反應(yīng)過來,同樣結(jié)結(jié)巴巴道:“剛才那個,是,是……”
旁邊房遺愛下意識咽口唾沫,打個哆嗦道:“是!”
三個少年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震驚。
至于后面那些家丁,此時已經(jīng)完全傻住了。
尤其是不久之前曾經(jīng)跟顧天涯辯過嘴的一個,這時站在那里竟然嚇的有些打擺子,嘴皮子哆哆嗦嗦,像是在倒抽冷氣,不斷道:“難怪家主一再叮囑,讓我們表現(xiàn)的恭敬一些,難怪家主一再叮囑,讓我們表現(xiàn)的恭敬一些……”
旁邊幾個部曲滿臉擔(dān)憂看著他,忽然壓低聲音道:“你得趕緊找個機會,去給顧公子低頭認(rèn)錯?!?p> “對對對,認(rèn)錯!”這個部曲驚醒,頓時連連點頭,道:“我肯定要認(rèn)錯,我一定要認(rèn)錯?!?p> 敢不認(rèn)錯么?
那可是二十萬娘子軍主帥的男人!
……
這時燕九忽然邁步走了過來,目光在這群部曲的臉上來回掃視,最后落到程處默三人身上,突然語帶深意問道:“你們還做客嗎?”
三個小家伙對視一眼,支支吾吾不愿意搭話。
好半天過去之后,才見李崇義弱弱點頭,道:“既然來了,總得進去看看,這是禮儀,不可不守。”
程處默和房遺愛連忙道:“對對對,守禮儀。”
燕九再次看看三人,忽然伸手一邀,鄭重道:“請?!?p> 隨即又道:“今日天氣嚴(yán)寒,顧兄弟凍的不輕,他被那位…那位昭寧姑娘拉回家烤火去了,咱們一時之間不太方便去打攪。不如我先帶著大家去村中轉(zhuǎn)上一轉(zhuǎn),等他烤火暖和了身體之后再去他家,如何?”
三個小家伙哪能不從,甚至有種長出一口氣的歡喜,連忙道:“正要好好觀看一番,見識一下顧家村驛站?!?p> 燕九哈哈而笑,道:“尚未開始建立呢,但是草圖已經(jīng)畫在黑板上了?!?p> “黑板?”三個小子有些好奇,忍不住開口問了起來。
燕九再次一笑,轉(zhuǎn)身領(lǐng)路道:“咱們邊走邊說?!?p> 眾人連忙跟上,轉(zhuǎn)眼進了顧家村。
……
而這時,顧天涯已被昭寧拉回了家。
進門之后,先有一股熱浪迎面撲來,隨即又聞到一股濃郁肉香,橫沖直撞的鉆進了鼻子,顧天涯何曾聞過這種香味,口中幾乎在瞬間就分泌出液體,他怔怔看著自家屋子中央,目光已然變得呆滯無比。
但見小小屋子之中,竟然擺著三個碩大火盆,烈火熊熊燃燒之際,上面各自架著一只整羊,此時已被烤的油脂直冒,不斷發(fā)出茲拉茲拉的響聲。
又見兩位少女,靜靜坐在那里,左面少女面色嬌柔,正在小心的侍弄烤羊,右面女子英姿勃發(fā),正在陪著老娘說話,也不知到底說了什么話,逗的老娘滿臉微笑。
這兩位女子全都身穿戎裝,正是娘子軍的‘平陽公主’和小柔將軍。
她們,怎么來了。
……
……其實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人在猜,顧天涯是不是也穿越者,這個事,山水不能說,閱讀的樂趣就在于,看到令人意外的劇情,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