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衫?
好熟悉……川越在腦袋里回憶著這個名字。
沒一會兒,他叼著狗尾巴草的嘴唇突然緊緊抿住。
他猛然坐起身子,聲音有些結(jié)巴,“你是江青衫的兒子?!”
“嗯?!苯瓚艨粗ㄔ骄o張的表情,忍不住笑道:“你在害怕些什么?”
“我怕你把這驚天秘密告訴我,是想要滅我的口?!?p> “這哪是秘密?!?p> 江戶翻了下烤雞,又重新添了根柴火,“大唐現(xiàn)如今的權(quán)貴們,誰不知道洗劍池的劍子,就是當年江家慘案唯一活下來的孩子?!?p> “真老套的故事啊?!苯瓚糇猿耙恍?,“歷朝歷代的小說話本中,總是不缺少我這種身世悲慘的沒落戶。”
川越看著江戶苦笑時眼睛里流露出的刻骨仇恨,突然有些心疼對面這個只有十七歲的少年。
大唐萬和十八年上元佳節(jié),在長安百姓官紳都上街賞燈觀花之際。
長安城東西兩市卻意外失火,十幾里的民居商鋪被引燃。
城內(nèi)頓時亂作一團。
后來據(jù)戶部統(tǒng)計,當夜長安城只是因為踐踏而死的百姓,竟然就多達兩萬余人!
與大火一同燃起的,還有禮部尚書,江青衫的府邸。
誰能想象到,當夜從太極宮內(nèi)吃完御席回府不久的江青衫和夫人,竟是被突如其來的大火給奪去了性命。
據(jù)說第二天大火被撲滅后,禁軍從江府中搬出了近百具被燒成黑炭的尸體!
川越憑借前世看過的幾十部權(quán)謀劇的觀影體驗,結(jié)合剛剛江戶講話時的語氣神態(tài)。
他明白了當年江府的滅門,不僅僅是一場大火。
就算是,也是人為的大火。
“你去長安,是為了報仇?”川越深深呼了口氣。
“嗯?!苯瓚艨粗ㄔ侥樕系膹?fù)雜表情,頓了頓,繼續(xù)道:“抱歉,講的有些多了?!?p> “你呢,你為什么去長安?”江戶抬起烤雞,端在鼻尖嗅了嗅,然后撕下一條雞腿遞向川越,“烤熟了?!?p> “當然是為了賺錢發(fā)財啊?!贝ㄔ秸J真說道。
我可是個理科生……接過雞腿,川越狠狠咬了一口。
“到了長安,你做買賣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盡管來找我。”江戶撕了塊雞皮拋進口中,躺下了身子。
他看著天空中幾顆并不如何明亮的星星,就像是看到了此刻的自己。
他突然歪過頭,對著川越笑道:“不知道為什么,雖然是第一次見你?!?p> “但感覺像是認識了好久一樣?!敝v話的聲音頓了頓,江戶重新扭回頭望夜空,瞇起了眼睛,聲音壓得很低。
聽到江戶的話,吮著只剩幾條肉絲的雞骨頭的川越愣住了。
奇怪了,我也有這種感覺,難不成是因為我看了太多古裝劇的緣故嗎?
而且那些男主有的身世比你還慘……川越眨巴眨巴眼睛,沉默了。
兩個不同時空靈魂的相識相知?
真是個令人深思的哲學(xué)問題啊……感受著夜里漸漸刮起的涼風(fēng),川越同江戶般,也躺下了身子。
聽著柴火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聽著耳邊低聲嗚咽的風(fēng)聲,兩人閉眼,然后進入夢鄉(xiāng)。
…………
第二天清晨醒來,江戶感受一股悶熱。
他抬頭,看到了天空中密布的厚黑云層。
“要下雨了?!贝ㄔ酵瑫r醒來,忍不住嘆了口氣,“雨天趕路,真的很煩人。”
“不要廢話了?!苯瓚粽聮煸隈R背上的斗笠戴好,翻身上馬,“這里離興州城不遠,現(xiàn)在趕路,一個時辰左右就能進城?!?p> 川越點了點頭,重復(fù)江戶的動作后,翻身穩(wěn)穩(wěn)坐到了馬背上。
“駕!”
二人一聲清喝,迅速消失在小道上。
兩人離去后不久,原地熄滅已久的火堆里,慘敗的白灰忽然被晨風(fēng)刮起,在原地打起了轉(zhuǎn)。
白灰轉(zhuǎn)的越來越快,然后旁邊昨夜川越撿柴的林間,突然抖落下大片樹葉。
在樹葉落下的沙沙聲中,近二十名身著千牛衛(wèi)官服的身影從林間走出。
為首的,便是膚色暗紅的蔣憶南。
蔣憶南看著面前篝火里被風(fēng)不斷揚起的白灰,眼神平靜的握緊了長槍,聲音低沉,“閣下可以現(xiàn)身了?!?p> 蔣憶南的這段話,驚得他身邊的千牛衛(wèi)都是眼神一凜,然后瞬間齊齊的壓低了呼吸聲,攥緊了各自手中的武器。
風(fēng)突然刮的更大了些,在土路上揚起陣陣黃色漩渦。
蔣憶南看著黃色漩渦,眼神依舊平靜,握著長槍的右臂繃得更緊了些。
“千牛衛(wèi)的狗鼻子,依舊靈敏的讓人不舒服?!币粋€嘆息聲響起,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走到了蔣憶南面前。
男人一身素白圓領(lǐng)袍子套在身上,手上握著柄長扇。
黑色麻繩被男人當作腰帶系在腰間,右腰處還吊著一塊象牙色的玉佩。
蔣憶南目光上移,看到了男人那張長相平凡,沒有任何出奇地方的臉。
長相雖然普通,但他蓄著一抹黑色的胡須,配著他那身白衣,便有一股濃郁的儒生氣息撲面而來。
“王伯靈?”蔣憶南沉默了會兒。
“你認得我?”王伯靈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釋然,“這是你們大唐的地界兒,你們能查到我,倒也說得過去?!?p> “你來做什么?”蔣憶南身子悄然后退半步,開始蓄力。
“行俠仗義而已?!蓖醪`笑了笑,認真道:“看不得你們跟蹤兩個少年郎罷了。
“千牛衛(wèi)劣跡斑斑,誰知道你們要行什么不軌之事?”
“你身為白鹿書院興州城的供奉,不好好在你家文館教書,大老遠跑到西成縣地界兒來行俠仗義?”
蔣憶南臉上露出嗤笑,眼神譏諷,“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不管是笑話還是真話,終究只是對世人的一個說辭而已。”
王伯靈平靜的眼睛不起波瀾,誠懇道:“一個時辰?!?p> “我只叨擾諸位一個時辰。”王伯靈仰頭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繼續(xù)道:“否則,我受些傷,諸位放下這條命?!?p> 蔣憶南看著越來越暗的天色,握緊槍桿的右手慢慢松開,眼中閃過濃郁的復(fù)雜。
他沉默了好久,最終開口,“好?!?p> …………
騎著馬兒奔行了半個時辰,江戶慢下了速度。
他看到不遠處,有一傾碧綠湖水。
那碧綠無垠的湖面上,此刻倒映著天空中陰沉的云團,竟是生出了一種別樣的美感。
唯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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