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瑞拉杰和伊斯坦布爾并排在街上走著,一身輕松——剛才鎮(zhèn)級法院給儲里克判刑了,十二年有期徒刑,沒收個人所有資產(chǎn)——就一把刀,兩件衣服,這家伙也算是窮的可以。他們兩個則作為證人出庭了。
“你也算是可以啊,自己窮成這樣,還選擇放棄民事賠償。”伊斯坦布爾說道,他直視著前方,敏銳的眼睛觀察著一切違法現(xiàn)象。
“那家伙雖然兇惡,但是也很可憐啊?!比鹄芟蛏峡聪蜻@位警察的臉,笑道,“我看他也給不出任何賠償,如果我還要的話,肯定會給他加刑,這有什么必要呢?”
“你還真是善良?!币了固共紶枔u頭嘆道,“你現(xiàn)在還有錢嗎?”
“嗯……”瑞拉杰的眼神暗淡下來,嘴角的彎鉤也垂了下來,“沒有了,母親給帶的餅也快吃完了……”
伊斯坦布爾猛然發(fā)現(xiàn)氣氛不太對頭——他戳到瑞拉杰的痛處了,這個少女來這省城,是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的。錢,是一個銅幣都沒有的,要不然,為什么不讓她繼續(xù)上學(xué)?她真的是很可憐……
對于伊斯坦布爾來說,時間仿佛一瞬之間靜止下來,他第一次開始認(rèn)真審視眼前這位少女,柔順的深灰色——在陽光下泛著點藍(lán)色的頭發(fā)一直拖到后背;明亮的,可愛的,可以說是漂亮的眼睛時刻透出一點微笑的意思;暗紫灰色的瞳仁盯著前方;精致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唇……這姑娘要不是生在貧困家庭,不當(dāng)個偶像簡直可惜了。
可是……伊斯坦布爾的眼光又朝下移了移,胸?她有嗎?從側(cè)面看不過就是微微的一點隆起,A?可能都不到……
想到這里,他猛地頓了一下……自己怎么能這么齷齪!想這些東西!自己可是一位警察!不過從出生以來,他第一次這么仔細(xì)的看過一個女性的胸部——雖然是平的……
“警察先生?”瑞拉杰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xiàn)實,“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啊啊啊,沒啥?!彼^續(xù)向前走去,思維也大步向前走著:不過畢竟她還年輕,才十四歲,來日方長……
等等,十四歲?他想起了自己與她的第一次碰面,那段身份證號碼……今天是她的生日!而且還不同于以往,這回是她的——成年生日!她滿十五周歲了!
滿十五周歲,這對摩斯國的公民來說,意味著很多東西??梢垣@得一切公民政治權(quán)利,可以自力更生地干很多工作,可以根據(jù)自己的意愿結(jié)婚……這個日子非常重要,非常值得紀(jì)念。伊斯坦布爾還記得自己十五周歲的時候,警校的同學(xué)給自己開了一個盛大的派對,連那個平時很兇的教官都笑著祝福自己……
可是現(xiàn)在呢?瑞拉杰呢?孤身一人,身無分文,無依無靠。在這座省城里,她幾乎可以說是被欺壓的對象,干著一份整天跑來跑去,工資微薄,還隨時可能被解雇的工作,每天面臨著泰拉瑞亞大陸上的各種危險和人心險惡。自己雖然有著一份公職,但卻沒法子幫助她……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您是不是不舒服?”瑞拉杰那輕輕的聲音又將他從自己的世界里拽了回來,他意識到空想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自己得有實際行動,就算沒有能力從根基上解決她的問題,也要盡自己所能去給予她溫暖。畢竟,警察的職能就是讓人民快樂啊。
“我沒事?!币了固共紶栕砸詾楹軒浀睦土嗣遍?,卻全然沒有意識到松緊的問題,所以整個超高警帽都被拉的朝前面?zhèn)确^來,“額,對不起。”
“沒事……噗……”瑞拉杰死命憋住笑,“您還有事吧,我得去郵局一趟……”
“今天是您的生日吧。”伊斯坦布爾重新扣上警帽,面容帶笑地對她說道,“恭喜啊,您成年了?!?p> “唔?哦對,今天是十六號……”瑞拉杰咕噥道,“成年了……我滿十五周歲了?!您怎么知道的?”
“之前我查您的身份證的時候,看到了身份證號?!币了固共紶栁⑿χ?,“這可是一個很偉大的日子啊,您在法律上成為了一個成年公民?!?p> “謝謝,可是……”瑞拉杰的眼睛低垂著,對這激動人心的消息仿佛不感興趣,“那又怎么樣呢?”
伊斯坦布爾被這低沉的回答鎮(zhèn)住了,他仿佛知道了接下來會是什么。
“就算我成年了,會有人選我當(dāng)議員嗎?會有人讓我加入政府嗎?不會。”瑞拉杰一直盯著地面,帽檐遮擋著她的眼睛,但伊斯坦布爾能清楚地看見淚花在閃,“會有人和我結(jié)婚嗎?我能找到一份更高收入的工作嗎?不會。這一切是為什么呢?因為,我窮,我出生在貧民家庭,我沒有學(xué)上?!?p> 伊斯坦布爾沉默著,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貧窮給這個女孩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因為窮,所以低人一等。
這可能聽上去很荒謬,但沒錯,這是對的。
摩斯國,從鎮(zhèn)級議會到國議院,哪一個議員不是出生豪門或者掌控著生產(chǎn)資料?至少他們不會因為沒錢而不去上高中。要說這個,伊斯坦布爾真的找不出一個反例。
但是,在其他地方,是不是有反例呢?
有一個最大的反例。
“從我一出生,我的命運就劃好了?!比鹄苷f的都要哭了,她想念學(xué)習(xí)生活,恨死了這個貧困的家庭,恨死了自己那個和自己搶學(xué)上的哥哥,“我就是一輩子在這里打工的低學(xué)歷女孩,誰都可以欺負(fù)我,但是我又沒有辦法保護自己。”
伊斯坦布爾搖了搖頭,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無限的憐憫。這個姑娘的心,需要被攙扶一下。
“你說的可能是對的,但是,你的命運,是可以改變的?!彼央p手十指交叉著放在背后,瑞拉杰抬起頭,看著他那剛毅的面孔,眼淚已經(jīng)緒滿眼眶,“有一個人,他和你一樣,十四歲輟學(xué),背井離鄉(xiāng),在城市里打工,他家里和你家一樣——甚至還要更窮一點。你猜,他是誰?”
瑞拉杰不語,這種人在摩斯國簡直不要太多。
“他就是伊拉少布·拉茲羅·卡爾摩斯,原姓卡茲克,現(xiàn)任總統(tǒng)?!币了固共紶柕哪抗庠竭^瑞拉杰,看向她身后,他不想看她的臉,“他就是用自己的努力,攢足了學(xué)費,上了大學(xué),加入了政府,最終取得了議員們的信任,當(dāng)選總統(tǒng),但在這之前呢?他乞討過,撿過垃圾,打過工,搬過轉(zhuǎn)??梢赃@么說,他的地位是用他自己的雙手一步一步地鑄成的。”
瑞拉杰癡癡地看著他,雙手相互擰著。
“所以,你的命運是可以被你自己改變的,只要堅持努力,就沒有什么不可能的?!币了固共紶栟D(zhuǎn)過身去,留給瑞拉杰一個藍(lán)色的背影,“再見了,小姐。我還有事?!?p> 此話剛落,突然就傳來一聲警哨聲,又是什么地方發(fā)生了搶劫,伊斯坦布爾頓時沖了出去,連頭都不回。
瑞拉杰站在那里不動,一陣風(fēng)吹過,她的頭發(fā)揚起來,又垂下去。她轉(zhuǎn)過身去,也離開了,誰都沒注意到,她偷偷地擦了一下眼淚。
“謝謝你,警察先生。我會把你送給我的這段話,當(dāng)做我的成人禮的,我會,努力改變我自己的命運的!”
?。ó?dāng)天晚上七點半)
“格拉米小姐,你過來一下?!蹦莻€管理員對她招招手,“快點,別萎縮啊,是好事?!?p> “好……好事?”瑞拉杰思考著,自從來到這里之后,好像就沒有發(fā)生過什么好事,“來了?!?p> 她走到柜臺前,管理員打量了她的一身制服,在一份名單里一行一行地尋找著,“格拉米,格拉米……有了!二百四十三封,吶,工資,四十八銀幣六十銅幣,你點點有沒有問題?!?p> “工資?”瑞拉杰這才想起工資這個詞,她的心歡快起來,“也就是說……這些錢……就歸我了?”
“啊,沒錯,另外,還有一個警察要求我代他給你一個東西,接著。”她遞來一個裝著硬幣的信封,和一個包裝簡陋的盒子,“好了,就這么多,祝你愉快?!?p> 瑞拉杰頭昏昏的,工資,工資……這是她的第一筆工資,拿著這個信封,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回房子里,拆開信封,倒出里面的銀幣和銅幣,它們在火把的照耀下,發(fā)出不同顏色的光芒。這是瑞拉杰在這座城市里生存下來的希望,她定了定神,從中取出五個銀幣,明天吃飯用,以后一天取五個,剩下來的存起來,按照母親說的,一個月寄十個銀幣回去,還能有三個銀幣的結(jié)余,這樣,早晚能攢夠?qū)W費!她要攢錢上學(xué)!
高興之余,她的眼神轉(zhuǎn)移到了一旁的紙盒子上,一個警察……是伊斯坦布爾吧,是什么呢?
她拿起盒子,在它的背面找到了一行匆忙寫成的字,“贈給親愛的格拉米小姐的成年禮物,伊斯坦布爾?!?p> 她趕忙打開這個盒子,里面是一個圓形的東西,里面有一根針,兩端一邊是紅色,一邊是白色……是個羅盤!
旁邊,一張字條,瑞拉杰拿起來,用她的文化水平讀著。
“瑞拉杰,你老是迷路,所以送你個羅盤,這東西能指示南北,好用的很!另外,以此作為成年禮物,是希望你不要在改變命運的時候迷失方向。祝你能成功改變自己的命運!”
她將這東西放在床頭上,果然,指針紅色那一邊一直指著南方。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真心實意地微笑著。
這是她到省城來以來,最開心的一天了。
作者后注:在摩斯國,最低生活水平是一天七銀幣五十銅幣(公歷6593年摩斯國國務(wù)院標(biāo)準(zhǔn)),能讓成年男子吃飽三頓,而瑞拉杰因為食量小和已經(jīng)做好了有的時候吃不飽的打算,一天只給自己五個銀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