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換回女子裝扮后就跟思靜匆匆告別…在回家路上張茂則并沒有走,曹國公府門口不遠處就攔下了她的牛車。這個車以前晏殊上朝時候也坐過,張茂則有時也陪今上去過晏府,所以,車夫認得張茂則…張茂則雖不認得他,卻認得那車燈籠上的晏字。
“晏大姑娘…茂則有東西要轉(zhuǎn)交給你。”張茂則站在車窗旁恭敬的說。
“嗯?”婉兒不解的開了窗,問道:“先生怎么沒走?”
“原本就是因為有東西要轉(zhuǎn)交給姑娘,總覺得叫曹三姑娘知道了不好,才等姑娘到現(xiàn)在…”張茂則一臉姨媽笑,保持的真好。
“是什么?”婉兒明白了,肯定是趙禎有什么要他轉(zhuǎn)交的,又不想被思靜曉得。她稍稍伸出頭去看。張茂則并沒有再說話,直接把一個小盒子交給了婉兒,作揖以后轉(zhuǎn)身就離開了,全程都是姨母笑姨母笑姨母笑…
婉兒結(jié)果盒子,關(guān)窗之前跟木瓜說叫車夫走…關(guān)窗之后看了好久那個盒子,一直在想,會是什么,趙禎這樣算不算私相授受,君上跟臣女之間應(yīng)該不算…況且回去之后車夫定會告訴爹爹,應(yīng)該大娘子也會知道…該怎么辦…
盒子就在眼前,婉兒卻不敢打開看,她在那種時候、那種情況下,也不能不收…收了又不能不被爹爹知道…張茂則躲著曹思靜,不叫她知道,卻知道這時候給自己定是躲不過自己的爹爹,就這樣為何還要交給自已…原來他叫人送思靜回去而他要帶自己逛花燈的時候,是不是就想著要把這個交給自己?到底是什么?看來趙禎在他耳邊說的話應(yīng)該不止是護自己跟思靜吧…
婉兒不知道自己是現(xiàn)在打開還是回家交給爹爹打開…其實她也聽說了那日在大娘娘那里朝堂上的一些事,既然趙禎選擇了保護爹爹,必然不會再選自己入宮,為何還要這樣著人送自己禮物呢…晏府跟曹國公府離的也不算遠,車子不多時便也到家了,婉兒一路上沒敢打開這個盒子,準備回家交給爹爹,這事如果注定或者張茂則就是準備爹爹知道的,那就叫爹爹自己打開好了,盒子口有蠟封的,自己若是路上打開了回去就百口莫辯,蠟封回家還是好好的爹爹自己打開,無論里面是什么,這都能解釋為她以為是今上要給爹爹的,所以不知道是什么。
婉兒拿著盒子進府里之后就直接去了爹爹的書房。
“爹爹…”婉兒在門口小聲敲門。
“嗯?婉兒嗎?”晏殊有些微醉的聲音問道。
“是,爹爹,是婉兒?!蓖駜簩χT說的聲音大了些。不多時晏殊來開了門。
“這么早就回來了?今年的花燈好看嗎?”晏殊閃身讓婉兒進門。
“爹爹,跟思靜看花燈的時候遇見了官家…官家?guī)е缒镒映鰜淼?,讓我把這個交給爹爹…”婉兒把木盒子放在了爹爹書房的大桌子上。
旁邊有個餐盤,里面是一些花生之類的,還有就是一壺酒…爹爹在自飲…
“爹爹,怎么獨自喝酒,悶酒傷身的…”婉兒皺了皺眉頭。
“今天元宵節(jié),爹爹就喝那么多…”晏殊微笑著走到盒子面前,打開了蠟封。
婉兒站在旁邊伸頭看,趙禎在里面裝的是一副字,晏殊緩緩打開看,上面寫著:良師益友!落款是趙禎小時候的名字受益…天圣五年春
“今日出門還遇著今上了?”晏殊一邊看字一邊問。這是趙禎練的飛白字體…這時候送字也是趙禎對晏殊的安慰罷了…
“是,花燈還未點之時,思靜跟兒進了胭脂鋪,遇見了今上跟苗娘子?!蓖駜赫J真的回答。
“這底下是幾盒宮中特有的胭脂跟頭油…娘子們都年輕,顏色都比較鮮艷…你去問問大娘子吧…”晏殊其實覺得這樣鮮艷的顏色肯定不是送給大娘子的,只是說給婉兒的應(yīng)該也不合適,那就叫大娘子自己處理吧。
“嗯,那兒去大娘子那里了,爹爹少喝些悶酒吧,兒一會送些醒酒的湯來?!蓖駜荷锨鞍押凶佑趾仙狭耍忠呀?jīng)叫晏殊拿走,里面就只有胭脂跟頭油。
到了大娘子這里,孟氏身子沉,已經(jīng)歇下了,知道婉兒來了,掙扎著坐了起來。
“婉兒,來母親這,來床邊坐坐。”孟氏靠在枕上,對著站在門口的婉兒招招手。
“大娘子,婉兒這次來是有東西要親自交給大娘子?!蓖駜嚎匆娒鲜系难诀哧P(guān)上門,慢吞吞的走近孟氏床邊上。
“盒子里是什么?”孟氏看她拿了盒子來的,笑吟吟的看著她問。
“是今上給爹爹的禮物,里面爹爹的已經(jīng)被他拿走了,這盒子里的是些女子所用之物,爹爹叫婉兒拿來給大娘子。”婉兒說著走著,走到床邊并未坐下,站著說的,她跟孟氏一直不親近,不想坐床邊,站在旁邊也覺得很尷尬。
“來,坐著,母親看一看是什么御賜之物,還叫你爹爹巴巴的叫婉兒送來…”孟氏這個時候看上去真的像個母親的樣子。
“爹爹打開的時候看到,不過是些胭脂跟頭油…”婉兒磨磨蹭蹭的坐在床邊,并沒有坐在孟氏說的那個位置,而是離得遠一些的地方,身長手把盒子交給孟氏手上。
“這顏色都是宮里娘子們用的…太鮮艷了…”孟氏看了明白過來,給晏殊的禮物應(yīng)該是給晏殊的,這個怕是不是給自己的,家里的其余嫡女都還太小,用不到胭脂水粉頭油,這明明就是給婉兒的,卻走自己這里過一遭,明擺著叫自己給婉兒,這樣就說的過去了…只是…孟氏盤算著,官家這是什么意思…不會讓婉兒入宮,這樣送東西就不怕毀了婉兒名聲?婉兒名聲毀了,自己以后的女兒也都嫁不出去!孟氏想到襁褓之中的瓊瑤,絕對不會叫這樣的事情發(fā)生!自己就算不把婉兒嫁給自己的庶侄兒,也要趕緊給她尋婆家了,明日找主君也要好好說說,不能任由事態(tài)發(fā)展下去,這胭脂水粉頭油的就算扔了也不能給婉兒!
婉兒坐在一邊不說話,看著孟氏看那些胭脂水粉的出了神,剛才那句其實再往下說就是要送給自己了…可是孟氏卻沒了下文。
“大娘子休息吧,婉兒也回去了。”婉兒等了一會,起身告辭。
孟氏才從自己的想法里出來,笑吟吟的看著她說:“去吧,早些休息。”
婉兒沒想到孟氏真的沒有給她一丟丟,其實對趙禎…婉兒并沒有什么想法,她昨日已經(jīng)理清楚了思路,也知道其中的厲害,所以不會有何想法。只是那胭脂,還真的是她喜歡的那種…思靜說的對,宮中的胭脂確實不同…以前沒見過就算了…這見過了再失去本該是自己的…婉兒牙在嘴里咬著嘴唇后面看不見那塊,也笑著告辭退了出去,直到回到自己閨閣中都是保持一副正常的樣子。進了屋,關(guān)了門,退了左右。婉兒強忍著生氣時候不爭氣跑出來的淚水…如果自己的母親還在,定然不會這樣對自己,爹爹都已經(jīng)默許了,孟氏…真可恨!
婉兒本來元宵節(jié)就沒吃什么東西,這會子感覺更餓了,擦了擦眼淚,這會子更緊急的事是填飽自己的肚子…
第二日一早孟氏就拿著那些胭脂水粉頭油的去了晏殊那里。
“官人。”孟氏進來之后,看晏殊這樣子昨夜又是宿醉…從那事以來官人每晚都是喝的酩酊大醉才能入睡…
“嗯?大娘子來了…”晏殊還在書房的塌上面躺著,看見孟氏忙起身,起的有些急,差點暈倒,坐在塌上扶著頭,半晌沒再說話。
“官人,這是怎的?”孟氏看晏殊狀態(tài)不好,忙上前兩步。
“這怎么沒給婉兒?”晏殊稍稍緩了一會好了,看著孟氏手中的那個盒子問。
“這是給婉兒的?”孟氏裝傻。
“這顏色鮮艷,大娘子這會子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施粉黛…瓊瑤又太小…”晏殊說完嘆了口氣,孟氏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這么明顯的…難道還要明說么!
“官人!今上那位不能也不愿婉兒入宮,總是賞東西反而會壞了婉兒聲譽!不給婉兒自然是為了她好,我也是她母親,怎會不替孩子考慮!”孟氏也不兜圈子了,來找晏殊也就是為了這事的。
“一些胭脂水粉,怎的就能壞了婉兒聲譽!你也太小心了!”晏殊揉著頭的兩側(cè)太陽穴。
“官家既然不能叫婉兒入宮,為何還要來招惹,這樣的事男子沒有什么損失,女孩兒可就真的會毀了終身的!既然我是她母親,就不會叫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孟氏伸手替晏殊揉太陽穴,晏殊坐在那閉目養(yǎng)神。
“哎!今上這意思,我也看不懂了…”晏殊閉著眼睛說。
“今上也是年輕,婉兒的模樣在姑娘里是上乘,那些宮里的我也見過,好些都不及婉兒一半…可是…對今上沒有任何影響,咱們的婉兒不行?。」偃耍夷鞘蹲涌隙ú荒苋肓四愕难?,只是給婉兒定親的事官人要上心了…”孟氏苦口婆心,生怕晏殊覺得她對婉兒不好,她要說的她對婉兒極為重視。
“好了,我知道,你回去吧,路上慢些,這些胭脂水粉頭油的你帶走吧,這也是宮里的罕物,別浪費了物件?!标淌饽孟旅鲜系氖?,睜開眼睛看著她,語氣里有些不耐煩,孟氏的心思他能看懂,只不過不拆穿罷了。
“官人…”孟氏覺得自己都這樣為婉兒說了,晏殊反而沒有跟自己達成共識呢…
“身子重,回去歇著吧,府里的事你要是最近操持不了,我叫張小娘幫你些日子?!标淌饪戳丝疵鲜系亩亲?,估計這孩子出生自己應(yīng)該在外面知府呢。
“我已經(jīng)交給她一部分了,現(xiàn)今也沒什么事,等孩子滿月后我就自己來。家中之事官人放心,我會照顧好孩子們的?!泵鲜峡搓淌饪粗约旱亩亲?,也輕撫著笑了。
“明日一早我就帶著婉兒出發(fā)了,你不要送,今晚我在你那些,明早跟你告別,你躺著就是?!标淌膺^了會又溫柔的對她說,仿佛剛才那股子厭惡從沒有過一樣。
“官人…這一去會多久啊。”孟氏想著生孩子時晏殊也不在身邊了,眼淚就往下掉,忙拿手中的帕子擦。
晏殊接過她手里的帕子,幫她擦眼淚:“放心吧,最多不過一年半載的,中間要是述職我也會回來看咱們的孩子。”
“生孩子時候你不在,這還是第一次,我心里害怕,也難受…”孟氏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晏殊又忙給她擦起來。
“哎!老太太走的早,也不能幫你,弟弟連弟媳都未娶就去了,也沒有妯娌幫你…跟著我苦了你了?!标淌庖贿叞参恳贿叢了难蹨I。
“官人的才情縱觀古今也無幾人能及,為何要放你出京…”孟氏越說越不象話了,抱怨起大娘娘。
“混說!這樣的話要是傳出去了!咱們的腦袋還要不要了!”晏殊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坐直了身子本著臉看著孟氏。孟氏知道自己說的過分了,也停止了撒嬌哭泣。
“是,我也就是跟官人說,怎會讓下人知道!更不會傳出去!”孟氏想一想,轉(zhuǎn)換了話題:“官人,居厚昨日回來跟我說也想跟著爹爹去,你看?”
“他還小,我?guī)蓚€出去也不行,只帶婉兒吧,她自小沒有了阿娘…跟你又不親近,我走了她自然害怕。”晏殊站了起身,伸手給孟氏要扶她起來,他準備孟氏走后也要起身去洗漱一番了。
“我對婉兒真的比居厚還要疼些,女孩兒放在身邊的年數(shù)不多,我怎會不疼她,也不知為何,那孩子就是不跟我親近…”孟氏就差沒有對天發(fā)誓了…
“是,這我都知道,可能是我太嬌慣她了吧,夫婿的事不急,我心里自有打算,這事你就不要操心,你也不要做主了…”晏殊扶著孟氏的胳膊給她送了門口。
“我也是當自己生養(yǎng)的才會這樣操心…”孟氏還討著寵,晏殊已經(jīng)不再言語,門口的老媽子扶著孟氏走了。晏殊也轉(zhuǎn)身去書房、才發(fā)現(xiàn)孟氏把胭脂水粉的落在這。
“你去給大娘子送去吧?!标淌獗е凶拥介T口,交給了門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