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徽見過許多種善意,有中午吃食堂的時候特意多打個雞腿的,有說吃不完的,有老師給他捐款的,卻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宴青這樣單刀直入,明晃晃的對人好的人。
滿地的紙袋子,全是給他買的衣服褲子和鞋子,而且理直氣壯的表示人靠衣裝馬靠鞍,再窮也得把自己給打理好了。
理所當(dāng)然的好像自己真是她弟弟一樣。
而且顯擺完了,還使喚他去做飯,讓他連一丁點屈辱和自卑感都沒來得及生出來。
吃完飯,宴青才開始讓顏徽慢慢試衣服。
“我眼光真不錯?!毖缜嗫粗伝?,不住點頭。
個高腿長,雖然還沒有長開,但是已經(jīng)足夠讓孩子們尖叫了。
大眼睛白皮膚,再加上瘦,倒是有點像模特。
顏徽將衣服折好,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碼?”
宴青道:“哦,我看路上有個小哥跟你差不多高,讓他試的。”
其實是五四掃描的。
顏徽又道:“花了多少錢?”
宴青道:“不知道,一萬多點?你可別說都要退了啊,我可丟不起這個人?!?p> 顏徽沉默片刻,道:“明天你去學(xué)校接我,不要出去逛街了,就算逛街也不用給我買,我還在長個子,穿校服就好,這樣浪費錢?!?p> 宴青道:“知道了知道了,放這兒吧,明天我給你洗了,周末咱們兩個逛街去?!?p> 顏徽道:“你知道洗衣機怎么用嗎?”
宴青道:“知道,通電,按上按鈕就行,全自動的,我又不是智障?!?p> 顏徽道:“我家的是雙缸的,你洗完之后就拿到另外一邊去脫水?!?p> 宴青:“......你自己洗吧,還有我的,我的也沒洗,你幫我一起洗了?!?p> 顏徽對宴青的那一點感激,也再這一瞬間煙消云散。
但他還是去洗衣服了,將兩個人的衣服洗好晾干,再去學(xué)習(xí),聽著宴青在旁邊咔咔咔吃東西的聲音,覺得時間開始過的快了起來。
等星期五上了一天的課,他開始期待放學(xué)。
今天宴青說了會來接他的,不知道她會怎么來接,結(jié)果剛一出學(xué)校,就看到馬路對面宴青朝他招手。
她買了輛電驢。
顏徽的臉上,忽然有了笑意。
好像生活沒有一天是枯燥的,宴青每一天都能給他帶來驚喜。
他走過去,接過宴青遞過來的頭盔,看著這一輛電驢中的豪車,跨了上去。
“你為什么會騎這個?”
有錢人也會騎電動車嗎?
宴青火急火燎的發(fā)動車子,道:“我以前騎公路摩托的,這小車子有什么難的,小兒科?!?p> 她跑的飛快,因為顏徽的媽媽就坐在真正的豪車?yán)?,在拐角處等著他?p> 這位女士還算要臉,沒有直接找到學(xué)校里去,不然都沒辦法解釋自己一身名牌,兒子卻天天吃豆芽的原因。
她載著顏徽穿街過巷,炎炎熱氣撲面而來,不過片刻之后,就成了涼風(fēng)。
天要黑了。
“顏徽,姐姐帶你去海邊兜風(fēng)??!”
“不去?!?p> “不要這么少年老成,你還小呢,姐姐帶你去看看風(fēng)景。”
宴青將電動車騎出了摩托車的氣勢,一路馳騁著到了海邊沙灘,停好小電驢,脫下頭盔,海風(fēng)便鉆進(jìn)了人身上每一個毛孔。
舒服。
宴青帶著顏徽找了個大排檔吃晚飯,并不介意桌上的油漬和地上爬過的蟑螂,一邊點砂鍋海鮮粥一邊對顏徽道:“要不要吃西瓜。”
顏徽低聲道:“我以為你不會來這種地方?!?p> 宴青道:“富二代也是人,也要吃東西的好不好?!?p> 她以此掩飾自己人設(shè)微微的崩塌,借口買西瓜,岔開了話題。
兩個人吃的不少,將叫的東西都吃完了,才開始沿著觀光帶散步。
夜色很溫柔,泛著幽幽青光,落在每一個人身上,只有上天的饋贈是公平的,不管你是不是有錢人,都會一樣不多不少的給你。
顏徽沉默的走,忽然發(fā)現(xiàn)這幾天自己竟然都沒有想那邊的糟心事,而那個女人也沒有來找自己。
這一切,似乎都要歸功于眼前無憂無慮的人。
“你原來的朋友......他們都不聯(lián)系你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就好像忽然想更多的了解一下這個人一般。
宴青道:“聯(lián)系我干嘛?”
她依舊是這么理直氣壯。
顏徽道:“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宴青道:“我最近每天都在看新聞,看看有沒有哪個青年才俊值得一嫁,然后我就去他的公司面試,借機引起總裁的注意,你覺得我這個想法怎么樣?”
顏徽看她發(fā)亮的眼睛,道:“我不懂這些?!?p> 他的生活里,最重要的依舊是學(xué)業(yè)。
吃飽喝足,兩個人也在涼涼的海風(fēng)中吹散了自己的心事,準(zhǔn)備回家。
“姐姐,怎么了?”
顏徽看著在半道停車的宴青。
宴青尷尬一笑:“沒電了?!?p> 顏徽:“......”
宴青道:“我看我們打車回去,電動車就放這兒。”
顏徽道:“那電動車不要了嗎?”
宴青道:“要啊,我明天叫拖車來拖回去?!?p> 顏徽嘆了口氣:“來的時候我看到前面有個報刊亭,我們將車子推過去,在那里充上電。”
宴青沒有意見,畢竟推車的是顏徽。
顏徽推著這嶄新的電動車,兩個頭盔掛在把手上撞的砰砰作響,天上的月亮一直在跟著他走,身邊的人也一直在跟著他走。
他覺得這一瞬間,好像自己擁有了一個非常美好的世界。
月亮也垂青著他,所有的一切都遷就了他,生活開始變的好了起來。
不過好,也伴隨著累。
拜這位脫線姐姐所賜,兩個人直到半夜才到家,宴青先用了廁所,洗漱過后沒三分鐘就睡著了。
顏徽洗過澡,卻沒有睡意,回到房間,才發(fā)現(xiàn)宴青已經(jīng)將衣服掛到了衣柜里,她還在里面噴了香水,每一件衣服上都留著跟她一樣的香味。
另外一半的柜子被她征用,里面放著的衣服也都是一樣散發(fā)著香味。
她天真可愛的傻氣,不應(yīng)該蝸居在這樣狹小的地方,過這樣的生活。
總有一天,她會離開,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
顏徽想著,一顆心又漸漸冷了下去。
而他的母親趙澈也徹夜難眠。
她在醫(yī)院里,看著那張和顏徽長的一模一樣的臉,一面是悲痛,一面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