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吊祭
第二日,迎春便穿上了素色的長裙,發(fā)髻上別了一個銀簪子,然后攜了喜安,前去北靜王府吊祭。
孫府的馬車早就換成了藍白兩色的帷帳,停在門口守候。
迎春主仆二人上了車,因?qū)O紹祖不在家,后面一輛車便由家中管家?guī)е蓝Y跟隨。
喜安看見迎春手里拿著一本裝潢特別精致的冊子,不禁好奇道:“林姑娘來咱們家住了些日子,連帶著奶奶也愛讀書了,這出門還看書呢?!?p> 迎春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我這本書呀,不是給自己看的?!彼χ艘幌率掷锏臅鴥?。
她昨晚睡前,又挑了塊上好的綢緞,在上面繡上了幾片精美的青竹葉,再拿金線鎖上了邊,然后用這塊料子做成了書封。
這樣不管是誰,拾到這本冊子,都不會輕易丟棄,肯定是要交上去的。
“那是要給誰看的呢?”喜安好奇的道。
“這個呀,天機不可泄露,”迎春故作神秘的說道,說完又是莞爾一笑,低聲道:“這本書,是林姑娘的詩集,如果有緣,能會落在北靜王的手里,那就好了?!闭f罷,將這本書輕輕塞入懷中。
“啊,原來奶奶前幾次說的誰能配得上林姑娘,指的是北靜王爺啊!”喜安此刻才恍然大悟。
“是,這世上,能配得上林姑娘這絕世姿容才情的,我看也就北靜王了,只是太多的名門千金都存了這樣的念頭,擠破了頭要爭這北靜王妃的位置,我又沒有辦法讓他二人相見,只好先這樣試一下了。”迎春說罷,蹙眉一笑。
林黛玉不但人長得奇美,才華也是堪稱一流,一首葬花吟傾倒了多少人,她就不信北靜王那樣同樣風流跌宕的男子看了這本詩集會無動于衷。
仔細想想,其實自己跟那些名門夫人小姐們的心思并無二異,自己時不時內(nèi)心嘲笑她們,這跟五十步笑一百步又有何區(qū)別。
北靜王府離孫府并不遠,馬車走了約半個時辰,便到了北靜王府前的街道上了。
迎春揭起簾子往外望去,但見整個街道全部都用白布裹了起來,道路兩邊站滿了王府的仆從請靈的青衣及念誦經(jīng)文的和尚道士,熙熙攘攘竟是上千人之多。
一路上來來往往吊唁的馬車更是絡繹不絕,迎春這車上只有女眷,因此車輛一直開到了偏門門口才停下來,迎春一下車,就有管事的仆婦將迎春接了進去。
迎春目不斜視,只用眼角余光打量著這王府。
原以為賈府已經(jīng)夠氣魄了,此刻見了這北靜王府,才真真讓她嘆為觀止,不但樓宇建筑氣勢恢宏,就連那地上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特別的考究。
北靜王府為了接待前來吊唁的賓客,在外院設置了幾間堂屋專門負責此事,官客們在西側(cè),女眷則都在東邊。
當北靜王府負責接客的管事通報出兵部孫侍郎賈氏夫人來了的時候,一屋子正在悲切哀悼的各位夫人便有都扭頭望向了迎春。
迎春曉得大家都是來圍觀二月春那位名滿京城的衣匠李涵的,心里面苦笑了一下,只是面上還是鎮(zhèn)定的很,先是上前與水溶家族里女眷相互安慰一番,然后坐下來喝了幾口茶,等時辰到了,便帶著祭禮,來到令堂,至北靜王妃靈前燒紙。
北靜王一身雪白,站立在靈臺側(cè)方,雖面容憔悴,神情略有恍惚,但舉手投足應對間,卻是禮節(jié)絲毫不差。
迎春內(nèi)心又是暗自贊嘆一番,只是面上自然是一副悲傷之色,鄭重其事的祭拜完畢,這才離去。
迎春出了靈堂的門,這又有管事的媳婦前來迎接,送去另一間廳堂喝茶吃點心。
“你看今日這人來人往,官去官來的,加上女眷家屬,人物這么多,但他府中卻是安排得井井有條,絲毫不減紊亂,可見北靜王平素治理家人是十分的有章法。”迎春低聲跟喜安說道。
“是啊,日后林姑娘若能嫁得這樣的人家,那一輩子就是不用擔憂了。”喜安點頭道。
到了下午未正二刻,迎春便要啟程回府,她見此刻無人注意,便悄悄將懷里的書取出,手一垂,輕輕滑在地上,然后用腳后跟往椅子底下一送,那本詩集便滑到了墻角。
“奶奶為何要將那冊子藏那么深,只怕好些日子都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回去的路上,喜安不解的問迎春。
“我有意的?!?p> “為什么?”
“我原本以為北靜王妃病了那么久了,北靜王應該早有心理準備了,但方才見他,還是神情恍惚得很,他這樣子,就算發(fā)現(xiàn)了詩集,也不會去讀的,所以不如晚點再說?!庇簻\笑著道。
喜安聽了,不禁不住的點頭。
迎春笑罷,卻又是低頭陷入了深思。
如果一直沒有人發(fā)現(xiàn)那本書該如何。
如果發(fā)現(xiàn)了,但沒有交給北靜王,那又該如何。
如果交給了北靜王,但北靜王沒有翻閱又該如何。
如果北靜王翻閱了一下,但并沒有在意,那又該如何。
如果北靜王在意了,但并沒有要尋覓這本詩集是何人所作的念頭,那又該如何。
迎春覺得自己腦子都要炸開了。
一切,就看天意了。
至掌燈時分前,迎春一行人便回到了孫府,迎春回到屋內(nèi),卸了裝束,便與黛玉一起吃晚飯,閑聊今日在北靜王府的見聞,但只聞迎春不住的贊嘆北靜王府如何的氣魄,王府里的官員仆從如何的體面,北靜王本人如何的風姿卓絕,而黛玉只是附和著嗯一聲,或點點頭,并不怎么上心。
迎春無可奈何,只能跟喜安相視苦笑一眼。
這幾日倒也風平浪靜,迎春日日仔細照顧著黛玉的飲食起居,黛玉離了賈府,雖然身子依然是病懨懨的,但倒沒有了在瀟湘館時那種一日不如一日的頹勢,迎春見了,心中自然是有些歡喜的。
迎春見黛玉漸漸適應了這里的生活,便又開始著手二月春的事,張全與柳兒此刻是早已知道了這位李先生原來是出兵南下的兵部孫侍郎家的娘子,一時有些慌張不曉得該如何以待。
而店里一時之間也沒有人再敢來求做衣裳,原本接下的那些單子,一直壓在那里,也沒有人敢催促。
迎春見狀,唯有不住苦笑。
“奶奶這身份,又是侍郎家的娘子,又是國公府的千金,實在是不再適合出來了啊?!睆埲珜τ赫f道。
“我娘家空有架子,夫家又對我不好,我只想攢些銀兩好離開他,所以沒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日后就對外邊說,要來二月春做裳子,將身段尺寸跟主人家的大致習性寫來就好,咱們這生意還是得做下去的,你放心,我們二月春的名氣已經(jīng)出去了,總會有人來求衣裳的。”
迎春判斷得不錯,雖然二月春沉寂了一些日子,但慢慢的,又開始有人重金求購一件孫府賈夫人親自設計的裳裙了。
只是這般過了近一個月,北靜王那邊依然沒有任何動靜,迎春內(nèi)心開始有一些喪氣了。
看來,只好另外想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