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女巫的滋味
男人的正義是什么？
是可愛！
可愛的食物、可愛的衣服、可愛的玩具、可愛的新娘……
爭斗、廝殺、掠奪……將自己的染色體傳承下去，拼命追求一切可愛的事物，男人說到底就是這么簡（bian）單（tai）的生物！
無論這個世界有多扭曲，但名為‘可愛’的正義銘刻于他們的血肉之中，一切欲望的起點都是可愛，可愛即是一切！為了可愛，他們可以獻出包括靈魂在內(nèi)的所有！
——梅林非常反感這種純粹的達爾文主義，可愛是一劑毒藥，以它為名世上的所有罪惡都將擁有正當理由，操弄可愛之人，最終也將被可愛毒死。
但沉疴需下猛藥，很多時候藥毒不毒，完全看劑量。
這個名為貝德維爾的少年在人群的最角落，被問話時那些水手毫無反應，他們不動神色的退縮，極力拉開與他的距離。
很顯然，他的地位不高。
很幸運，他還年輕，還懂得追求可愛。
“回答我的問題，貝德維爾，你想和她睡覺嗎？”
這一次，梅林加重了語氣。
貝德維爾差點兒就把那個想字說出了口！但他下意識看向薇薇安，女巫的紅瞳中有一股攝人心魄的力量，恐懼在一瞬間就將他壓倒。
“我不敢！”
他五體投地匍匐在地上，不住的顫抖。
梅林很失望，但至少，他沒有說不想。
扭頭看向薇薇安，兩人的目光交流了那么幾秒。
梅林喜歡眼神的交錯，他認為目光比語言更加有效，那是個信賴的眼神，他相信薇薇安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好像很怕你，薇薇安?！?p> “因為我是女巫。”
“你會傷害他么？”
“我沒有理由傷害他?！?p> “如果要挑選一個男人孕育孩子，你覺得他怎么樣？”
薇薇安沉默一瞬：“女巫無法生育，主人?！?p> “但女巫是可以進行那種行為的，對嗎？”
“是的?！?p> “你會給他機會嗎？”
“我……”
薇薇安有些不安，那是種從未有過的，非常讓人不舒服的感覺——盡管她讀懂了主人的意思，她知道主人需要自己配合演一場戲。
但是，心底的不適感仍舊油然而生，她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這種事情她明明已經(jīng)見過很多次了。
掃視著瑟瑟發(fā)抖的少年，他的整張臉都貼在了地上，薇薇安并不能看到任何表情，她對這個人也沒有任何感覺。
就像是看著一塊普普通通的肉，你不會對它抱有任何期待，只是下意識的憂慮萬一他難吃怎么辦，太浪費時間了。
走上前去，捏著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臉，這張臉很可愛，眉清目秀，是討大多數(shù)女人喜歡的那種類型。
但她還是沒感覺。
“或許會吧?！彼粗惖戮S爾的雙眼，冷淡道。
“聽到了嗎？貝德維爾，也許你有機會?！?p> 梅林捕捉到了貝德維爾眼底閃過的欲望——那是再正常不過，平平無奇的欲望了，可在這樣的場景中，卻顯得如此諷刺而丑陋，都這般田地了，竟然還如此好色。
貝德維爾的呼吸粗重起來。
“所以，我再問你一遍，你想和她睡覺嗎？”
少年像一灘爛泥般匍匐在薇薇安腳下：
“如果能得到女巫大人的垂青，是我無上的榮幸！”
水手們朝他投去了妒忌的目光，就如片刻之前他們悄悄的，一點點的遠離他一樣，現(xiàn)在他們又悄悄的，一點點的靠攏他。
真惡心。
奴隸誕生的過程是悲慘而值得同情的，奴隸本身卻是丑陋而令人作嘔的。
你以為他們真的會反抗嗎？
梅林見過太多這樣的事情了，在被壓迫到極致前，被害者永遠不會反抗，他們但凡還有一口空氣可以呼吸，就寧愿蠅營狗茍，做加害者的幫兇。
很遺憾，這么短的時間里，梅林無法把尊嚴還給他們，他現(xiàn)在能做的，只是找一個更加有用的幫兇。
——這可不是什么美人計，他永遠不會讓自己的女巫去做陪睡這么下三濫的事情。
只是制造一個虛妄的幻景罷了。
“想要這個機會，就幫我做些事情?！?p> “愿為先知大人效勞！”
“扒光他們。”梅林指著那堆水手道。
貝德維爾愣了一瞬，然后在梅林嚴厲的目光中站了起來，走向自己的同伴。
沒有任何反抗，片刻的功夫，水手們就被扒了個精光。
“把他們綁起來。”
接過薇薇安手中的繩子，貝德維爾把水手們像豬玀一樣綁了起來。
梅林檢查了一遍繩結(jié)，很好，不愧是個水手，綁得嚴嚴實實，沒有人的幫助，他們絕不可能掙脫。
水手們開始求饒，對未來的不確定讓他們感到了無比的驚惶。
“都給我閉嘴！”
梅林掃視水手，緩緩道：“知道外面等著你們的是什么人嗎？是天馬近衛(wèi)。我聽說羅素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水手，你們說說看，在大海上，我們能逃過天馬近衛(wèi)的追殺嗎？”
水手們的眼神黯淡，他們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我想活下去，我要出去找一個逃跑的辦法，如果找到了，我會回來帶你們一起走，那時候，你們得幫忙?！?p> 水手們連連點頭，他們灰暗的眼神中燃起了希望，但很快那希望就被絕望所吞沒。
“但是！如果我回不來，請你們餓死在這里?！?p> --------
貝德維爾打著火把走在前面，薇薇安和梅林跟在他身后。
順著這條甬道走到盡頭，就是迷宮的秘密出口。
梅林不可能信任那些水手。
烏合之眾只會壞事，帶他們一起就是找死，但如果放了他們亦或是讓他們在迷宮里亂跑，你猜他們有幾成概率去找天馬近衛(wèi)把我賣了？
“很熟練?！?p> “您說什么？主人。”
“我說你剛才很熟練，以前做過這種事？”
剛才梅林只是想讓薇薇安配合一下，完全沒想到她表現(xiàn)得如此優(yōu)秀，不冷不熱剛剛好，參照她的年齡，她不該是個如此熟練的老司機。
薇薇安沉默一瞬：“為了獲取情報，光復會以前也誘惑過一些帝國貴族的侍寵，我……但是我沒有……”
“今天之前，你沒有誘惑過男人?！?p> “不……主人，我以后……”
“以后也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梅林緩緩道，“這不是什么好事?！?p> 他能感覺到女孩的迷茫與困惑，即便社會的結(jié)構發(fā)生了劇變，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
“說起來我還沒有問過你，為什么會成為女巫？”
“主人，在現(xiàn)在這個世界，女巫才是貴……”
“這和你的身份不符，你來自光復會，你要反抗女皇，女巫在你眼里是壞人，你沒有理由變成壞人?！?p> “是奶奶轉(zhuǎn)化的我……但我是自愿的！”
“為什么會自愿呢？”
梅林看著前方的貝德維爾，大多數(shù)情況下，優(yōu)勢群體為弱勢群體而戰(zhàn)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憐憫。
但他看得出來，薇薇安并不憐憫他——事實上，這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和她口中那些壞人并無區(qū)別。
她們的眼神中同樣充斥著對男人的漠視。
“因為……奶奶也是個女巫?！?p> 薇薇安的情緒似乎不太好，梅林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
‘因為她們想要被愛。’
桂妮的聲音從腦子里響起。
我靠！
‘我特么不是把你放到權杖里了嗎！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你離我還沒有五千米呢，還有……不許對我爆粗！’
‘說重點，說重點！’
這個問題從那封信起就困擾著梅林了，前代梅林說他團結(jié)了很多‘善良’的女巫，而且三百年后，光復會依舊存在，這也就是說這些反抗女皇的女巫一定存在一個為之而戰(zhàn)的理由。
一個很重要的理由，重要到大量的女巫愿意為之背叛自己的族群。
‘你知道女巫的滋味是致命的嗎？’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女巫因為火種的緣故，青春永葆，肉體鮮活美麗，與她們發(fā)生親密接觸，是欲仙欲死的?！?p> ‘能不GHS嗎？’
‘我可沒有跟你在開玩笑，還記得我告訴你普通人觸摸火種會發(fā)生什么事嗎？’
‘皮下組織壞死？’
桂妮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聽好了，女巫就是活著的火種，和她們發(fā)生親密接觸，一次就會導致臟器衰竭，次數(shù)多了，身體機能會全面崩潰，死得苦不堪言。’
‘你是說她們有毒？’
‘……你能嚴肅點么？’
‘這話題太沉重了，我們還是輕松點。’
梅林懂了。
女巫無法孕育后代。
女巫……從物理上，喪失了愛的能力。
她們愛誰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