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撲朔迷離 - 1
藿在后院的桂樹上現(xiàn)身時，發(fā)現(xiàn)一玥正倚在旁邊的一條樹干上打著瞌睡。一玥聽到樹葉的響動，猛地驚醒?？匆娡蝗怀霈F(xiàn)在面前的藿，問道：“你回來了？”
藿嗯了一聲，在自己常坐的樹枝上坐下。
“什么時候了？”一玥揉著眼睛坐起身來。
“已經(jīng)過了寅時了。再過一會兒天就亮了。”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一玥垂到眼前的一縷散落的發(fā)絲別在耳后，問道：“怎么睡在樹上？”
“我猜你回來肯定會來這里坐坐，就在這等你。結(jié)果等著等著太困了，就睡著了?！币猾h一邊說著，一邊仔細(xì)地觀察藿的表情。比離開三刃山時似乎平和了不少，看來她心里那個最讓人心寒心驚的設(shè)想是設(shè)想錯了?！澳阃蝗换厝ィ戏蛉撕吞Y大哥沒覺得奇怪？”
藿一愣：“你知道我回神農(nóng)山了？”未等一玥回答，又自語道：“我自己也曾懷疑是大哥在奶奶的藥里加了鮫人喉，你們肯定也能想到。”
一玥淡淡一笑，不語，只靜靜地看著藿，等他說明。
“我回去的時候大哥正在侍奉奶奶吃藥。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不方便讓人知道我回去了，所以我一直躲在暗處，等他們都睡了才去悄悄檢查了一下大哥這次帶回去的藥。還好，藥沒有問題?！?p> 雖然剛才已經(jīng)根據(jù)藿的表情猜到這個結(jié)果，但聽藿親口確認(rèn)后，一玥才真正在心里松口氣?！澳愕壤戏蛉顺酝晁幜瞬湃ゲ椋咳f一藥真的有問題怎么辦？”
“照你和允之的說法，被偷走的鮫人喉可能只有幾毫……”一玥和允之交流時使用的詞語，對藿來說，還是有些陌生。
“毫克?！币猾h連忙補(bǔ)充，“一錢是五十克，一克等于一千毫克?！?p> “被偷走的鮫人喉只有幾毫克，即使真的被加在奶奶的藥里，那也被分成了五六天的量。一次吃這么少的劑量，是不會有問題的。如果是要利用鮫人喉長期少量服用會讓人上癮的特質(zhì)，那多吃一頓少吃一頓也沒什么差別。而且……而且回來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想，其實(shí)大哥沒有理由要這么做。”
沒有嗎？一玥心里有些懷疑。但因?yàn)榇饝?yīng)過青蘘不告訴別人她從青蘘那里聽說過神農(nóng)氏和南宮家的恩怨，她只能裝傻：“我以為老夫人不太喜歡蘗大哥?！?p> “世上哪有不偏心的父母？奶奶也是一樣的。這個道理在我們父母還在世的時候，我們兄妹三人就已經(jīng)懂得了。雖然父母對我們?nèi)齻€都很疼愛，但終究避免不了偶爾的偏心。比如父親更器重大哥，所以在教我們兄弟倆醫(yī)術(shù)的時候，給大哥的實(shí)踐機(jī)會要比我多一些；母親為了幫助大哥樹立長兄的形象，表面上對大哥比對我和青蘘更信任些，我和青蘘要是跟大哥吵架，母親總是幫大哥的?？尚牡桌锝K究還是最疼青蘘。有好吃的東西，看起來是給我們?nèi)齻€平分了，其實(shí)常常會給青蘘偷偷地藏一份她最喜歡的。母親以為我和大哥不知道，其實(shí)我們倆早就發(fā)現(xiàn)了。只不過我們也都疼愛青蘘，愿意讓她多吃一份，自然也不會拆穿。”
“這么說起來，在你父母那兒，你居然是最不被‘偏心’的那個？”一玥有些意外，這樣優(yōu)秀的藿，居然不是父母的寵兒。
藿淡笑著說：“我想說的是，偏心雖然不可避免，但也只是相對而言。我的父母親雖然沒有特別偏向我，但也絕對沒有虧待我什么。父親讓大哥多實(shí)踐醫(yī)術(shù)是因?yàn)樵緦僖庖屗^承丹雄石，期望高自然要求也高。可對我的功課也從沒有絲毫的放松：大哥讀的醫(yī)書我也必須全部熟讀；對于我的疑問，父親也從來都是不厭其煩地悉心講解；我的每一點(diǎn)進(jìn)步同樣都會得到稱贊和鼓勵。母親寵溺青蘘，是因?yàn)樗羌依镒钚〉暮⒆?，又是唯一的女孩兒——哪個家里的小女兒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母親雖然不會偷偷給我藏好吃的，但是我生病的時候，她也是衣不解帶地照顧我。小時候有一次我和青蘘去山上玩，青蘘想要崖頂上的凌霄花，央我爬上山崖去采。我不小心踏空摔下去，摔斷了腿。母親即使平時再寵青蘘，也因?yàn)閾?dān)心我會因此落下殘疾，狠狠地責(zé)罰了青蘘，把她關(guān)在屋子里三天沒給她飯吃?！被貞浧鹜甑耐?，藿的臉上不由地露出了溫暖之色。
“大概是因?yàn)槲覜]有得到父母特別的偏愛，奶奶就對我更偏心一些，也算有了補(bǔ)償。我從未嫉妒過大哥和青蘘得到的來自父母的偏愛，大哥和青蘘也不會因?yàn)槟棠谈v容我一些而心存怨念?！?p> 一玥看著藿，心里怎么都覺得老夫人不會是為了補(bǔ)償藿而偏寵他。但藿?jīng)]有向她提及蘗的身世，她也不便說她認(rèn)為老夫人偏心的其實(shí)只是是神農(nóng)氏的嫡子，只好說：“其實(shí)從一開始，你就不愿意相信偷鮫人喉的是蘗大哥。你回神農(nóng)山，并不是去證明蘗大哥和這件事有關(guān)，而是為了證明那些指向蘗大哥的跡象都是錯的。”
藿盯著一玥的眼睛：“你想說什么？難道你認(rèn)為真的是大哥干的？”
一玥語塞。雖然她直覺蘗與鮫人喉的失竊不會毫無關(guān)系，但藿已經(jīng)證明了蘗配給老夫人的藥沒有問題，她又有什么證據(jù)來證明自己的直覺？
“沒什么，我只是在想，既然證明了這事和蘗大哥無關(guān)，那到底是誰呢？鮫人喉沒有下在老夫人的藥里，那下在哪里了呢？”
藿捏了捏眉心，說：“等我和允之商量一下再說吧?！闭f著拉著一玥跳下樹枝：“趁天還沒亮，回去好好躺著再睡一會兒?！?p> 一玥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提醒道：“事情沒查清楚之前，還是不要讓蘗大哥知道的好?！?p> 藿的目光在一玥臉上逡巡良久，終于深吸了一口氣，答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