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玥已經對這里的一切奇妙的事情漸漸習慣了,但周允之顯然是第一次看到這些。他雖然仍保持著面色沉著冷靜,但眼睛里終究遮掩不住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青蘘在藤蔓緩緩退去時順手折了一片葉片,捏在掌心里輕輕揉了兩下,再次攤開掌心,露出一枚蠶豆大小、翠玉般晶潤的葉片。她用手指撿起綠葉,俯身將葉片固定在周允之的領口,“這枚葉片雖然比不上哥哥送給一玥的那枚雪花的靈力強,但對于你這種沒有輸血只用靈力做了治療的病人來說,已經足夠讓你身體里的靈力被同化了?!?p> 隨著綠葉被固定在周允之領口的一瞬,周允之顯然開始能聽懂青蘘的話了,饒是他表面上再鎮(zhèn)定,眼睛中的詫異也終究出賣了他。一玥能夠感到,他的思維很快就要容納不了這幾分鐘他的所見所聞了。終于,他張了張嘴,眼睛看向一玥,說:“許……許小姐,我能不能跟你單獨聊聊?”
一玥了然地點了點頭,從青蘘手里接過輪椅的扶手:“你去忙吧,我來陪他散散步。一會兒我叫千千幫忙送他回病房。”
青蘘表示理解,笑著答應說:“好的,你們也算是他鄉(xiāng)遇故知,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只是時間不要太久,他的傷畢竟很重,要痊愈還需要些時日,不要太勞累激動就好了。”
青蘘的身影轉眼不見,周允之看著眼前的畫面有些愣神。
“您現在相信我的話了吧?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它真的發(fā)生了?!币猾h一邊把用綢布包好的手槍遞還給周允之,一邊說道。
周允之用傷得略輕的一只手接過,打開包裹的綢布,周遭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問題,直接塞進了懷里?!斑@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請許小姐告訴我?!彼穆曇舫练€(wěn)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一玥把周允之推到一株丁香花樹下停下。這里有丁香花的花氣掩護,不會有蚊蟲過來滋擾,她才方便原原本本地把她來這里的經過和她所了解的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告訴周允之。
周允之面無表情地聽完了一玥的敘述,低著頭許久沒有任何反應。
“那么,周警官是怎么來到這里的,您自己還記得嗎?”一玥見他不發(fā)一言,便挑起一個話題。
周允之伸手撫摸著下巴上冒出來的胡茬,輕輕搖了搖頭。
“我和幾個兄弟在瀾滄江邊追捕毒販時遭到販毒團伙的伏擊。一個兄弟中槍差點墜崖。我拉了他一把,自己腳下的巖石卻突然坍塌,我就掉了下去。后來的事情完全沒有印象,醒來就在這里了?!彼喍塘苏f完了自己的情況,忽然抬起頭,盯住許一玥:“知道怎么回去嗎?”
一玥苦笑著搖了搖頭:“如果知道,我又何必在這里寄人籬下?”
“我必須要回去。”周允之的眼中第一次露出幾分激動的光芒?!靶∪贿€在等我!”
“小然?”一玥想起周允之的那張全家福,“哦,是您夫人吧?”
周允之的眼中竟然拂過一絲悲愴,停頓了很久,直到一玥以為他肯定不會說了,正打算叫千千來幫忙送他回病房時,他才突然開口說:“不,是我女兒。我愛人和我父母去年被毒販報復殺害了。小然因為去外地的舅舅家過周末而躲過一劫。所以我必須回去,我和小然都只剩下彼此了。我要回去肅清毒販,才能還給小然一個清明的童年。”
一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次輪到她沉默了。如果說之前從千千那里聽到的周允之在接受無麻醉手術時表現出的硬漢氣概讓她對周允之有那么三五分的敬重,那么今天周允之寥寥幾語所講述的緝毒警察嚴酷慘烈的工作和他遭遇了重創(chuàng)后仍然義無反顧的精神,竟讓她在心里對周允之油然而生了十分的敬畏。
直到天色全完暗了下來,一玥和周允之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直到一個清瘦的身影出現在夜色中。
“不是說了他的傷還沒有好,不能在外面呆太久嗎?怎么還不送他回去?”藿清冷的聲音中帶了幾分不滿。不等一玥回答,他右手輕輕一抬,空氣中瞬時凝起幾萬朵雪花,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周允之的輪椅兜起,穩(wěn)穩(wěn)地送回他病房的窗戶?!盎厝ピ缧┬菹桑嗵Z在病房里等著給你吃藥?!彼麑χ茉手恼Z氣卻是出奇的友好,似乎除了尋常醫(yī)生對病人的關心之外,更帶有一點說不清的態(tài)度。
“我也先回房去了。”一玥對藿這個集老板、房東和救命恩人于一身的人物一向敬而遠之。尤其藿剛剛才表達了他對自己的不滿,她還是早點撤離為妙,免得再被責備。
藿沒有應聲,一玥等了幾秒,就自己轉身走了。剛走了幾步,藿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他剛才說的毒販,指的是……”
一玥停下腳步,轉身疑惑地看了藿一眼。藿的臉上竟然微露了幾分赧然,清了清喉嚨,解釋說:“千千耳力太好,又太愛講故事……”
一玥點了點頭,引著藿走進藥園,在那一叢在夜幕中依舊開得妖媚的罌粟花前停了下來。碩大的紅色、粉色、紫色、白色花朵在夜風中微微擺動,仿佛一個個穿著妖艷的舞女在魅惑地扭動著腰肢。一玥曾經只見過罌粟的近親虞美人,已覺得虞美人算得上花中的妖女,而此時見了這密密的一圃罌粟本尊,才不得不嘆息相比而言,虞美人竟顯得有些小清新了。
“這種植物你主要用它做什么?止咳,止痛,鎮(zhèn)靜,對嗎?”
藿顯然對于一玥對藥草過于淺薄的認識有些不屑,冷笑一聲:“你才看了幾本藥書,能了解多少藥理藥效?藥草的不同部位,與不同藥物的結合,不同的煎制方法,不同的靈力催發(fā),所產生的效果豈止八種十種?你說的這三種,不過是罌粟最簡單常見的用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