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金葉迷蹤
面具人頸側(cè)青黑色脈絡(luò)在燭火下突突跳動，他抓著小芳擲回的金葉子，邊緣毒針在沙盤上犁出三道焦痕。窗外梆子聲貼著墻根游走，三更天的寒氣凝成白霧在地磚上匍匐。
“白某平生最恨兩件事?！懊婢呷饲高淀懮潮P邊緣，王家大宅的微縮模型突然裂開，露出藏在梁柱間的火藥引線，“一是被人要挾，二是……“
“二是被人看穿底牌?！靶》纪蝗话纬霾逶谘蟮亩倘?，刀柄鑲嵌的金葉子正與桌上殘片嚴(yán)絲合縫，“比如白先生袖中那封李圓圓的親筆信?！?p> 白衣公子手中的渾天儀哐當(dāng)墜地。
面具人袖口翻飛的剎那，小芳的刀刃已挑開他腕間束帶。染著玫瑰膏的絹帕飄落，右下角胭脂印猶帶體溫——正是那夜曼雪跌入他懷中時，衣襟沾染的香粉氣味。
“七天前西市綢緞莊。“小芳用刀尖挑起絹帕，“李圓圓訂了十匹蜀錦，收貨人寫的卻是白先生名下藥鋪?！八鋈环D(zhuǎn)刀刃，在沙盤上勾出條暗紅色細流，“順著這條胭脂河找去，竟在義莊冰窖里挖出三十具喉骨碎裂的尸體?！?p> 白衣公子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墜入沙盤，在“李府“標(biāo)記處洇出朵紅梅。面具人猛地攥住兒子手腕，袖中滑出銀針刺入其曲池穴，動作熟稔得仿佛演練過千百回。
“這些尸體的傷口很有意思?！靶》继唛_腳邊銅爐，炭火在地上拼出個“王“字，“像是用琴弦勒斃，但每道勒痕末端都有金葉子壓痕。“他忽然看向密室東北角的焦尾琴，“聽說李圓圓出嫁前，最擅彈《廣陵散》?！?p> 面具人突然大笑，笑聲震得沙盤上的小旗簌簌顫動。他掀開案頭暗格，取出個鎏金匣子推向小芳：“不如看看這個再作論斷？“
匣中躺著半枚帶血的金葉子，葉脈間纏著根琴弦。小芳用刀背挑起細看，發(fā)現(xiàn)琴弦上串著七顆人牙——正是王鐵山書房侍衛(wèi)的特征。
“上月十五，李圓圓在醉仙樓彈了半曲《胡笳十八拍》。“面具人指尖劃過琴弦，密室突然響起肅殺琴音，“當(dāng)夜有七個舌頭太長的家伙，再沒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p> 小芳瞳孔驟縮。琴音激蕩處，沙盤上的火藥引線竟無風(fēng)自燃！他旋身揮袖撲滅火星，袖中暗藏的磁石卻吸起滿地鐵屑——那些碎屑在“王“字周圍聚成北斗七星，勺柄直指李圓圓別院。
“好一招禍水東引?！靶》纪蝗慌謯Z過白衣公子腰間玉佩，蘸著未干的血在墻面寫道：“金鱗本無主。“血跡竟順著磚縫游走，顯露出隱藏的暗道圖，“白先生可知下一句？“
面具人渾身劇震，袖中機關(guān)弩箭已對準(zhǔn)小芳眉心：“你從何處聽來這句話？“
“昨夜曼雪毒發(fā)時說夢話，提到她主子常念叨這句。“小芳突然擲出玉佩擊滅燭火，在黑暗中貼墻疾退，“只是白先生難道沒想過，李圓圓為何偏用金葉子做殺人標(biāo)記？“
月光從氣窗斜射而入時，小芳的刀尖已抵住密室暗門機關(guān)。白衣公子突然撕心裂肺地慘叫——他心口浮現(xiàn)出與曼雪相同的蝕心蠱紋路，那些血線正朝著金葉子形狀匯聚。
“因為這個局十九年前就布下了?！袄顖A圓的聲音自暗道傳來，她提著盞骷髏燈現(xiàn)身，燈光映出墻上未干的血字，“當(dāng)年王鐵山用兩片金葉子，買走了我們姐妹的命。“
小芳的刀微微顫抖。燈光下，李圓圓與李思思的面容重疊又分離——她們耳垂都缺了塊半月形皮肉，與王鐵山密室供奉的金葉子完全契合。
“阿雪是我的人?！袄顖A圓突然掀開衣袖，腕間金葉烙印與曼雪的一模一樣，“從你踏入紅樓那刻起，她袖中的牽機粉就沾在你衣擺上?！八讣廨p彈，燈罩里飛出只金翅蠱蟲，循著藥粉氣息落在小芳肩頭。
面具人突然暴起，袖中射出三十六枚金葉鏢。小芳揮刀格擋的剎那，李圓圓的琴弦已纏住白衣公子脖頸：“白先生若還想留個全尸，最好把《金鱗帖》交出來?！?p> 刀光劈開琴弦時，白衣公子頸間血線飚濺。小芳反手將人推向暗道，自己卻被金葉鏢封住退路。面具人突然扯下面具，露出與李圓圓七分相似的面容——他竟是李思思失蹤多年的胞弟李慕白！
“當(dāng)年王鐵山用金葉子逼我們簽下賣身契時，可沒說過要搭上整個李家?！袄钅桨姿洪_衣襟，心口處的金葉疤痕正滲出黑血，“阿姐在王府忍辱負(fù)重十二年，等的就是今日?！?p> 暗門轟然閉合的瞬間，小芳看見李圓圓袖中滑出半塊虎符。沙盤突然炸裂，藏在其中的火藥引線嘶嘶作響，整間密室開始塌陷。他抓起昏迷的白衣公子撞向氣窗，碎瓦紛飛中瞥見曼雪立在院中——她手中捧著的陶罐里，三百只噬心蠱正在啃食金葉子。
“公子可知這些蠱蟲吃什么長大？“曼雪掀開罐蓋，蠱群振翅聲里混著她凄然的冷笑，“是王鐵山嫡子的心頭血?！?p> 當(dāng)小芳拖著白衣公子滾進枯井時，頭頂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井壁突然裂開，露出條幽深暗道。白衣公子在劇痛中醒來，借著磷火微光看見壁上刻字——正是《金鱗帖》殘篇！
“這是……“他顫抖著撫過“金龍吐珠“四字，暗門應(yīng)聲而開。成箱的金葉子堆滿密室，每箱都貼著生辰八字——最早那份寫著王鐵山大婚日期。
小芳用刀撬開暗格，泛黃的賣身契飄落在地。契尾按著兩個血手印，較小的那個指紋與曼雪腕間烙印完全重合。他突然想起何九說過的話：“有些局要布二十年才能收網(wǎng)?！?p> 井外傳來整齊的馬蹄聲，李圓圓的笑聲刺破夜空：“多謝公子替妾身找到這些證物，明日洛陽府衙升堂時，還望公子做個見證?！?p> 磷火忽明忽暗間，小芳看清每片金葉子背面都刻著“戶部監(jiān)制“——這是官銀的標(biāo)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