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拜訪

　　唐府的管家早已在府門口等候，頭頂著烈日，汗水直淌，他站得筆挺，臉色莊重森嚴，眼見著徐徐停下的馬車，忙趨步迎了過去，“見過郁小姐，老爺已在正廳等候多時了?！?p>　　郁歡頷首，由著他引進門。

　　宅邸算不得大，院中的水池里堆著一尊金蟾像，來往多是婢女，各個穿得花枝招展，禮行得很是蹩腳，管家尷尬的抹著額頭上的汗，不好意思道：“擴招了些奴婢，禮數(shù)不周，還望您見諒?！?p>　　這樣說著，也是加快了腳程，很快到了正廳。

　　郁歡莞爾一笑，“無礙?！?p>　　廳內(nèi)裝潢豪華，陳設雜亂無章，滿滿的銅臭味，她抬眸瞧去，唐老爺所坐的椅子扶手都是鑲金的，就連桌上放置閑物的盤子都是玉鑲金的，財大氣粗，又那么得惹人發(fā)笑。

　　要說唐家老爺唐風年過半百，入仕三十年才勉勉強強干到了司郎中的位置，手無實權，俸祿也不高，只生了一個兒子，卻是個不爭氣的，文武皆一般，既不入仕也不從商，倒是偏房的侄子鬼靈精，利用職權之便，從了商，沿街開了不少布店，賺得盆滿缽滿。

　　唐風清廉一生，著一身素雅灰色長衫，和整個房間顯得格格不入，他訕笑，“郁小姐此番來訪，不知有何貴干?！?p>　　他是明知故問，可如今兒孫吃穿用度皆來自唐寅飛他爹唐昀，他想不偏袒這個侄子都難。

　　郁家雖是沒落了，卻仍頂著上戶軍的頭銜，正統(tǒng)的世家，脈脈相承，不似唐家寒門，政績難看，轉(zhuǎn)投商道。

　　郁歡簡單地行了禮，繼而落座，待到茶水上齊，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我和蓁蓁交好，素來以姐妹相稱，想著上門走動走動，不算唐突吧？”

　　“不唐突，不唐突，我這孫女幸運，能和您交好是她的福氣?！碧骑L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猛喝一口壓下心中的寒意。

　　在官場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他如何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出了這檔子事，他想隨意糊弄過去，免得傷了和偏房之間的和氣，畢竟那是唐家的倚仗，他這把老骨頭，已經(jīng)是一腳踏入棺材的人了。

　　可郁歡的到訪卻是想替唐蓁蓁出頭，還提醒他莫要因小失大，好好掂量一番。

　　有錢能使鬼推磨，可有的時候錢這個死物太不值一提了。

　　“唐大人抬舉了?！庇魵g略顯謙虛，手指在桌面輕輕叩著，“說起來您在尹大人身旁干的還算習慣吧。”

　　不待唐風回應，她又繼續(xù)說道：“尹叔叔這人是不愛笑，看著不好相處，實則耳根子軟得恨，什么人能用、好用，他心底都沒個數(shù)?！?p>　　尹大人乃是吏部尚書尹信文，是唐風的直屬上官，到了他們那個品階，不分派系之前，都是來往甚密的。

　　這話都不用往深了琢磨，郁歡就差沒直白地把威脅二字寫在臉上了。

　　唐風小心翼翼地應承著，心底如雷打鼓，許多想法都在這番交談中悄悄生根發(fā)芽，“是，是，承尹大人照料，我這差當?shù)幂p松...”

　　日漸西斜，天色暗了下去，正廳內(nèi)時不時傳來唐風的笑聲，郁歡話說得很少，偶爾搪塞幾句，依葫蘆畫瓢。

　　大餅已畫，多說無益。

　　當唐昀怒氣沖沖地闖進正廳時，唐風正笑得春風得意，褪去了往日的那般落寞，整個人仿若得了新生，“有貴客在，你冒冒失失的，像個什么樣？”

　　以往惦念唐昀的經(jīng)商能力和家產(chǎn)，他算得是忍氣吞聲，唐家作主的明面是他，實則多是唐昀說了算。

　　有什么樣的兒子就有什么樣的爹，唐昀穿著富貴，脖子和手腕都戴著黃金做的飾品，他是又氣又急，臉色如豬肝般紅，“叔父，您去官衙說說情吧，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他若是出了事，唐家可就絕后了啊。”

　　“胡話。”唐風歉意地看了郁歡一眼，旋即對唐昀指責道：“唐慶還活得好好的，還有蓁蓁這個孫女，就算你和你兒子都出了什么事，我唐家也還是好好的，談什么絕后?！?p>　　“叔父？！”唐昀十分意外這個態(tài)度，他如何看不明唐風的態(tài)度，但如今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唐府上上下下吃的用的哪樣不是靠著我的布莊，你的官階都是我花大錢買的，什么你唐家我唐家的，沒了我，這唐家算什么唐家?！?p>　　確實，唐風一開始只是個從七品的官職，官再小也是官，他因此發(fā)了家，也深明權力和金錢的關系，所以早年間賺得錢多是賄賂他人，這才讓唐風慢慢升上了從五品的官職，不然他就是再干個三十年，也還是在那個小位置呆到死。

　　“沒了我，唐府一門上外邊喝西北風去？”唐昀氣急敗壞，兩眼瞪得老圓，“今天我就是拽也要把你拽到官衙去，你享了我的福，卻不肯出一點力，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說著他就要去拉唐風，管家的腳就像黏在了地上，一步也不敢移，他是跟隨唐風多年，可他說到底只是個下人，他的俸祿都是唐昀支付的，這兩人撕扯，他站哪邊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