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玉珠簾
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到了馬上要嫁入王府的日子,安晚羨這一夜沒睡好,饒鏡夜里在外間守夜的時候察覺她翻身次數(shù)太多,因此出言問她:“郡主,可是有些淺眠了?”
突然她掀開被子坐起身,紅著眼眶說:“饒鏡,我能反悔嗎?”她未來得及細問,便又聽見一句:“南汴使團要在早上入太原城,而李鈺要去相迎?!?p> 饒鏡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說:“那郡主和魏王的成親......”
“當然要照舊,只是他不來迎親了。”
這簡直是笑話,也或者是拿安府不當回事,成親竟然沒有新郎讓我們自己去,安晚羨坐在床上雖然氣憤但是她知道這里面很復雜,也不光是魏冉這么希望,或許皇帝也是這么希望的。
否則為什么非要李鈺去迎接使團呢。
“郡主,事到如今了?!别堢R知道這句話有些僭越,但卻是句實話,她握緊手里的拳頭說:“我要看李鈺今日來不來。”
如果他不來,她安晚羨不會再嫁給他第二次了,這樣的尊嚴她還是有的,她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能忍下來,為了安府,但是現(xiàn)在看來別人只會更加踐踏她。
饒鏡看著天色好像有些蒙亮了便站起來說:“郡主,時間差不多了,我出去看看?!?p> 隨后她端了盆洗臉水進來,安晚羨緩緩起身收拾梳妝。
專門找了府里專門的梳妝丫鬟,然后老夫人穿戴整齊也就過來看一看,昨夜王府就送來了梳妝盒,非常精致漂亮,安晚羨的容貌雖算不上傾城但是卻別有一番韻味,那雙鳳眼此刻化了妝也極具風情,只是這神色著實有些冷意。
老夫人也是知道了那件事,嘆了口氣說:“若是不嫁,安府又豈會養(yǎng)不起你,蕭澤想必也會護著你這個長姐?!?p> 安晚羨睫毛抖動,沒有說話,饒鏡扶她起來去換上嫁衣,身穿大紅色嫁衣,繡邊用金絲線,并沒有繡什么圖騰,只是簡單的一件紅衣,但是卻非常美艷,頭戴金簪玉珠簾,耳朵上一副紅玉珠耳墜,手上一對云紋金鐲,其實比起那些世家小姐,這算是比較節(jié)儉了。
安蕭澤和安柯在院門口等著,送長姐出嫁。
屋子里還得手上一趟,老夫人拉著她的手,眼眶紅著說:“晚羨,此去多小心,不必在府里了,萬事多長心多看看少說話?!卑餐砹w笑了笑說:“祖母說的我好像是去打仗一樣?!?p> 魏王府有個魏冉,不必打仗簡單,女人之間終究不可能事事都要魏王處理。
原本應(yīng)該熱鬧的成親,卻因為皇后在皇帝面前吹耳邊風搞得要一切從簡,而且不準辦酒席,幸好魏王那邊還能有點熱鬧,不至于太過荒涼。
好歹安晚羨一個郡主嫁給魏王做側(cè)妃,這么悄無聲息的嫁過去真的太傷人。
一大早上魏王就起來梳妝,穿上了新郎服,墨玉在一側(cè)問:“王爺,今日南汴...”
“我知道。”知道但是總不能穿著喜服去迎接吧,這一會都該到了啊,他有些著急的看著魏王不急不慢的收拾。
身穿禮服制服,頭上插了一支金簪,這是常見的官員娶妾的打扮,隨后起身,墨玉緊跟其后出了院子。
前來找他的魏冉見他穿著喜服,也是一愣,有些驚訝的問:“王爺今日不去迎接使團嗎?”李鈺站住腳看了她一眼說:“本王的事情你也要插手?”
魏冉低下頭說:“妾身不敢?!?p> “管好你自己?!?p> 隨后大步離開了,魏冉留在原地看著他高大俊朗的身影越走越遠,有些不能理解,難道娶安晚羨能讓李鈺不去迎接使團公然抗旨嗎?
她胸口堵了口氣,想跟著李鈺,身后的丫鬟清兒說:“王妃,您要留在府里,等側(cè)妃來了需要向你敬茶?!蹦_步還沒有邁出去,愣生生的站住了。
而王爺則駕馬,成親的鑼鼓隊墨玉昨日已經(jīng)商定好了,現(xiàn)在時辰到了他跟在李鈺的身后往安府去,街上的人都出來看,有些人在議論。
“這是魏王吧?真帥啊?”
“看啥,聽說今日來的南汴世子才是真帥呢?”
沒錯,今日南汴來的使團里為主的就是世子唐霄,他代表南汴請求北晉出兵援助。
使團已經(jīng)入了太原城,陸?zhàn)T著馬帶著一小隊軍過去等候,唐霄是坐在轎子里過來的,這次入晉只來了三個重要人物,唐霄、謝云崢還有方奕,方奕是方妙妙的弟弟,也是方正義的庶子。
謝云崢在前面騎馬帶路,唐霄和方奕坐在后面的轎子上,他們是不為引人注意,不宜過于張揚。
“謝大人?”
謝云崢在馬上行禮,陸?zhàn)┦撬麄儙讉€人的長輩,該有的禮節(jié)還是需要的,他回道:“在下謝云崢,見過威武的陸大人?!?p> “客氣?!?p> “聽聞是魏王特來迎接我們,不知道魏王此刻身在何處?”陸?zhàn)┛戳怂谎?,如此年輕,但是眼神里卻透著銳利,想必坐穩(wěn)一個大理寺少卿也不是個容易事情。
“請隨我來,魏王今日成親,稍后就到?!?p> 聽到這句話,他握緊手里的繩子,看了一眼轎子,里面只有方奕一個人坐在里面,而唐霄早就入城前下了轎子獨自來城中打探消息了。
他身穿不起眼的衣服,淹沒在人群里,自然也在觀望魏王前往安府成親,但是他不知道魏王李鈺娶的人就是安晚羨,他悄悄的離開了。
此時的安晚羨被安蕭澤攙扶著往大門口走去,一切準備就緒就是等著時辰一到上花轎。
喜婆不知道今日魏王或許會不來,她著急的跟在身側(cè)觀望外面的情況,想著時辰馬上就要到了,可不能誤了吉時啊,遠遠好像聽見了鑼鼓的聲音,人高馬大的李鈺騎在馬上往安府來了。
安晚羨神色一晃,心里有些緊張,不自覺的握緊了安蕭澤的胳膊,他的長姐也會緊張,連安晚羨都不知道自己或許也是期待李鈺能來的。
此刻見到了,心里很是緊張,她有些低下頭不敢看,隨后鑼鼓聲已經(jīng)越來越近,李鈺下馬,安蕭澤將安晚羨交給喜婆迎著進了轎子里。
老夫人在門口看著被轎子抬起來的時候,眼眶一紅,隨后被李媽媽攙扶著進去了,安蕭澤和安柯嘆了口氣之后就進到屋子去了。
晚上宴請南汴使團,魏王府其實根本辦不了酒宴了,到時候他的長姐該多么的傷心啊。
李鈺人高馬大的騎在馬上,身著喜服風度翩翩,安晚羨坐在轎子里沒有在府里等待的忐忑此刻反倒有些鎮(zhèn)定,今天風有些大,吹開了她的側(cè)面轎簾,饒鏡走在外面蓋好,可就是那么一瞬間唐霄看見了。
身著嫁衣,頭戴玉珠簾,是他朝思暮想的洛念傾,但此刻她是河清郡主安晚羨,站在人群里,他裹緊了衣衫覺得自己身側(cè)的喧囂都退去,只剩下心臟砰砰的聲響,原來今日魏王娶得就是安晚羨。
一連幾日的趕路,他根本來不及查到這些事情,而南汴易主戰(zhàn)爭迫在眉睫,他能做的就是站在人群里看著她,看著心愛的人坐在轎子里成為別人的新娘。
“曾經(jīng)你說的絕不為妾,是因為嫁的人不是李鈺嗎?”
謝云崢和陸?zhàn)┚驮诓贿h處觀望,陸?zhàn)┯行┣敢獾恼f:“今日魏王成親,還望謝大人以及世子多包涵?!?p> 他沒有來得及回什么,就見唐霄神情冷漠的看著他搖搖頭,示意今夜先不進宮,而后謝云崢說:“連日趕路,有些疲憊,不如便找間客棧讓我們休息一夜,明日再面見北晉皇。”
陸?zhàn)┿读艘幌?,既然是使者的要求,他們自然也不想拒接,也省的擾了今日魏王的成親宴,謝云崢被陸?zhàn)┩婚g客棧帶去,走的路上他說:“不必太過招搖,陸大人回吧,我們自己進去即可?!?p> 雖然這個要求很奇怪,但這是太原城,想來也無妨,所以陸?zhàn)c點頭說:“不遠處有個客棧,那使團自便吧?!?p> 其實這都是假話,陸?zhàn)┖臀和踝运麄冞M城時就已經(jīng)派人暗中跟蹤,唐霄先行進去定了間房隨后謝云崢和方奕定了兩間房,靠的很近。
這么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安晚羨已經(jīng)在喜婆的攙扶下從側(cè)門進到了王府,因為妾室側(cè)妃,是不許走大門的,所以她們按照習俗跨火盆以及各種禮儀。
魏冉坐在正廳內(nèi)等著安晚羨進來,北晉習俗皇子娶妾不必入宮行禮,但是需向正室敬茶。安晚羨端著丫鬟遞過來的茶,有些燙手,此刻魏冉端著不接,李鈺注意到安晚羨的手已經(jīng)有些泛紅了,因此直接拿過茶杯遞到了魏冉的手上,臉色十分冰冷。
魏冉一愣沒接住,直接掉在了地上,這個兆頭不太好,喜婆驚呼,北晉人說妾室敬茶沒有送到正室的手上,代表以后會推倒正室。
喜婆發(fā)現(xiàn)自己失儀,立馬閉上了嘴,魏冉有些生氣的看著安晚羨,這樣的時刻她也不敢發(fā)作,剛才的行為也已經(jīng)讓李鈺很不舒服了。
安晚羨起身看著臉色難堪的魏冉,笑道:“妾身日后還煩請姐姐關(guān)照了?!?p> “豈敢!”
喜婆扶著她進入了魏王準備的扶云閣,一想到這魏冉更加生氣,身旁的清兒提醒她說:“王妃,冷靜。”
這句王妃讓她回過神來,即使她現(xiàn)在得李鈺的心,可名分到底是個妾室,如今她不同意,這側(cè)妃就遲遲上不了名碟,且是個良人。
安晚羨看著熟悉的路,這條路是去李鈺院子的路,她有些疑惑的問身旁王府的丫鬟說:“我的院子是在王爺?shù)南噜弳幔俊毖诀咦鹁吹恼f:“是的,良人日后就居住在王爺淺云院的相鄰扶云閣?!?p> 饒鏡聽見這句良人,眉頭一簇,隨即開口問她:“如今我們郡主嫁進來,豈是個良人?”丫鬟臉一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安晚羨說:“饒鏡。”
隨后饒鏡不再言語,只跟著丫鬟往里走,然后默默的記著路。飛舊和與陽是二等丫鬟此刻正在一排丫鬟的后面,她們身側(cè)還有個女子,安晚羨一下轎子就被簇擁著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是老夫人挑的人,李媽媽的孫女李能心。
能心一邊走,一邊觀察王府里人來人往的模樣,以及領(lǐng)著郡主往院子里去的丫鬟,腳步輕盈,眼神堅硬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丫鬟,雖然剛才有些臉紅,想必是不太熟悉府里的這些事物,有可能是剛剛培養(yǎng)進來的,但肯定是魏王的人。
進到院子里,打掃的十分干凈所有的都像極了安府里的安院,她看著熟悉的感覺,這個場景讓自己有些緊張的心更加松了下來,這么久以來的不滿還有難過得到了釋放,女子的愛情是多變和情緒化的,但是李鈺的這個舉動讓她有些卸下了前幾日的防備。
“新娘子,你要好好坐在這?!毕财庞株P(guān)照了她很多注意,非要等到魏王晚間來了她才能摘下這個珠簾,說真的太重了,垂著她頭有些重。
饒鏡在一側(cè)把袖子里的銀錢遞給喜婆,喜婆嘴上說著不要,但還是收下了,笑盈盈的說:“恭喜啊。”
隨后就走了出去,跟來的丫鬟并不多,除了饒鏡還有安晚羨帶來的兩個丫鬟,李能心此刻才上前去說:“見過側(cè)妃?!?p> 安晚羨沒有見過她,饒鏡是見過的,因此在一側(cè)說:“你是前幾日來院子里喚小姐起身的那位姑娘?!?p> 李能心聲音不大,但是清脆的說:“婢女老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李能心?!?p> 這個名字安晚羨知道,她是李媽媽的孫女,聽府里的人這個孫女養(yǎng)的極好,不算是絕美,但是卻生的一副玲瓏心,人都說李媽媽好福氣。
但是據(jù)她所知,這個李能心不是府里的丫鬟,她看了一眼以后,笑著說:“老夫人讓你來的?”
李能心抬起頭,對著她的眼睛說:“是。”
祖母真的有心,既然說動了李媽媽的孫女來伺候她,想必是真的擔憂她在王府里的日子。
“李媽媽是你的祖母?”李能心笑著說:“是。”
飛舊和與陽不是貼身伺候安晚羨,因此對這些事情不是很在行,但是饒鏡知曉其中,所以有些意外,因此她看了一眼李能心說:“日后,就跟在我身側(cè)一同照顧側(cè)妃吧?!崩钅苄狞c點頭說:“多謝饒鏡姐姐?!?p> 饒鏡知道這個李能心不能算是真的丫鬟,所以待在安晚羨的身側(cè)更加容易方便的照顧到她。
一晃的時間,都快入夜了,王府里盛宴,此刻一些官員才來,一相對比,唐霄獨自一個人站在客棧房間的床邊,想的都是今日安晚羨身穿喜服的樣子,有些苦澀的笑了。
他的腰間還別的當初給她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