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她死了
丫鬟一路小跑，腳步焦急，洛念傾跟在后面每走一步心都沉下一分，陸世堯待在大堂看護(hù)方夫人。
唐霄在洛念傾后面默默的跟著，沒有走的很快也沒有走的很慢，恰好能和她保持距離的步調(diào)。謝云崢并排和唐霄走在一起，他看那個丫鬟的神情，自然也猜得到事情好不到哪去。
荒廢的后院雜草叢生，池塘都已經(jīng)干枯，那顆大樹生長了不知道多少年，身穿嫁衣的方妙妙就這么直直的掛在樹上，一般人看到確實觸目驚心。
洛念傾慢慢的靠近，方妙妙梳妝打扮讓自己穿上嫁衣成為最漂亮的女人然后帶著繩子吊死在這顆龐大的樹上，顯得異樣詭異。
她沒有再看第二眼，回過頭望著面無表情的唐霄，她怎么也沒有想到方妙妙會選擇這樣的方式。
是她當(dāng)時沒有好好的勸慰，眼眶紅了起來，唐霄知道她可能是責(zé)怪自己，上前輕輕的抱住她說：“不怪你。”
她忍不住的回抱，聲音帶著哭腔說：“我若早些察覺，或許可以避免。”
唐霄平靜的說：“你勸不了的，即使嫁給陸家她的下場也好不了幾分?！币驗椴痪靡院?，方陸兩家免不了要決裂了，只是因為她的死加快了這場硝煙罷了。
正因為知道自己其實根本避免不了，聽到這句話的洛念傾更加自責(zé)和難受。
一旁的謝云崢讓丫鬟去通知方大人，后面跟著的人將方妙妙放了下來，方夫人和陸世堯趕到的時候，方妙妙已經(jīng)被蒙了起來。
一旁的方大人雖然臉上沒有表情，但是內(nèi)心又如何不疼痛，這是他的女兒，疼愛了十幾年的女兒。
他有些悲痛的閉上眼睛不忍再看，方夫人在陸世堯的攙扶下手抖著揭開了白布，那張再也笑不起的臉狠狠的刺痛了做母親的心。
陸世堯有些心驚，也有些內(nèi)疚，可是他真的沒法愛她，死了就再也不用娶進(jìn)門了，果然啊方妙妙若是知道她一定慶幸自己解脫了。
方府人丁稀少，除了方妙妙方大人只有一個妾室生的小兒子，而方妙妙是方夫人唯一的孩子，她好像突然老了一樣，洛念傾在一旁陪著她。
剩下的事情方大人交給了管家，并不想插手，此刻這樣的舉動顯得很是無情，唐霄還想和方正義聊一聊，但是他回了書房并不想見任何人，唐霄覺得不是談事情的好時機，便和謝云崢、陸世堯先行離開了。
洛念傾就這么陪著方夫人在方妙妙生前的房間里坐著，一直默默的坐到了快入夜，方夫人輕聲說：“你回去吧，等喪禮的時候你再來吧?！甭迥顑A知道自己確定該回去了，點點頭，擁抱了方夫人。
青桔和洛念傾坐在回去的馬車上，一句話都不說，青桔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小姐，上次的方小姐還是活生生的，如今已經(jīng)陰陽兩隔了。
方妙妙的死成為了導(dǎo)火索，洛念傾原本定于三日后離開南汴的計劃被推遲，被推遲后的她離開南汴的日子變得遙遙無期了。
白芷看著回來一臉疲憊的郡主，上前輕輕扶她坐在床邊，小心的問：“郡主這是怎么了？”
青桔在后面也不敢說話，她知道這個白芷姑娘是從小就服侍小姐的人。她默默地出去燒一壺?zé)崴胫o小姐暖暖腳，這冬季變得越發(fā)寒冷了。
洛念傾的心跟著冰冷的天氣也開始凍了起來，她覺得自己渾身酸痛無力，內(nèi)心更是疲憊，她好想睡一覺就那么長長的睡過去。
從父親死了以后，她一直崩著神經(jīng)，原本失憶的時候自己是輕松自在的，還想著只要恢復(fù)記憶了就好，可是還不如忘卻的好。
青桔端著熱水進(jìn)來的時候，在外間擺弄著手上的匕首，而小姐已經(jīng)睡著了，她輕聲說：“白芷姑娘，小姐可是睡下了？”
白芷笑著說：“郡主睡下了，熱水就先不用了?！鼻嘟埸c點頭，端著水出去。她將東西弄好了以后，想著要不要守夜，但是白芷如今來了，這些活都好像用不著她了，還有點失落呢。
她一轉(zhuǎn)身就看見白芷站在她后面，突然有人站在她后面，嚇了她一跳，白芷主動撤了一步，不好意思的說：“嚇到你了？”
青桔緩了口氣，溫和的說：“沒事。”
白芷這個時候不在房間里守著小姐，想必是來找她的，青桔問她：“白芷姑娘來找我的？”
白芷心里有些了然，怪不得郡主能留下她，確實很能看人眼色又懂分寸，她態(tài)度良好的說：“以后不必喊我姑娘，直呼我的名字白芷?！?p> 青桔點點頭，白芷又說：“我平日里不是郡主的貼身丫鬟，因此很多事情還要煩你多多幫襯著郡主?！?p> 不是貼身丫鬟，青桔沒太懂這句話，但是后面的話她知道白芷是說，她還是要做小姐的貼身丫鬟，時刻待在一旁，這下心里又開朗了起來，她很怕小姐會拋棄她。
白芷自然明白自己的到來會讓一直照顧郡主的青桔有些顧忌，但是如今南汴青桔是最接近郡主的人，她比自己更適合照顧郡主。
“我待會要走了，若是郡主問起來就說我會在三日后再來的，讓郡主收拾好東西。”青桔明白這是要去準(zhǔn)備離南汴，她鄭重的點點頭，表示一定會仔細(xì)的告訴小姐。
睡了一夜，洛念傾起身的感覺自己心情還是那么郁結(jié)，青桔端著熱水給她洗漱，隨后藍(lán)竹輕輕的叩了叩門。
“進(jìn)來?！?p> 藍(lán)竹見到洛念傾稍微彎身行禮：“三小姐，姨娘讓你過去?！?p> 肯定是因為方妙妙的事情，她點點頭語氣平靜說：“這就去?！彼{(lán)竹看了一眼小姐，還想說什么最后也只是停頓了一下就離開了屋子。
洛念傾看見周氏的時候，她正在哄著小公子，孩子咿呀呀的說著什么，可周氏的臉上卻看不見笑容，她知道周氏肯定是知道了方妙妙的事情了。
“姨娘?！敝苁下犚娐迥顑A清脆的聲音喊她，她露出個淺笑說：“念傾來了，快坐吧?！?p> 洛念傾看著有些富態(tài)的她，因為生完孩子一直在養(yǎng)孩子整個人身材都有些走樣了，她看著洛念傾好好的坐在她面前，心里還是有些欣慰。
但是一想到方夫人的女兒，她收起微笑，嚴(yán)肅口吻說：“念傾，若是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早點離開吧?！?p> 這是周氏第一次要她走，洛念傾沒有反應(yīng)過來，隨后側(cè)過眼沒有看她，周氏雖然不知道她現(xiàn)在是否想走，可是為了以后洛念傾還是要早些離開。
“你早點離開吧，或者嫁給你想嫁的人，我會盡量替你爭取，你不能再留在洛府了。”
周氏是知道了什么？洛念傾皺著眉頭問她：“姨娘好端端怎么趕我走呢？”
周氏嘆了口氣，不肯說的太多，還是那句話：“念傾，我也是拿你當(dāng)做我的孩子，離開洛府吧。”
洛念傾覺得自己現(xiàn)在還不想走，方妙妙的喪禮她還要去參加的，周氏狠下心說：“我明日就要回洛府，你若是不肯離開，以后也不必和我來往，我會讓清元斷了你這里，宅院你先住著。”
一旁的藍(lán)竹都有些愣住了，她沒想到姨娘會這樣趕小姐，洛小姐知道周氏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勸她。
洛府若是留不得，那周氏又如何能在洛府安全的養(yǎng)大小公子呢，她神色平靜的說：“姨娘和我一起走吧。”
都是聰明人，周氏突然笑了，寬慰她：“清元是我的夫君，我和他早就不可分開了?！?p> 意料之中，可是洛念傾還是希望周氏能和她一起走，后來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這是她最后一次這么冷靜的和周氏說話了。
周氏離開外宅的時候，洛念傾還在睡覺，下人收拾東西的聲音并不小，然而洛念傾卻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她知道自己攔不住姨娘回去的。
周氏默默的看了一眼她的院門，隨后抱著小公子出府上了洛清元給她備的馬車，她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洛念傾了。
小公子好像知道母親有些難過，咿呀呀的哭了起來，周氏輕輕的哄著，眼淚滴落在手背上。
喪禮的時候，陸夫人帶著陸世堯來了，但是方夫人并沒有接待的心情，若不是這門親，若不是陸世堯一次次的告訴方妙妙自己不愛她，方夫人恨不得殺了陸世堯。
一旁的洛念傾看著兩家表面的平靜。
等到陸家要回府的時候，突然陸家管家急匆匆的進(jìn)了方府，陸世堯神色緊張，本來偏殿的人就沒有幾個，這個事情顯得格外明顯。
唐霄和方大人去書房商談，現(xiàn)在場上就剩下方夫人、陸夫人、陸世堯和剛進(jìn)來的管家，謝云崢和洛念傾一直很低調(diào)的保持沒有存在感。
陸世堯激動的問方夫人：“伯母，你這是什么意思？”
此刻的方夫人眼神冷靜，沒有回復(fù)他的話，一旁的陸世堯非常的焦急，謝云崢趕緊上前。
“什么事情？”
陸世堯語氣帶著怒意：“方大人帶人找到了我安置林安的外宅，帶走了孩子?！绷职?？洛念傾想應(yīng)該是李樂之為他生的孩子吧。
謝云崢知道方正義應(yīng)該是不會放過陸府的，此刻不是慌亂的時候，他冷靜的攔住陸世堯，一旁的方夫人神色冷酷絲毫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
“方夫人，大人的恩怨何必孩子受罪？”
“那我的孩子？”方夫人此刻咬牙切齒的看著陸世堯說。
原本前幾日他的愧疚都被方正義的舉動弄得煙消云散了，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格外的在乎，因此他的心態(tài)已經(jīng)不穩(wěn)了。
“陸公子還是息怒吧?！崩潇o，殘忍的語氣從門外傳來，洛念傾看見一身深青色衣衫的唐霄和面容冰冷的方正義走了進(jìn)來。
方正義冷眼看著此刻有些焦急的陸世堯，他比陸世堯高出小半個頭，壓迫的看著他說：“我只要你孩子，若是你想換也行，那我要的就是你的命。”
一旁的陸夫人一聽，就有些怒意，她說：“方大人好膽量?！?p> 哼，方正義根本不把陸夫人看在眼里，就是陸恒來了他也會這么說。他手里握著陸恒的把柄，此刻他要的只是一個不起眼外室生的孩子，就算是陸世堯死了他都不足以償還女兒的死，可是最起碼他也要知道失去孩子是如何的疼痛。
陸夫人比陸世堯更看得清，她拉住陸世堯說：“孩子給他，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p> 方夫人突然起身，想是惡鬼附身一般撲向他，狠狠的抽他大嘴巴，陸夫人慌亂的要拉開被她一手打了過去。
方夫人一邊打一邊哭，陸世堯此刻不敢反抗，他的嘴被打的破了皮，血流了出來。
方正義拉開了自己的妻子，他講她摟在懷里，聽著她心碎的哭。
扶起陸世堯的陸夫人真的有些生氣，自小寵大的兒子怎么被人這樣的欺負(fù)，她語氣刻薄的說：“方妙妙這樣的性格嫁過來也活不下去，男人三妻四妾很是正常?！?p> 方夫人還想上去拳打腳踢，但是方正義緊緊的攔住了她，一旁的謝云崢和唐霄知道是別人的家事并不想摻和，洛念傾突然出聲道：“陸公子這樣的性格怕是也活不久，連個孩子都舍不得。”
陸世堯瞪大了眼睛說：“你如何說得出這樣的話，孩子不是你的，你不難過?！?p> 洛念傾臉帶笑意，可卻十分譏諷，她笑著說：“那方妙妙是方夫人的女兒，她又該如何，一命換一命，陸公子節(jié)哀吧?！?p> 聽聞此話的陸夫人惡語相向的說：“哪來的狗東西，也敢和我們插一嘴?！?p> 唐霄一皺眉，冷言道：“她是我的人，陸夫人是在說我嗎？”陸夫人一聽世子說話了，頓時閉了嘴，惡狠狠的瞪了一下洛念傾。
幾個人出了方府，陸世堯一想到那個可愛的孩子，還沒有見到人世間最美好的東西，他眼淚都在打轉(zhuǎn)，向唐霄說：“我的孩子就這么..”
一旁的洛念傾出言提醒：“陸公子，一命換一命，不要貪?！?p> “我不是貪，方妙妙不是我殺的，憑什么？”
洛念傾冷笑道：“陸公子為了官職要娶她，官職到了，方小姐便被你的言語殺死了?！?p> 陸世堯心下憤然，他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如何就能殺得了人。
“你利用她的時候，就要知道付出代價，回去吧?！碧葡鲭m然言語溫和，但是語氣硬，已經(jīng)表明陸世堯必定要犧牲孩子，洛念傾有一次刷新了對他的認(rèn)識。
三個人在一起玩了很多年，她以為唐霄會幫陸世堯的，不過也是唐霄身為世子，自然也是大局為重，陸世堯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兩家恐怕真的要斗的魚死網(wǎng)破了，如今倒還能收場。
她回頭望了一眼方府的大門，悲傷的想：妙妙，這是不是你要的解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