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齒掉光了的老者猛地扔掉大煙斗,四肢撐地臉倏地扭曲在一起,露出兩根尖銳的狼牙。目光變得兇狠,全身骨節(jié)吱咣作響,發(fā)出狼的嗷嚎。
天羽皺了皺眉頭,萎靡不振的眼眸倏地放出謹慎的光芒。他很鎮(zhèn)定,每一根神經發(fā)揮到最敏銳的狀態(tài)。天羽往后挪了挪,背靠墻壁,面對一群如饑似渴的狼人。
這樣的情形天羽無疑是很熟悉的,只是這次他沒有把握能從魔窟里逃出生天,因為他的劍已經不在身上了。
一個劍客沒了劍,無異于一條毒蛇沒了毒牙。
夢曇面對一群蠢蠢欲動的狼人,目露兇光,最大限度地咧開嘴,美麗的面孔頓時變得扭曲、恐怖,兩根狼牙倏地露出,對同伴們嘶吼一聲。這時所有躍躍欲試的狼人們彎腰聳肩,極不情愿地畏縮在角落。貪婪的眼神一刻也不肯從天羽的身上挪開。
夢曇轉身看著天羽那雙不可思議的眼神,兇狠的目光緩緩熄滅,突兀的狼牙慢慢收縮。
“不要怕,”為了讓天羽安心她盡量表現(xiàn)得溫柔,“我們沒有惡意?!睒O不自然地微笑。
“你們不是要殺我?”天羽敏銳的神經依舊沒有衰退半分,一雙眼格外的出神。
“我怎舍得讓你死呢?”夢曇狡黠一笑。
“你帶我來這里讓我看見你們的真面目,”天羽從褲兜里掏出一根皺巴巴的雪茄,“不會只是跟我開個玩笑吧?”
“你是劍客,”夢曇向前湊了湊,鼻子使勁嗅著,似很陶醉,“我是狼人,我們是名副其實的宿敵,就像貓和老鼠?!?p> “我有些糊涂了,”天羽在大腿上劃燃火柴,點燃雪茄,“既是宿敵,你們似乎沒有置我于死地的打算。”
“既聰明又漂亮的小伙子,我越來越舍不得你了,”夢曇繞著天羽使勁地嗅,湊到他耳邊,鼻息呼在他耳上,“我想說的是劍客和狼人宿敵之說其實早就終結了,我們狼人擁有永恒的生命,而劍客只是普通的凡人,現(xiàn)在真正意義上的劍客只剩三個了。假使你們都死了,劍客就真的玩完了,你明白了......”
“看樣子,你不希望我們死啊!”天羽吐出一口濃煙,任由夢曇在他周身亂嗅。
“這個世界上最希望劍客滅絕的無疑是我們狼人,但是現(xiàn)在局勢發(fā)生一些改變,熱兵器造就了小癟三,他們自稱為槍俠,在世界各地整天吆五喝六?!?p> “別再打啞謎了,還是直奔主題吧!”
“狼人懼怕陽光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相信你也知道。”
“這也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因為你出現(xiàn)在了陽光下?!?p> “那只是一個小小的障眼法,為了讓你和那些槍俠們相信我是個正常人,玩出的一點小把戲罷了?!眽魰翌D了頓,“又跑題了,言歸正傳,狼王有意與劍客冰釋前嫌共謀大業(yè),事成之后以黑白為界,狼人主宰黑衣,劍客主宰白晝?!?p> “狼王屠嘯天?”天羽蹙了蹙眉,“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沒有人能殺死尊貴的狼王,”夢曇眼中流露出崇敬,“我見證了殺破狼的劍斬下狼王頭顱的瞬間,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之后,狼王的頭顱在圓月下重生了......”
她似乎回到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夜。
鎮(zhèn)定如磐石的天羽臉色微變,手中的雪茄忘了吸,喉結蠕動了一下,輕輕咽下一口口水。
“狼王現(xiàn)在一定躲在蝙蝠堡,”天羽篤定地說。
“一點兒也沒錯。”
夢曇不怕承認,因為肉體凡胎絕無可能進入蝙蝠堡,所以沒什么好藏著掖著的。
“我不明白的是,”天羽饒有興趣地瞪著夢曇,“你們?yōu)槭裁床辉隍鸨ご?,而是選擇出來冒險?”
“我在河西鎮(zhèn)呆得夠久的了,”夢曇左手輕輕撫摸著右手,看不出神情,“白驚天只不過是我的一個傀儡,或者說是一個掩護,”她指著四周一群貪婪的狼人,“他們才是河西鎮(zhèn)上真正的土著,是我賜予他們不朽的力量,成為我的同伴。”
天羽一陣毛骨悚然,因為河西鎮(zhèn)已變成了真正的狼窩。
“莫非你沒有回過蝙蝠堡?”
“沒有,”夢曇愣愣地說。
“為什么?”天羽趁熱打鐵。
“因為......”夢曇猛地驚醒,不可思議地看著天羽,“好狡猾的人,差點上了你的當?!?p> “不是在和你商量,”夢曇接著說,“劍客,你接不接受狼王的盛情?”
“如果我拒絕呢?”
“這世上最強的三股力量無疑是狼人、劍客、槍俠,”夢曇點燃一支煙,“我們絕不允許威脅我們的力量存在,所以你明白了!”
“共同主宰,說得真他媽好聽,”天羽冷笑,“比起狼人,我更希望槍俠能主宰世界,至少他們是真正的人?!?p> “這么說,你是要拒絕了?”夢曇吐出一口濃煙,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狼王太瞧得起我了,我只是一個落魄的劍客,自身難保,身上的熱血早已耗盡,再也沒了野心?!?p> “可你一身的劍術還在,”夢曇狡黠一笑,“若是你肯將劍術傳給狼人,那些持槍的小癟三很快就會煙消云散。”
天羽咯咯地笑,“原來你們打的是這個主意,你們這些見不得光的臭蟲不配學習劍術?!闭f得鏗鏘有力。
夢曇面色瞬間變得詭異,她輕輕扔掉手中的煙,卷縮著的狼人眉顏一展頓時變得癲狂。夢曇輕笑,退到一旁。這時癲狂的狼人蜂擁而上,將天羽圍了個水泄不通。
只聽一聲銳利的慘叫,狼人被一道強烈的劍氣震開,猛地撞擊在石壁上,霎時頭與肉身分離。頸上噴出黑色污血,發(fā)出一股刺鼻的腐爛味,讓人作嘔。
夢曇邪笑,拍了拍手掌,“劍客就是劍客,沒有劍也能發(fā)出劍氣,只可惜你終結是肉體凡胎,嗅覺總是差了些?!?p> “什么意思,”天羽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
“能讓狼人上癮的毒并不多,普通人只要聞了煙味便會癱軟,”夢曇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像在看自己的愛人。
“我不是普通人,”天羽的身上的殺氣消散了,他一向從不對狼人手軟,但是眼前的女子救過他的命,他實在不忍殺她。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夢曇似乎打著什么算盤,“但是他們的血液已經是世上最毒的毒藥了,除了體質特殊的狼人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人能夠抵抗這毒性?!?p> 刺鼻的腐爛味依舊很濃,天羽倏地反應過來,但是晚了,因為他感到一陣眩暈般的惡心感,踉蹌著倒了下去,狂嘔起來。
“你有機會殺死的我,”夢曇走過來從兜里掏出一塊手巾輕輕擦拭天羽嘴邊的穢物,“可你沒有,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愛上了我呢?”
一雙兇狠的目光瞪著眼前的女子。天羽憑借最后一絲力氣化指為劍朝自己的天靈蓋刺去,夢曇手疾眼快,一拳將他擊暈。
夢曇看著安靜了的天羽,輕輕撫摸著他瘦削的臉頰,喃喃地說,“你這是何苦呢?”
***
緩緩睜開眼,最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夢曇那張微胖的臉。她坐在一張木椅上,手里拿著一個獸皮制水袋。一雙褐色的眼珠來來回回轉動著。
天羽動了動,耳邊傳來叮叮當當?shù)罔F鏈聲,他扭頭看過去,一根拇指般粗的鐵鏈緊緊鎖著自己的手臂,脖頸上也環(huán)著一根鐵圈。雙腳也被緊緊地扣在地上。
這是一間狹小的石屋,似乎是專門為需要逼供的囚徒設計的,此刻天羽被禁錮在早已設計好了的架子上,身前擺著一張矩形石桌,上面雜亂堆著數(shù)不清的刑具。
屋頂垂吊著一個泛黃的白熾燈,發(fā)出微末的光芒。
一件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天羽被囚禁了。
但至少還活著,一切都還有希望。
“請問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天羽似在打趣。
夢曇咯咯地笑,似乎聽到了此生最好笑的笑話,“你看不出來嗎?劍客!你成了我的囚徒。”夢曇放下翹著的二郎腿。
“有煙嗎?”
夢曇愣了愣,出乎她的意料,“煙?”故意做聲冷笑,“再給你來點酒,好不好?”
“好啊,”天羽知道夢曇在耍他,但是他實在無聊得急。不可否認當他陷入絕境時總能表現(xiàn)出驚人的淡定,有時連他自己也感到很震驚。
“你可真會順著桿子往上爬呀,”夢曇起身走到他跟前踩住他的腳使勁按,天羽因疼痛表情變得扭曲,咬緊牙關,齒骨醒目地凸起,“搞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抽煙、喝酒,呵呵,吃屎去吧......”
挪開踩著天羽的腳,“哦!對不起,對不起,”雙手托著天羽的臉頰,“弄疼你了......”臉色一變猛地一巴掌甩下,在天羽的左臉留下醒目的紅印。
許是覺得好玩,所以才以作踐、捉弄天羽為樂。夢曇活像一個神經病,喜怒無常。
她此刻的服裝已然不是天羽所熟悉的那身了淺紅色連衣裙了,此刻她的身上一丁點兒女人的韻味也找不到了——身披一件灰色高領大衣,穿在身上顯得有些松弛,內穿一件白襯。頭戴灰色邊沿高頂氈帽,壓著一頭長長的卷發(fā)。一雙飾有馬頭釘?shù)母咄惭プ印?p> 儼然一副西部牛仔的打扮。
而劍客,那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僅剩的黑襯殘破得不成樣子,勉強還能遮住三分之二的肌膚。那雙半新不舊的靴子已經很臟了,似乎好幾個月沒洗過了。
天羽舔了舔嘴角的血漬,譏諷地說,“娘們兒就是娘們兒,軟手軟腳的,打人都毫無力氣。”
“我若是你,我就學聰明點,免得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天羽咧嘴夸張地笑,全身都在顫動,沒有人明白他在笑什么!
“夠了,別再笑了。”
啪啪兩巴掌。
“哈哈哈......”
笑得更癲狂!
“我讓你笑!”
啪啪兩巴掌。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