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感覺在他活了十幾萬年的仙生里,頭一次出現(xiàn),很新鮮。
他認真體會了一下這,感覺很真實,卻讓他想不明白。
他與懷玉隔了不到三步遠的距離,小丫頭卻完全無視他。此刻正被趙合幸福地擁在懷里,她仰著頭,投向趙合的眼神里藏了凌亂狷狂的燭火。
撲閃又充滿渴望。
趙合身材頎長,紫衣華服剪裁的與熨帖修身,窄袖上綴了水紋銀線,骨指分明的手攥著她的小手,語調曖昧。
“你要跟緊了,別走散!”
懷玉抿唇相望,如宣誓一般鄭重,“我會永遠跟著你?!?p> 趙合滿意地笑了笑,瞧著她。
懷玉迎上他的目光,灼灼相看。
兩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對,眼神膠著的能拉出絲來,引得過路行人紛紛捂嘴偷笑,投來羨慕贊嘆的眼光。
更有好事者直言:“瞧瞧這一對金童玉女,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是呀是呀!怎么看都是配一臉?。 ?p> “天作之合?”仲玄不動聲色的暗了眸子,“金童玉女?郎才女貌?配一臉?”
這些話都是這丫頭自己想說的吧?她瞎嗎?
這丫頭不會是被慕君輕愛慕趙合的殘念蒙了心智吧?
仲玄冷眼旁觀。
在眾人的贊嘆聲里,趙合的神情愈發(fā)溫柔,他突然俯身一吻落在懷玉額頭。懷玉被吻的猝不及防,傻了。
仲玄心里的不適感加重。
有片刻光景,他想起了浮離院子里的那株仙葫蘆。
浮離最愛侍弄花花草草,那株仙葫蘆他耗費了十幾萬年的心血才結三個果,浮離看那三個小葫蘆猶如看自己兒子一般吝惜珍視,到最后,卻全都被他摘走。
仲玄想起那株仙葫蘆,并非只是那株葫蘆,而是彼時浮離看他眼神。
因為他摘了他的葫蘆,浮離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他的眼神都如怨婦一般,說話還愛拈酸嘲諷他。時至今日,偶爾提及此事,他依舊耿耿于懷。
仲玄曾一度還為他擔心,怕他因恨生魔。
仙者六根清凈,不當存了心事耿耿于懷,這于內修沒有好處。長此以往,一個搞不好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仲玄是降妖伏魔的祖宗,曉得許多行差踏錯的神仙們,大多都是被情欲所絆,最后遁入魔道。
是以,他不會如此糊涂,讓自己六根不凈。凡事當即發(fā)生,當即解決,便心無掛礙。
于是他捏了個訣,于趙合懷玉恩愛相擁的時候,給他們送去了十幾個尋釁鬧事的街頭混混。
面對突然冒出這許多煞風景的混混,懷玉既驚且怒。從趙合懷玉掙出來。
仲玄眉頭舒展。
面對眼前這一堆流里流氣,嘴里不干不凈的小混混們,懷玉毫不猶豫的化出胭脂刀,準備打架。
趙合被懷玉擋在身后,看著前一秒還在自己懷里嬌嬌柔柔的小姑娘,在這一秒已經(jīng)橫刀立馬,一身煞氣。
趙合的表情有些錯愕,驚訝。
他遲疑著,“要不,咱們還是跑吧?”
“跑?那多丟人!”懷玉想都沒想就否定了他的話,她懷某人打架何時慫過?
仲玄聽見懷玉的話,再瞧瞧趙合吃癟的臉,現(xiàn)在混混們身后頂著一張面癱臉,一陣舒適。
懷玉窄刀在手,滿身戾氣勢不可擋,臨開打前還不忘勻出點溫柔小意安慰。
“你別擔心,我把他們揍趴下也就是分分鐘的事兒。你站遠些等著我?!?p> 趙合眼波流轉,往后退到十步開外,給懷玉騰地方。
他遠遠瞧著那十幾個彪形大漢,臉色莫測。
雙方很快開打,懷玉氣勢洶洶的上去,一頓亂剁砍出來,一時竟難分高下。
這種難分高下倒不是懷玉實力不濟,而是仲玄有意加強了那些混混假人的抗揍能力。
解除不適的第二步,釜底抽薪。仲玄趁著懷玉打架的間隙,走到趙合身邊。
趙合看著緩步走來的仲玄,竟不躲不閃,分外淡定。
“帝尊想要將我抹殺?”他邪邪一笑,“可我是阿玉的心結,你確定嗎?”
“帝尊此刻將我抹殺,難道是想親自幫她了卻心結嗎?”
仲玄不以為意,“她對你沒有心結,只是被殘念所惑?!痹挳?,他廣袖一拂,紫衣少年頃刻消失。
虛空中只余趙合兩聲隱約嗤笑。
十步開外,懷玉的刀越砍越猛,仲玄這邊冷不丁撤了法力,十幾個混混瞬間被懷玉一刀掃了個干凈,紛紛倒地。
懷玉懵在原地半晌,瞅著手里的刀發(fā)愣。
仲玄走過去拍她肩膀,“想什么呢?”
懷玉怔怔抬頭,看定他良久,眼神從恍惚到清明,再到不可置信。
“帝尊?”
仲玄眉頭微蹙,這丫頭竟破了他修正術。
懷玉驚地嘴巴直打哆嗦,激動不能自已,霎時紅了眼眶,一臉苦盡甘來的委屈模樣。
“帝尊,你……你怎么來了?”
仲玄冷顏溫聲:“我來不好嗎?”
懷玉低頭,拿手背抹著眼淚哽咽。
“不是……不是……”她抬頭,就這一會兒工夫,眼睛已經(jīng)被淚水泡紅,手背上濕淋淋一片水澤。
她激動且無措,又害羞的緊,于是東扯西拉:“不是不好……是……是很好……太好了!就是……我沒想到而已。帝尊你不是在歷劫?你……你是來看我的嗎?”
仲玄從袖子里拿出一方白凈的帕子遞給她。
“怎么哭了?”
懷玉看到這方帕子,聽到這句話,原本已經(jīng)漸漸止住的眼淚莫名又收不住閘口。
她努力別過臉去,想讓自己不要沉溺在如此大喜大悲中,好顯得正常一些。
見小丫頭不接帕子,還別了臉,仲玄只當她心頭有氣,便拿帕子幫她拭臉。
懷玉僵了。被帝尊這般細心拭臉后,好不容易逮到帝尊抬手的空蕩,她猛然往后蹦了一步,頭也不敢抬的躲著仲玄。
眼瞧著地上月白袍角湊近一步,她嚇的趕忙后退一步,急忙開口,“你別!”
月白袍角頓住了。
懷玉的耳畔響起擂鼓般的節(jié)奏,這節(jié)奏回蕩在整個城市,十分怪異。但好巧不巧的,這種節(jié)奏又很符合她現(xiàn)在的心跳。
她確信眼前的人是帝尊啊!
是她朝思暮想,放在心尖兒,供在仰慕中的神宗?。【谷粫退聊??
這不會是夢吧?
她伸手朝大腿狠狠掐了一把,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發(fā)生。這一次她又傻了。
這竟然真的只是個夢?
她怔怔抬頭,瞧著手拿帕子站在她跟前的帝尊,心情復雜至極。
其實在她暗戀帝尊的若干年里,也不是沒有夢見過帝尊,但每一次夢見都只是帝尊的背影或側顏。
大多轉瞬即逝。
如今日這般實實在在,還拿帕子給她擦臉的情節(jié),是從來沒有在夢出現(xiàn)過的。
既然是夢?
懷玉心念一動,那她是不是就可以所欲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