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長伸出獨臂,將小蟲接了過去,賈以秉這才注意到七阿道人不僅面色圓潤,就連手掌的皮膚也如少年一般,不似尋常老人那樣干枯褶皺,道長已經是兩個甲子的高齡,看來修仙即便沒有飛升,也足以延年益壽,“青春永駐”了。
只是看樣子,還是不能脫離凡人的范疇,不能憑空長出一只胳膊來,不知仙界有沒有生死人肉白骨的靈藥,可以做到斷肢重生。
理論上來說肯定也是有的,只是不知七阿道人為何沒有去尋找,難道說,神游的話,吃了也只是對神魂之體有效,不會影響到凡間肉身?
老道長注意到了賈以秉的目光,笑著解釋了一句,“百年修道,一事無成,這幅身子,只是看起來還合用,實則早已體魄枯朽,如無意外,大限不遠了?!?p> 賈以秉想起老道長單手拎起水桶的那一幕,還是沒有接話,他雖少壯,但是只論體力,似乎還不如七阿道人。
小蟲雖然沒有蘇醒,但是依然保持著一定的警覺,此時嗅到了陌生的氣息,哼哼了兩聲表達了不滿,一拱一拱地試圖逃離,向著賈以秉的方向爬來,七阿道人伸出拇指揉了揉它的小腦袋,小蟲察覺到了善意,便晃了下頭,蹭了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把老道長的手當成了一個新窩,繼續(xù)睡了起來。
賈以秉也稍稍放下心,他是真怕小蟲不知好歹,上去就咬上一口。
以賈以秉對小蟲的了解,它是干得出來的。
七阿道人仔細端詳了半晌,眉頭逐漸皺了起來,面色凝重,搖了搖頭。
賈以秉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道長,很嚴重么?它這是怎么了?”
“不知道?!?p> “……”
“道友莫急,看這位,嗯...這位貓道友的狀態(tài),應該沒什么大礙,至于為何昏睡不醒,貧道雖然不知,但小袁也許知道,我已經喚他來了。”
話音剛落,偏殿的門就被推開了,一個白色毛茸茸的身影剛踏了一只腳進來,又趕緊收了回去,把門關上,隨后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七阿道人嘆了口氣,“唉,本想磨礪一下他的性子,所以才給他取名為恒,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還是毛毛躁躁的,不像這位貓道友這般沉穩(wěn)。進來吧!”
最后一句話音揚起,卻是對袁恒說的,白猿這才又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先對著那面墻的祖師畫像很是敷衍地作了個揖,然后才來到二人身旁,吱吱了兩聲,算是打過了招呼,看見沒有多余的蒲團,便撓了撓頭,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賈以秉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偏殿里的兩個蒲團,另一個是給白猿準備的,畢竟風月早就不做早晚的道士課業(yè)了。
老道長也不多話,直接把小蟲遞了過去,后者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生怕掉了一般,白猿,或者說袁恒,捧著小蟲到眼前左右看了約莫半分鐘,始終不言語,一張猴臉卻逐漸激動起來,他將小蟲遞回給賈以秉,低聲吱吱叫了幾句,便開始手舞足蹈,試圖比劃些什么,賈以秉看得是一頭霧水,英語他略懂一二,但是猴語他是真的不會。
如果真有猴語的話。
倒是老道長和白猿相處日久,早已有所默契,此時連蒙帶猜地當起了翻譯,“袁恒是說貓道友是在睡覺?做夢?閉關?和腦子有關?哦,血脈覺醒?嗯,有危險么?沒有,危險很小,大概需要一兩天,還是一兩個月,唔,一兩天到半月之間……”
白猿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手勢就沒停過,如此半晌,賈以秉終于聽懂了個七七八八。
小蟲這貨,是血脈覺醒了,睡覺就是在閉關,消化血脈覺醒帶來的力量和傳承記憶。
過程中會有些許風險,但是不值一提,不建議強行打斷,最好是自然醒來,至于沉睡時間,跨度在一天到半月不等,甚至可能更長,主要取決于小蟲本身,外人做不得準。
看得出白猿在描述的時候,眼中滿是羨慕,這在妖族中應該是難得一見的機緣。賈以秉也是終于放下心來,只要小蟲沒事就好。
在仙界密室閑聊的時候,小蟲說起過血脈記憶,這已經不是它第一次覺醒了,所以理論上不會出什么岔子。
只是這一到半月不等的時間,著實有點讓他頭疼,小蟲可以自助恰飯,照顧它倒是小事,關鍵這怎么跟陳曉婷解釋?
嗜睡癥?植物貓?或者隨便找個借口糊弄一下,拖到小蟲自己醒來?好像也不是不行……
還有一個問題,小蟲為何偏生會在這時候覺醒,之前在無蚊村,難道真的發(fā)生過什么?
白猿耐不住久坐,見兩人都不說話,便看著老道長,指了指門,吱吱作語,賈以秉連忙謝過白猿,七阿道人點點頭,白猿如蒙大赦,對賈以秉也馬馬虎虎拱了拱手,跳脫般離開了偏殿。
當下賈以秉心中猶有疑惑,便向老道長講起了無蚊村的經過,尤其是天師孝母坊,想找出小蟲覺醒的原因,只是自己的感覺做不得準,所以關于他如同失憶一般的經歷,也就沒有細說。
七阿道人細細聽完,搖了搖頭,“應該是與此無關,這村子沒什么古怪,無蚊村的典故也是近代才流傳出的,至于那天師孝母坊,說出來不怕道友笑話,這還是先師所設,那時村子窮苦,雖然有山有水,但無處耕作,村民大多清貧,曾要舉村搬遷,先師便說可以如此這般,引一些游人來此,起初村民不敢這樣,生怕得罪了天師府,又怕舉頭三尺有神明,真的張?zhí)鞄煿肿锵聛?,但最終還是被先師說服了,他說,村民得利,游人得見,天師得拜,道家得傳,皆有所獲,何樂不為?”
賈以秉默然,想不到還有這一層典故,但是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天師孝母坊雖然是假的,但好歹也有百年歷史了,比之現(xiàn)在的各種古鎮(zhèn),顯然更加真實。
況且還有天師府背書,誰又能說是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