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七阿道人的講述,賈以秉一時之間有些無言,想不到這竟是一場長達百年的恩怨。
而他只有二十三歲。
仙界的百年也許不算什么,但是凡間百年,足以改朝換代了,普通人活過百歲的都很少。
七阿道人忽然一聲嘆息,“想不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還活著,當日貧道并未留手,他心脈盡斷,又落入江中,何止九死一生?以秉道友,可否詳述一番此事經(jīng)過?可知他身邊的所謂護法,又是什么人?”
賈以秉點了點頭,在路上的時候,他就一直在設(shè)想怎么和初次見面的修仙者交流的問題,雖然七阿道人看起來是個值得信任的長輩,但是交淺言深這個道理賈以秉還是懂的。
況且很多秘密肯定是不能暴露的,尤其是神格,其次還有和天道老哥的交流,自然也要保密,雖然天道老哥沒有明說,但是意思他還是可以領(lǐng)會的。
最后一點,則是和域外天魔的交易問題,他在路上思索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不能告訴任何人。
賈以秉不知道凡間的修仙者對域外天魔是什么態(tài)度,若是把他當成域外天魔的幫兇,那就不太好了,雖然有天道老哥的背書,能證明交易妖魂不會帶來什么問題,但是誰知道其他修仙者會怎么想,萬一正義感爆棚,非要斬妖除魔呢?難不成他還能把天道老哥的分身叫出來給他保駕護航?
龍虎山是道門大宗,賈以秉不想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雖然還沒有最終的決定,但是賈以秉已經(jīng)傾向于歸還妖魂了。這妖魂于他沒什么用處,放在手里就是個燙手山芋,而他又擔不起域外天魔的報復(fù),況且還有那個聽起來匪夷所思的“毀滅城市以消滅域外天魔”的推論。
即便這個推論再荒誕不經(jīng),只有萬分之一,甚至十萬,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賈以秉都不想去賭。
所以他又多了一個盡快解鎖凡間道境的理由,那就是趕緊解鎖靈臺,想辦法把妖魂給拿出來。
此時七阿道人問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賈以秉也早有準備,他按預(yù)設(shè)的思路,以妖犬為線索,將他的推理的事情大概講了一番,只是隱去了后續(xù)的部分,只說最終張?zhí)炝趾陀蛲馓炷ы樌玫搅搜辏罱K遁走,不知所蹤。
在他的講述中,張?zhí)炝?,也就是七阿道人的師弟,不知為何和域外天魔攪在了一起,并且以役鬼之術(shù),操縱了一只黑狗去探索某道觀的封魔井,成功將一縷妖魂帶了出來,只是期間發(fā)生了一些意外,最終怨魂以及帶著妖魂的變異黑狗都脫離了掌控,流落到了市里,而風月下山處理狗的事情,路上則是認識了賈以秉。而怨魂憑借著本能,找到了可以看見鬼的陳曉婷,陳曉婷不得已而匆忙搬家,正好和賈以秉合租到了一起。
于是就有了風月捉妖,驅(qū)鬼,以及后續(xù)剛好去賈以秉所在的公司剪彩并且順路找狗的事情,最終于張?zhí)炝謱χ庞趶U棄小區(qū)。
這里賈以秉斟酌之下,也隱去了自己抹殺了域外天魔一個分身一事,畢竟牽連太多。他自然知道七阿道人已經(jīng)問過了風月,于是大部分不重要的都幾句帶過,饒是如此,講完整件事情,也花了十幾分鐘。
至于妖魂的作用,既然沒有和域外天魔交易的事情,那自然也不應(yīng)該知道。
這套說辭賈以秉反復(fù)推演了幾遍,自認為已經(jīng)接近無限接近真相,同時又不會暴露自己的秘密,或者引火上身。豈料七阿道人聽完之后沉吟半晌,眉頭緊皺,最終目光微凝,搖頭道:“不對,不對。”
賈以秉心中一跳,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他雖然有意隱瞞了些許事情,但那些都是細枝末節(jié),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影響才對。
“貧道了解自己的師弟,他生性謹小慎微,否則當初也不至于躲藏了二十年,詐死之后他又隱姓埋名了四十年,他既然已經(jīng)得了妖魂,應(yīng)該不會節(jié)外生枝,引風月過去才對。這域外天魔,想必只會更加謹慎?!?p> “若是真要找貧道報仇,也不至于等上這四十年,這是其一,其二,以他的役鬼之術(shù),斷然不會出此紕漏,那道觀的封魔井即便有些符陣,也早已年久失修,妖魂再強,也不至于剛附身于黑狗之上便可以掙脫他的掌控。”
一聽到七阿道人的兩個疑問,都和他隱瞞的細節(jié)無關(guān),賈以秉頓時放下心來,否則他還真的會比較糾結(jié)究竟怎么說才好。
只是這兩個疑點他確實沒有仔細想過,畢竟他對凡間修仙的水平知之甚少,又不像七阿道人那樣了解自己的師弟。
其實賈以秉自己也有一個疑問,七阿道人講故事的時候他就想問了,只是不好打斷。
“七阿前輩,那...張?zhí)炝郑娴耐盗松锨迮傻拿匦g(shù)嗎?我記得那天晚上,他好像說您以莫須有的罪名追殺了他二十年,所以他才想要報復(fù)?!?p> 七阿道人一怔,眉頭鎖起,最終道:“貧道當時于江邊曾質(zhì)問于他,他卻說從未去過茅山,但出手的時候,用的是茅山上清派的術(shù)法無疑。正一道注重符箓,術(shù)法大多已經(jīng)失傳,而上清派的結(jié)印之術(shù),獨樹一幟,你所遇見的縛字印便是其中之一,而他當時用的役鬼之術(shù),也脫胎于茅山驅(qū)鬼術(shù)。單憑這些自然無法斷定,但是貧道臨行前去過茅山上,仔細問過那名被打傷的茅山弟子,按他的描述,那竊賊雖然蒙面,但是特征與張?zhí)炝诸H為相符,暗中祭出的也是正一派的符箓,若是人在,他可以當面指正?!?p> “那這個茅山的弟子,現(xiàn)在還在么?”
七阿道人搖搖頭道:“第二天便重傷不治了,可惜了一個資質(zhì)尚可的后生。貧道當時還在茅山,差點無法走脫,只得答應(yīng)會將師弟帶上茅山,若真是他做的,那便任其發(fā)落?!?p> 賈以秉有些頭大,按七阿道人所述,那必然是張?zhí)炝肿龅臒o疑了,只是在那天夜里,那種情況下,張?zhí)炝趾孟褚矝]有必要對他們說謊。
“咚咚咚!”
“師父,以秉,開飯了!”
“就來,就來?!?p> 偏殿里早已暗了下來,七阿道人起身走到墻角,開了臺燈,賈以秉這才發(fā)現(xiàn)桌上胡亂放著的,都是各種各樣的符紙,有些還沒有開始畫,朱砂硯臺旁邊放著一枚古樸的印章。
七阿道人走到墻壁的畫像和牌位旁,介紹到,“這些都是龍虎山的歷代天師,天師府里也有一處?!彼⑽凑镜秸校亲叩搅艘惶幗锹涞呐莆磺?,凝視半晌,道:“以秉道友不必煩惱此事,報仇也好,借口也罷,他無非就是想引貧道下山而已,貧道亦想給此事做個了結(jié)。走吧,先去吃飯,我這徒弟,除了不能修煉,其他都好,尤其燒的一手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