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玉華宮外敲鑼打鼓,盈珠自小沒了娘,都是她爹一手帶大的。
還好,沒有親娘在耳邊絮絮叨叨,路遙便省心了許多,拍了拍盈珠的肩,“謝謝你娘死得早?!?p> 盈珠已經(jīng)幻化成仙娥的模樣,肩膀一沉,十分贊同地點點頭,“是啊,多謝我娘?!?p> 外頭吹吹打打,喜娘一聲“吉時已到”,新娘子便該上轎了。
路遙將那蓋頭往頭上一蒙,便往外走去,路過門口的時候拌上一只腳差點兒栽倒。
定睛一看,原是盈珠房中伺候的仙娥,本是好好兒藏在門后的,被她這么用腳一帶,又扯出了半邊身子。
“大姐,你會不會辦事???趕緊藏起來?!?p> “???哦哦。。?!坝槭置δ_亂,趕緊去搬那仙娥。
路遙擺擺頭,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要多做幾回才能熟練。
“珠珠,珠珠,我的珠珠咧?!眱蓚€人正說著話,衡澤帝君便從外頭闖了進來。
衡澤帝君是真疼盈珠,連臉面都不顧了,當著外頭賓客的面,拉著路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路遙身子一震,側(cè)了側(cè)身,將房間里頭擋住,又在身后給盈珠比了兩個手勢。
卻見衡澤帝君越哭越帶勁兒,“珠珠,父君知道,你不愿嫁那青陽少君,但父君也是為你好,你也不要怪父君?!?p> 蓋頭后的路遙嘴角扯了扯,拉著衡澤帝君往外走。
“珠珠,父君都打聽過了,那青陽少君人品才貌樣樣俱佳,你別再跟父君慪氣,父君只有你這一個女兒,往后你也時?;貋砜纯锤妇珊??”
路遙能說什么?“爹爹,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接親的人都在外面等呢?!?p> “珠珠你。。。你平日里都是死都不嫁的啊,今日怎么反著起急來了?”
“這個。。。額。。。其實是女兒也是忽然一下子茅塞頓開、恍然大悟了,這個世界上誰對我最好,爹爹最好啊,你是我親爹能坑我是吧?我覺得那青陽少君也不錯啊?!?p> 拉著路遙的那雙老手忽然一抖,半晌也沒聽見衡澤帝君答話。
路遙心里“咯噔”一聲,難道這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小心翼翼拉起半截蓋頭,才發(fā)現(xiàn)衡澤帝君老淚縱橫,他今日大約為了應(yīng)景,穿得十分喜慶,看著路遙的小眼婆娑,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我家珠珠懂事了?!?p> 衡澤帝君雙手一橫,一個熊抱過來。
“咳咳。。?!甭愤b狠咳了幾聲。
“若是你娘看到今天這個場景,指不定有多高興。”衡澤帝君用力拍打著路遙的背。
“雨詩,你看到了嗎?咱們的女兒長大了,也懂事了,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忘記我做父親的責任,雨詩,你看到了嗎?”
“誒,爹,爹。。?!甭愤b差點兒背過氣去,“咱能待會兒再煽情嗎?人家外頭的賓客都等著呢?!?p> 路遙終于知道盈珠愛哭的毛病是哪兒來的了,原來是從她爹這兒得的。
外頭的賓客滿堂,談?wù)摰亩际沁@一場郎財女貴的佳話。
衡澤帝君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這會兒,臉都笑開褶子了。
路遙跟在他身邊,只聽到他不停道。
“同喜啊同喜。”
“哈哈,諸位過獎了過獎了?!?p> “哈哈,小女不才,哪有諸位說得那般好了?”
“不過呢,的確是有許多人說過小女很有本君當年的風(fēng)范?!?p> 也不知,帝君若是知道這蓋頭下的不是盈珠該是什么感想?路遙一時之間竟有些于心不忍了。
緊接著便是一套日常的流程,坐上花轎后,路遙才算重重松了口氣。
“阿遙姐,你要的包袱?!逼疝I之后,從窗外塞進來一個香妃色包袱。
這是當時路遙從紅袖那里帶走的,她已經(jīng)將全部身家都押在賭場了,自己唯一剩的,便只有這個包袱了。
她眼睛落在包袱之上,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她在東荒大澤與紅袖說過的那些話。
“我希望我以后的如意郎君定是個翩翩君子,他疼我入骨,許我十里紅妝、白頭到老。。?!?p> 她笑了笑,當時的她果真是可笑。
忽然間,喉嚨中涌出一股腥甜,盈珠說,服下幻元丹后會受到極大的反噬,但是她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反噬會在這時候發(fā)作。
心中一陣絞痛,“哇”的一聲,一口鮮血落在猩紅的嫁衣之上。
花轎外頭都是吹吹打打的歡笑之聲,路遙雙手冰涼,看著衣服上的那團血漬發(fā)呆。
“看來,這反噬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簡單啊?!?p> 花轎外的聲音時大時小,路遙朦朦朧朧間,痛得幾次險些暈死過去。
也不知捱了多長時間,忽聽得轎外一聲呵斥,“伺馬官路遙,還不快快下轎認罪?”
那聲音不大,落在耳中似雷鳴一般,震得耳膜顫動,腦袋里“嗡嗡”作響。
可是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
“伺馬官路遙,本帝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快快下轎認罪?!碧斓塾执叽倭艘槐?。
緊接著便是盈珠的哭聲,“爹爹,天帝,都是我的不好,不關(guān)阿遙姐姐的事,你們要罰罰我吧?!?p> 這般看來,是該發(fā)現(xiàn)的都發(fā)現(xiàn)了。
路遙揭開轎簾去看,只見漫天神佛,烏云滾滾,其中天帝一身紫光祥瑞站在C位。
天帝右邊站了個女人,便是那日紫微宮前,說話夾屁股的那位,后來路遙才知道,此女子便是南辭公主。
左邊站的便算是老熟人了,墨滄嘛,大腿很白的那個,再看過去便是衡澤帝君,跪在衡澤帝君身邊的盈珠,以及各路仙官。
這場面很大啊,為了拿她這么個小仙官,好像小題大做了吧。
“還不跪下?”
天帝一聲喝下,路遙見了這情形,想來跑是跑不掉的了。
路遙雙膝跪下,“罪。。。罪仙路遙,見。。。見過天帝。”
她被幻元丹掏空了力氣,這般一跪,差點兒栽倒下去。
墨滄看著路遙顫顫巍巍跪下,眉頭不自覺地皺起,前幾日見她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能化條泥鰍四處跑。怎么不過幾日不見,竟虛成了這樣?
“路遙,你先偷襲仙尊,又對凡人濫用法術(shù),如今還敢冒充衡澤的愛女,你可知罪?”天帝問道。
“小仙知罪。”都到這個時候了,她還能不知罪嗎?
“不是的,不是的。”盈珠抱著衡澤帝君的腿,淚一升一升地往下掉。
“什么不是?你可知道你捅了多大簍子?回去我再收拾你。”衡澤帝君狠狠看了盈珠一眼。
“爹爹,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叫阿遙姐姐干的,要罰就罰我吧。”
盈珠說著又跪行到天帝面前,“天帝,千錯萬錯都是我盈珠一人的錯,阿遙姐姐都是受我指使,還望天帝明察。”她一面說,一面沖著天帝不住磕頭。
“路遙,她說的可是真的?”天帝沒理會盈珠,只看著路遙問道。
“不。。。不是?!甭愤b斷斷續(xù)續(xù)地答。
“那好,本帝給你個機會,將此事說個清楚。”
“是。。。是小仙冒犯了墨滄仙尊,是小仙濫用法術(shù),也。。。也是小仙脅迫盈珠,才讓她與小仙換了身份,這些都。。。都是小仙一人所為。”
盈珠真是傻,這些就算她認下了又能怎么樣呢?天帝能放過她嗎?倒不如她都一并認下,至少不必兩人都受罰。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衡澤帝君先問道。
“因。。。因為小仙覬覦仙尊美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