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羸弱的少年
房間門啪的一聲巨響，將一臉懵的秦霜雪關(guān)在門外，隔著門板，秦霜雪似乎聽見從里面兩人傳來爭執(zhí)的聲音。
多半是蕭沐的鬼哭狼嚎，江庭這種溫柔性子的人，這架絕對是吵不起來。秦霜雪將耳朵貼在門上，只聽得見里門板傳來嗡嗡嗡顫動聲，然后歸于平靜，她只得深一腳淺一腳回到自己房間！
蕭立靠在床頭昏昏欲睡，秦霜雪這會可不想送到槍口，走過來給小朋友脫衣服，蕭立還想著蕭沐的話，攥著褲腰：“哥哥說讓我九點半回自己房間睡覺，他會生氣的！”
秦霜雪心想蕭沐愛生氣就生氣，完全不需要理由：“沒事，時間還沒到?！?p> 蕭立原本就想跟秦霜雪一起睡，立即就被說服了。脫衣服的時候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小臉微紅可到底松了手。秦霜雪好多年沒見過小朋友了，衣服脫得只剩下一條卡通內(nèi)褲，皮膚很白很嫩，腦海中不自覺想起剛才蕭沐坦露的胸膛，終于從截然不同的兩人身上嗅出一絲親兄弟的味了。
蕭立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屁股一扭就鉆進了被窩，被子捂住半邊臉只露出一對圓溜溜的眼睛，時而盯著電視，時而又飄忽看向別處。
秦霜雪沒有換洗衣服，但還是進了浴室沖了個澡，出來的時候，蕭立已經(jīng)睡著了，她輕輕上了床，準備關(guān)電視，可絲毫沒有睡意的她只是調(diào)低了聲音，神游一般按著遙控器。
屏幕的畫面一幀一幀切換，可里面形形色色的內(nèi)容，絲毫激不起秦霜雪想看下去的欲望，最后還是關(guān)了電視，點亮了一盞壁燈。
昏黃的光線下，映照蕭立那張稚嫩可愛的臉頰，他嘟著紅潤潤的嘴唇，好像隨時做好撒嬌的準備了。七歲的小朋友，原來是這樣子的，小瓶蓋七歲的時候也跟他一樣嗎？
她遇見小瓶蓋的時候，小瓶蓋已經(jīng)是個半大的少年了，十一二歲的年紀，身量很高，皮膚很白，異常瘦弱，一直戴著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一雙深陷的眼眶，眼白有些昏黃，眼球黑漆漆的，但是充滿了戒備和暴戾。
似乎你再多看他一眼，他都要越過阻隔翻墻而入過來打人了。
他從不出門，有專門的阿姨照料著，秦霜雪剛開始是好奇，后來有一天在自家房間小陽臺上看見少年在莊園內(nèi)的草坪上跑步，他沒帶口罩，秦霜雪第一次看見小男孩的臉，顴骨突出，下巴刀削一般尖銳，少年纖細脆弱骨骼外罩著的是一張干癟的蠟黃的薄皮。
秦霜雪心想，這男孩身體不太好。果不其然，男孩沿著莊園跑了只不過兩三圈，就停下了步伐，他弓著腰，大張著嘴，一只捂住胸口，像是一直無意越上岸上缺氧的魚兒，呼哧呵哧極盡可能的只想要多呼吸一些干凈的，純凈的氧氣進入肺部。
這個別扭的，難受的姿勢他維持了好久好久，秦霜雪眼睜睜看著男孩憋的通紅的臉，慢慢的恢復(fù)正平時蒼白的模樣。他額頭上全是汗，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一般，頗有些狼狽。突然間他站了起來，惡極的目光準確的落在二樓秦霜雪所在的陽臺上。
扭頭就走。
秦霜雪有大半年的時間沒看見人了，這個猶如空降一般的神秘的男孩子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而且他知道，這個男孩子不會打人的，至少她翻不過那堵墻。
秦霜雪有恃無恐，從那之后，她就一直趴在二樓陽臺觀察他，只要不下雨，他每天早上都會定時出現(xiàn)在那里。
看見秦霜雪，也只是冷眼相待，到最后恍若未見，半個眼神都不想給了。
這么囂張的男孩子，肯定是被同學揍出學校的。關(guān)于這點是真是假秦霜雪不清楚，她只記得自己是被小瓶蓋給揍哭的。
那天早上按照慣例，秦霜雪嘴里叼著棒棒糖，靠在陽臺上看著男孩子在陽光下?lián)]灑汗水。男孩子看見她再一次扭頭就走了，好半天秦霜雪沒看到人就進了房間，再次回到房間的時候，房間多了一人。
“天天偷看我鍛煉，看得爽嗎？”男孩子身上穿著一直棉質(zhì)的白色T恤，雙臂懷抱胸口，胸口上那濕了的一大片緊緊的貼上了胸膛，露出一根又一根的胸骨。他又帶上了口罩，氣息有些不穩(wěn)，呼吸聲有些厚重，額頭上的汗珠如黃豆般大小，不知疲倦的沿著額角往下淌。
秦霜雪從沒有見過這么愛出汗的人，而且他眼神看上去很兇，她全身顫抖著，眼眶蓄滿了淚，她咬緊了牙關(guān)不讓自己表現(xiàn)出那么害怕的模樣。鎮(zhèn)靜，震驚，外婆就在樓下。她再三告誡自己。
男孩腿很瘦也很長，幾步就追上來了，他先是一腳踹上半合的人，然后一把薅住秦霜雪高高的馬尾辮。秦霜雪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外婆，外婆救我……”
聲音一聲高一聲，也越發(fā)凄厲起來。男孩見過很多女孩哭，但是第一次聽見小女孩這么慘烈的呼喊。他有些厭煩的皺眉，另外一只手十分粗魯?shù)哪笞∷哪橆a：“你再哭，我就將你從二樓丟下去?！?p> 頭發(fā)跟被扯得痛，臉也痛，秦霜雪不敢哭了，但還是抽抽噎噎不能自持，男孩子這才慢慢松了手，一屁股癱坐在地板上：“渴了，冰飲料給我拿一瓶?！?p> 男孩的神態(tài)倨傲，語氣不容人拒絕。秦霜雪盯著他看了好一會，點點頭，邁著小短腿下樓拿了一瓶綠茶。
男孩接過綠茶扯開口罩喝了一大口，心滿意足的長呼了一聲，隨即又將口罩遮好，他站起來，目光在這房間環(huán)視一遭之后撇了一下嘴角，然后在秦霜雪緊張的雙眼中出了陽臺。
秦霜雪心中大松一口氣，同時還有些遺憾，她跟著出了陽臺，眼看著那男孩抬腳上了陽臺扶手，兩屋之間相隔的縫隙差不多不過一米多，男孩子之所以能過來，是因為兩陽臺之間架起了一座木制梯子。
那梯子及其小巧，一截截橫木不過小孩子的手臂那么纖細，似乎只要輕輕一踩，隨時都能斷裂，橫木之間的空隙也實在大了些，一個失足掉下去，摔得個頭破血流都是輕的了。男孩子似乎一點都不怕，動作及其熟練且快速，在秦霜雪膽戰(zhàn)心驚的時候，他已經(jīng)安然到達對面的陽臺。
或者是為了炫耀自己的厲害，男孩孜子的語氣竟然沒有之前那么森冷了：“小鬼頭，你家冰箱多備點飲料，我明天還來?！?p> 秦霜雪渾身一顫，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男孩子對她揚手中的綠茶，呵呵笑了一聲：“我不止明天來，我后天也來，以后天天都來，這是你偷看我的代價?！?p> 他說到做到，隔三差五就翻過陽臺到她的房間，然后，她們叫喚了彼此的名字。
小瓶蓋，秦霜雪想，這世界上竟然還有人姓小的。等后來意識到這不是他名字的時候，小瓶蓋卻消失了，就如來的那天一樣，那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