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燕然未勒歸無計 第一回 妹控？
記得那是我八歲之時。
“來，慶兒，這些都是你愛吃的?！?p> 母親倒是疼愛我，面前都是一些珍饈美味，也是我平時最愛吃的，如此的嬌生慣養(yǎng)倒是讓我感到安逸，一身輕松。
父親也是在一旁一展笑顏，發(fā)出滿意而又爽朗的笑容，一只大手沉重而有力，落在我的頭上，不斷的撫摸著，讓孩童之時的我感受到無比的溫暖與安心，一家人其樂融融，倒也算是汴京城中一段佳話。
家中在汴京之中也屬官宦之家，父親為御史臺下正七品官員，位及殿中侍御史，雖為朝官，抑或是大宋高級官員，在這碩大的汴京中也并不顯眼，仔細想來，也是如此，皓月之旁，發(fā)出淡淡光亮的琉璃星火又如何能引人耳目。
周圍的丫鬟知曉我在府中的地位，平時自然也是尊敬我的，雖然這時的我還是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倒是擺出了一副家中小主人的樣子，話雖如此，我對下人也算是和善，沒有什么過分的要求，反而時常幫他們掩蓋錯處，不至于受到媽媽婆子和管家的質問與責罰，尤其是我身邊的這個小廝，年紀于我相差無幾，平時辦事也算是勤快也很聰慧，只是說到底倒也是個孩子，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呢。
“哎呀?！?p> 身后一個小丫鬟正想為父親斟酒，卻一個不小心踩到了裙子，應聲倒下，酒壺倒是沒有什么事，只是里面的酒水全部傾灑在我的身上，頓時感到全身一陣清涼，除了那刺鼻的酒味，在這炎炎夏日還真的蠻舒服的。
“刁奴。”
父親大人看見濕了一身的我，怒火沖天，斥責著面前的這個小丫鬟，嚇得滿院的下人皆是彎腰垂目，不敢直視正廳。
那摔倒的小丫鬟心中更是著急，我觀其面色，大概有十五六歲，這樣的小丫頭，又是窮人家出生，被父母狠心賣到牙人手中，以獲取一時之利，也是可憐。
父親大人的一番話更是嚇人，就連我都被嚇了一跳，差點哭了出來，但是我不能哭，這一哭二鬧三上吊，非把這小丫鬟的命給葬送掉，若是處罰的輕一些，也是重新賣到牙人手中尋個青樓，當成破爛貨物，供人玩樂，若是那樣，雖能活命倒也還不如死了罷。
“主君饒命，求主君開恩，饒了奴婢這一回，下次奴婢辦事定盡心盡力，不敢怠慢……”
這小丫鬟也是急了，知曉自己的地位低微，也還算是聰明，反應機敏，也顧不得摔下的疼痛，趕緊爬起來，恭恭敬敬的跪著，額頭觸碰雙手，伏在地上，不敢出一絲差錯，剩下的就全看主人家的意思了。
父親大人一臉煩悶，對這些事情似乎并沒有什么興趣，下人生死來去之路好像和自己沒有什么關系，隨手一揮，示意家丁將其拉起來，帶走。其實事情到這個地步也是和賣到青樓沒什么區(qū)別，也就大概是這樣吧，這丫鬟此時也是萬念俱灰，眼睛一閉，世間一切美好之物皆與其無關了。
“慢著?！?p> 我急忙喝住那些家丁，擺手做出阻攔的動作，家丁們也是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但最終還是停了下來，站在一旁等待著主人家的命令。
父親大人一臉詫異，對于他自己來說，府中之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從沒有人敢阻斷他的決定，如今見我如此，也是他絕沒有想到的。
事到如今我也是不得不說，不然便是駁了父親大人的面子，以為我將其耍著玩兒，隨即我便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跪在父親大人的面前，一臉的小大人的樣子，倒是把父親的怒火壓下去了許多，看著我的小臉蛋，似笑非笑，但我心中知曉他的內心是歡喜的。
皇城之中的妃嬪，的的確確的母憑子貴，女子一旦入了那扇門，便是一輩子的歸宿，若是不努力些，得不到君主之愛，自然過得不好，也對不起這人世間的一生，但我家卻是不同，本人完完全全是子憑母貴，正應驗了那句話，父母才是真愛，孩子只是意外。
“父親，今天是母親生辰，不宜露血光，辦這種闔家不歡之事，弄的家宅不寧，擾了父親大人的雅致，再說，這丫鬟姐姐對我也是極好，照料極為周到，念其對主人家忠心不二的份上饒其一命，正好我院子中還差一管理花草的丫鬟，不如將其送到我院子里，進行管教，不知父親意下如何？”
我依然是跪在父親大人的面前絲毫不敢懈怠，生怕毀了那小丫鬟的前程。其實我也不必如此，都說了我乃子憑母貴，父親大人很疼愛母親，自是愛屋及烏，連帶著我一起歡喜。這個時候他有些猶豫，看著我滿是疑惑，這還真不像是個八歲的孩子能說出的話。
那被家丁扔在地上的小丫鬟，本以為自己此生再無任何希望，卻聽我如此說話，好似見到了一顆救命稻草，目光中又漸漸燃起希望，散發(fā)出光亮。
母親呢秀外慧中，天性善良，看在一旁也是極為同意我的看法，便去勸著目光有些呆滯的父親。
“官人，慶兒說的倒是不錯，不如就……”
父親聽到母親的話，立刻收回那空洞的目光，轉而答道。
“慶兒所說，言之有理，那就先照你的意思辦吧?！?p> 家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呆呆的站在原地，這個決定就是轉變的那么快，小丫鬟也是傻傻的趴在地上，我心中著急，同時也極為惱火，怎么，難道你還不想活命嗎？
“待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快滾到院子之中修理花草，若是再出紕漏，二罪并罰，還不快去！”
聽見了我略帶慍怒的聲音，小丫鬟便知曉了什么，匆匆向我們行了個禮，便離開了。我一臉苦笑，也只能為其打著圓場，笑著對父親大人說著違心的話。
“這刁奴，要好好管教?！?p> 父親大人精明能干自然也知曉了我的意思，只是笑而不語，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罷了，只是淡淡的說，“吃飯，吃飯。”
就是通過這些小恩小惠，也是奪得了不少下人的心，他們也是懂得感恩，對我是越發(fā)尊敬，也總算穩(wěn)住了府中“二把手”的位置。
食之過半，一陣妖艷之聲便是傳來。
“喲，主君，這么豐盛的家宴也不叫奴家來沾沾葷腥，真是讓妾身傷心?！?p> 通過這話音所出之處，只見一妖艷婦人帶著一兒一女向我們走來，身著色彩鮮艷的衣物，盡顯嫵媚之姿，身邊的兩個孩童比我的年紀還要小，大約是六歲的樣子，矮我差不多一個頭的高度。
“大哥哥?！?p> 那女孩看見我后，一臉開心之色，掙脫了那姚艷小娘子的手，向我跑來。而一旁的男孩確實眼中帶著一股奇怪的神色，直勾勾的看著我，也不知其中含義，我無奈，也只能向其點頭示好。
“拜見主君，拜見爹爹”
“拜見主母，拜見母親?！蹦切∧镒右话褜⑴⒗?，眼中似有驚慌之神態(tài)，按著兩個孩子的頭便是拜了下去。
父親大人似是有些不高興，面色微微發(fā)怒，剛剛彎下的胡須又是樹立了起來，眼中帶了一些不快。
“起來吧?！?p> “是?！?p> 這小娘子聽到回答，倒是不管自己是不是多余，便是坐在了母親身旁，眼中盡是諂媚之色。
“哎喲，這大娘子的手藝還真是不錯，真是比我強多了，怪不是主君一直都喜愛大娘子，讓我一人獨守空房，好不寂寞?！?p> 很明顯，這句話話里有話，想要表示自己的一些不滿，不過對于我來說，對其也是早就見怪不怪，這云娘子一直都是這個德行，在家中口無遮攔，時常說出一些“忤逆不道”的話，在我看來她的命還真是挺好，若是其他門戶人家必然早已經趕出家門，流落街頭，哪里還有今日的風光。
三妹妹坐在我的身旁，不時得向我撒嬌，雖不是一母所生，也有些厭煩這云娘子，但我偏偏是喜歡這個妹妹，也許是因為異性相吸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她那可愛圓滾滾的小臉蛋吸引了我。
“大哥哥，我要吃那個。”
我自不做任何猶豫，拿起雞腿便是給了她。
“大哥哥真好。”
說著她給了自己的二哥哥一個白眼。
父親大人聽到云娘子的話，當時臉色一沉，偷偷瞧了瞧母親的臉色，發(fā)現(xiàn)并無不妥，許是放下心來，眼中厲色褪去一些，但還是可以看出其中一絲不快。
“你的話今天是不是有點多了。”
“?。俊?p> 云娘子一臉疑惑，似乎不是在說她自己一樣。
“滾出去。”
父親實在是有些忍受不了，看著這嫵媚妖物又癡傻狀的臉，有些不耐煩，擺了擺手，袖子甩的老高，帶起一陣涼風。
云娘子大概是被嚇著了，不知道為何如此，但也不敢再問，拉著二弟和三妹妹就是要走，我有些惋惜，拉住她的手想要挽留，可是透過母親的目光中，我看到其中有一些責怪我的意思，仔細想想也確實不合時宜，便下意識的便放開了三妹妹的手，任其被云娘子拖了出去。還好父親沒有看見我如此，不然我也定沒有好果子吃。
余下家宴倒是過的歡愉，只是不停的在為母親生辰做祝賀罷了，父親大人也是極為寵溺，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我笑臉一紅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
“父親，母親，兒子吃飽了，先行退下?！?p> “嗯，去吧?！?p> 父親臉上還是那樣的青黑，但他的內心一定是在夸獎我懂得審時度勢之類的話語。
我登時起步，向院子之外走去，身后傳來甜蜜之聲，引起下人一陣騷動。
“官人，這……”
“怎么，嫌棄你官人我了。”
“沒?！?p> “對嘛，我自己的夫人，隨他們看去吧?！?p> 我亦是沒有什么辦法，只能紅著臉，走到院子外，招呼一旁的小廝，“清風，走?！?p> “是，公子。”
一旁小廝倒是與往常一樣勤快，跟著我的身后，一步不離，看著我走向的方向，一臉疑惑。
“公子，這不是回院子的路啊?！?p> “我自然知曉，跟著便是?！?p> 身邊的小廝倒是沒在問什么，跟著我去了。
待我走到云娘子院外一處竹林之中，環(huán)境倒是幽美，此時正是荷花盛開的時候，不時有蜻蜓在空中停頓，或是點著水花，倒是有一番情意。
塘邊一個小姑娘在一旁呆呆的坐著，生的一臉悶氣，丟著手里的小石頭，狠狠的砸著水面，泛起一陣波瀾。
我輕聲走過去，悄然站在其身后，沒被其發(fā)覺，隨便撿起一塊小石頭，輕輕的丟在她面前的水面上。
“大哥哥，您來啦?！?p> 一張粉撲撲的小臉，帶著一絲微笑，但還是掩蓋不了淚痕，當哥哥的我自然是心知肚明，看著向我撒嬌的三妹妹，有些心疼。
“怎么，你小娘又氣急敗壞打你了？”
我坐在其身旁，看著她那小臉。突然她的面色有些傷感，恢復之前的呆滯，慢慢的靠在我的懷中，一抹清淚流了下來。
“大哥哥，我好怕，小娘有時對我很好，有時又是發(fā)狂狀，對我和二哥哥又打又罰，這些皮肉傷痛倒還罷了，只是那言語，甚傷我心。”
說罷，在我懷中放聲大哭，一旁的清風躲在一旁，看著我倆。
“好妹妹，別哭，云娘子自是疼你的，若是日后再有此事，便來找我，無論如何，我都護著你?！?p> 三妹妹依舊在我懷中嗚咽著，我輕輕的拍著她的頭，安撫她，慢慢的安定下來，忽時，問我。
“大哥哥身上為什么會有有雞腿的味道？”
她這一問我才想起來，自是從袖口之中拿出紙包，里面還散發(fā)著香氣，被三妹妹的小鼻子一眼識破。
“你這小饞貓，還真是什么也瞞不過你?！?p> 我滿心歡喜，用手指輕輕的點了一下三妹妹的額頭。
“大哥哥對我真好?！?p> 在這里待了一會兒之后，我突然想起那個小丫鬟，便和三妹妹道別，徑直走向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