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走啦?!崩虾蜕泻鋈徽f道。臉上掛著老一輩人特有的慈祥笑意,滄桑的眼睛歡喜的瞇成了一條縫,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毫無牽掛的釋然。
“小伙子謝謝你幫我打理寺院?!崩先嗽谠鹿庀罗D(zhuǎn)過身來,指間夾著的煙卷已經(jīng)幾乎只剩下一個煙頭。老和尚有些惋惜的叼起了最后一小截煙頭。
聞老板剛要起身卻被老和尚抬手制止。
“別送啦?!崩虾蜕行χf。
“這條路我走過很多次送過很多人熟得很?!?p> 老和尚叼著煙大踏步的向著門口走去,不曾回頭。
“就讓我自己走罷?!?p> 老和尚深吸了一口,嘴上的煙卷星火微亮。
他走到門口,煙卷也燃盡了最后一點煙絲,老和尚細心的撥開門前的雜草將煙頭按滅在門前的石板之上。
他不帶一絲眷戀的走出了寺廟門口是跪倒在地的素衣和尚。
“喲,都在吶。”老和尚背著雙手語氣輕松眼中帶著些許懷念和久別重逢的欣喜。
“師傅師傅你又偷偷抽煙了!阿白姐姐就在這呢,師傅又要沒飯吃咯~”年幼的小和尚跑過來抱著師傅的手搖啊搖。其他的僧人也都笑了起來。
“這,大人的事能叫偷嗎?師傅從來不偷偷摸摸的,我們是和尚不能偷盜的。”老和尚摸著小和尚的光頭笑呵呵的說道。
“師傅……”素衣的和尚艱難的扭過頭望向了老和尚,空洞的眼神中終于出現(xiàn)了憤怒以外的神采。
“阿彌陀佛,阿白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只是陪來打掃的客人吸了一根而已,你可不能克扣我一老人家的餐食啊?!?p> 注意到阿白直愣愣盯著自己的樣子老和尚又補充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說謊要下十八層地獄的你還不信我?”
“騙你我是小狗!”
看著老和尚滑稽的樣子阿白滿是汗水的不禁露出了一絲笑意。
“別趴著啦,快起來給我們做晚飯吧?!?p> 老和尚走上前去輕輕扶起了阿白,他仔細打量著素衣的和尚然后搖了搖頭:“阿白,我說過多少次了,你扮的和尚一點都不像?!?p> “阿白你殺孽太重,以后莫要在累因果?!崩虾蜕忻嗣匾潞蜕行銡獾哪橆a說道:“我等皆為凡胎,死亡早已是命中定數(shù)。如今機緣已到日后全憑你自己了?!?p> “生死本為一體,我等命數(shù)當有此劫,緣分已盡,勿要在為此費心勞神?!?p> “你也不必再為我們守靈上香,凡人是受不得香火供奉的。”
“我只是個老和尚,一個來此鎮(zhèn)壓妖魔的老和尚而已,不是什么神佛?!?p> 阿白默默的聽著老和尚的循循教誨,卻并未回答。老和尚嘆了口氣輕輕的將比自己還要高上些許的阿白攬住,阿白同樣沉默的抱住了老和尚。只是他沒發(fā)覺有點點紅絲正從他的身體溢散,周圍的和尚們也只是笑著搖搖頭伸出手一人捉了些緊緊的捏在了手里。
老和尚輕撫著素衣和尚的后背像是在哄著頑劣的孩童。
寺院內(nèi)聞老板手中的煙卷也幾近燃盡,他注意到寺外有發(fā)白的亮光忽明忽暗。學著老和尚的樣子將煙卷遞到嘴邊深吸一口。
“放下嗎?”他低喃著,只有擁有才能放下吧。
整理好心情,聞老板起身回到堂中拾起了掃把,對著斜臥輕笑的大佛鞠上一躬,夾著還在燃燒著的煙頭走向寺門,臉上掛起了招牌式的營業(yè)輕笑。
自己剛剛收拾好的地方總不能在扔上一個煙頭吧。
門口,和尚們討論著不知何時發(fā)生的故事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愉。聞老板有些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在眼鏡的輔助下他清楚的看得到他們身上發(fā)生的一切,氤氳的暖光包裹著紅色的暗芒,十二道并不強大的光芒一點點的消磨著刺目的血紅。
老和尚同樣也看到了踏出寺門有些疑惑的聞老板他只是笑著搖了搖頭豎起一根手指輕輕的在嘴前比出一個噤聲。
指間傳來輕微的刺痛,燃燒的余燼觸碰到了聞老板手指上的皮膚。本能的松開了夾著煙頭的手指,煙頭落在雜草叢生的地上,有點點紅色的星火迸濺而散,最后的一點火星終究也還是熄滅了。
再抬起頭溫暖的光芒逐漸散去,和尚們有說有笑的與阿白告了別,一個個相互拉扯像是正在打鬧的好友,互相攙扶著。
最小的和尚輕輕抹去眼角的淚水學著他師兄們的樣子合實雙掌,低吟佛號:“阿彌陀佛,姐姐一路平安?!?p> “保重?!?p> 十三個聲音或長或幼或滄?;蛑赡刍驕喓窕蚯酀瓍s無一不帶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祝福和祈禱。
那些光熄滅了,攙扶著阿白的老和尚也與落地的煙頭一樣化為了一道隨風飄散的飛灰,只有土地上還有一點點尚未消失的余溫。
聞老板走到阿白的身側(cè)拍了拍他的肩膀,輕嘆道:“過去的都過去了?!?p> “放下吧?!?p> 阿白扭過頭瞪著聞老板,空洞的眼眶迸發(fā)的冷意令聞老板不自覺一抖。
素衣的和尚依舊披著素衣只是和尚已然不是和尚的樣子,如玉般通透的白骨十指緊緊的抓著聞老板胸前的衣服。龐大的力道甚至讓聞老板覺得他幾乎要被提起來,空空如也的兩個黑色眼眶散發(fā)著近乎實質(zhì)的冷意。
不男不女的聲音伴隨著骨骼摩擦的聲音低吼,人形的骨架一字一頓的說道:“你不是實現(xiàn)妖靈愿望的人嗎?來實現(xiàn)我的愿望,把這些不該死的人帶回來啊。”
“該死的只有我一個而已,你給我把他們帶回來??!”那聲音透著癲狂,捉住聞老板衣衫的十指卻漸漸無力。
“把他帶回來啊……”
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絲氣力,阿白的雙手無助的垂下,踉蹌了兩步癱倒在地上。
“為什么他們還是帶他走了,他為什么沒有化為厲鬼來報復呢?是我殺得惡妖不夠多嗎?”白骨躺在地上不斷地呢喃著。
聞老板蹲下身子輕輕的握住他也看不出是哪里的一截骨頭,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