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大別山

　　周鐵柱瞪著小眼珠子，一瞧到隊長發(fā)火罵娘，頓時清醒過神來，從門口灰溜溜跑了出去。

　　王大號板個苦瓜圓臉，手指捏著針?biāo)ζ鸢蜃铀ぴ诘厣?，撇著嘴沒好氣嘮叨了幾句話…

　　“娘的老子陰溝里翻船，讓一根針攪和了好事。”

　　王大號倒在炕頭上，來回翻動身板，一閉上眼睛就能瞧到，汪琴消瘦身影晃來晃去，橢圓形臉蛋通紅，水汪汪大眼球眨來眨去，還直往自己懷里鉆，腦袋里亂糟糟的心神不定，合上眼皮瞇著半天覺越來越精神，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老話，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子一個挺天立地漢子，沒有倒在小鬼子槍口，卻倒在一個女娃蛋懷里，真娘丟人沒出息。

　　王大號翻來覆去折騰一晚上，直到天色萌萌亮起，連忙坐起身子從炕上蹦下來時，一咧嘴伸個脖子叫呼一聲…

　　“??！他娘的又扎腳了，這根破針跟老子有多大仇?！边肿爝谘郎戆逑蚝笱鋈ィ黄ü删妥诳谎剡吷?，從腳低板下拽出來針，瞪眼珠氣怒怒剛要丟在地上，腦袋里想到女娃留下來東西，突然又有點舍不得搖了搖頭，手指捏著針穿上鞋一瘸一拐，慌了慌張從屋里推開門跑了出去。

　　周鐵柱揉著眼睛打哈氣，從東屋走了出來道…

　　“隊長一大早上就開始叫呼，也不知道著急忙慌跑出去干嘛。”

　　王大號搖晃身板剛跑出院門，就瞧到汪琴站在外面，二話沒說揮起手上前就將她摟在懷里，誰也沒有張開口說話，靜靜相擁在一起，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直到有人影走過來，兩人才緩緩松開手，黃敏眼圈里含著淚珠笑著瞧他，那凍得紅脹橢圓形臉蛋上容顏微笑，真情無暇，深深刻在王大號心尖上。

　　黃敏帶著游擊隊五十多號人，走在隊伍最前面，時不時扭過頭來瞧幾眼王胖子念念不舍模樣，這面方明緊跟在王大號身旁囑咐著話語，而王大號卻一句沒聽進去，眼神久久不離開黃敏消瘦身影，直到將他們送出村頭，瞧著遠處東搖西晃幾十道小黑影消失…

　　王大號才轉(zhuǎn)過身回到村子里，召集游擊隊眾人準(zhǔn)備出發(fā)，一百多號人分頭行動開始忙活起來，炊事兵準(zhǔn)備每人五天干糧，其他各小隊打包裹行李卷，從屋里抬出來武器彈藥箱，忙活了小半天，天剛黑下來就都集合在村頭，王大號站在頭前全副武裝，褲腰上兩側(cè)分開別著大砍刀，和一把王八盒子，肩膀上還扛著一把漢陽造步槍，屁股后左面警衛(wèi)兵周鐵柱，背著兩套行李卷，脖子上還掛著水壺，弓著小腰手里拎著槍桿子，右面汪琴繃著臉蛋腰板站奔直立正，一聲大嗓門響起…

　　“弟兄們出發(fā)…”

　　游擊隊一百多號人，幾排長長隊伍齊刷刷轉(zhuǎn)過身子，背著行李卷雙手端著槍桿子，邁著飛奔步伐連跑帶顛，呼啦啦人群朝向南面奔去。

　　日軍后方大別山，離柳村有數(shù)百里山路，游擊大隊人數(shù)眾多，如果浩浩蕩蕩從鬼子正面橫穿過，就會面臨來自四面八方敵人危險，要是被小鬼子發(fā)現(xiàn)，游擊隊沒等到大別山就會全軍覆滅，王大號決定多走些彎路，也不能冒這險，從南面繞半圈插入敵后開進大別山。

　　王大號帶著一百多號人，白天窩在山溝里休息，夜晚連跑帶顛加速前進，水壺里的水都凍成冰溜子，倒不出來一滴，餓了就啃幾口窩窩頭烤土豆，渴就抓起幾把雪含在嘴里，一個個喬黑泥土臉蛋，都凍得紅腫蒼起，剛走兩天汪琴就吃不消累倒下，王大號心里憋著氣直發(fā)牢騷，老連長娘的竟瞎指揮，帶個女娃蛋子去敵后打游擊，苦頭剛開始就累趴下了，以后吃苦受凍風(fēng)吹雨淋，大風(fēng)大浪還在后面了，細(xì)皮嫩肉小身板能挺過去嗎，埋怨過后也只能背起汪琴奔波趕路，穿過一片片山間叢林，翻過一座座小山包，繞著小鬼子路卡炮樓前進。

　　日伏夜行第六日清晨，游擊隊一百多號人從南面繞過來，直插進日軍后方大別山，浩浩蕩蕩長長隊伍緩慢行走在山林中，白天警戒夜晚前行腹部果實，連續(xù)趕路數(shù)百里山路，累得是筋疲力盡，一個個搭個腦袋有氣無力，恨不得直接倒在雪地上睡過去。

　　王大號背著汪琴一路走來，更是吃不消渾身酸痛，身子骨就像要散架似的，雙腿都水腫起麻麻木木沒知覺，每走一步都是很吃力，剛走到半山腰就一屁股坐在雪殼里，搭下腦袋有氣無力喊一嗓子…

　　“弟兄們原地休息…”一個個頓時四仰八叉倒在雪地上，抓起幾把雪含在嘴里，頭朝上望著藍天白云，視線模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百十來道凌亂身影七橫八豎平躺在雪層里，不走進都瞧不到半山腰有這么多人，原本吵吵鬧鬧汪琴此時也蔫了，緊繃著凍得發(fā)紫臉蛋，躺在王大號身旁合上眼睛睡過去，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直覺，只有靠在這個男人身邊，才能感覺到安全不會害怕。

　　日落西山天色暗淡下來，烏鴉貓頭鷹叫呼聲，與群狼嚎聲回響在山林里…

　　“嗚嗚…”

　　“嗷嗚…”

　　王大號緩緩睜開眼皮，瞧到天黑剛要做起身，發(fā)現(xiàn)女娃蛋枕在胳膊摟著自己睡著了，揮起手推了幾下沒動地方，上前摸了摸身子骨都動僵了，幸好還有呼吸，慌張從地上爬起來，伸個脖子大嗓門喊道…

　　“都娘的快給老子起來，在睡就得凍死在這里?！蓖醮筇柡爸爸蚯靶∨苓^去，抬起腳踹在每個人身體上，一個接一個從雪層里爬了起來，齊刷刷站成幾排隊伍，一百多號人十幾個弟兄凍僵住，心里急得是直嘮叨，一眼沒看住就出了事…

　　“他娘的！都傻站在原地干啥，還不快去撿干樹枝起火…”

　　游擊隊百十來號人，頓時摸著黑朝山林里四散而去，十幾分鐘過后半山腰點燃起一堆堆火堆，黑咕隆咚樹林里閃動微弱火光，一片一片鵝毛雪花從半空中飄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