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歷過記憶剔除的柏憧還在意識混亂之中,怕是一時半會兒清醒不過來。他像是在漂滿浮冰的海面上跌跌撞撞地前行似的,他的身邊走過一群又一群的的人,每一群人里都有一個自己,在交談在思考在議論。漸漸地,好像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在走了,可這個他是笑得那么開心,過得那么輕松,可為什么只有他一個人呢?身邊是不是還會有另一個人?
突然,他踩空了,沉入越來越深的海底,浮冰慢慢遮住了他的視線,他掙扎著,可是身子卻越來越沉,衣衫在海水中綻放開來。
看著陷入掙扎中的柏憧,鐘埃的手慢慢覆上柏憧的臉,替他擦去那些因掙扎而出的汗珠。這大概是最后一次鐘埃能夠光明正大地去關心他,照顧他,愛護他了,等到柏憧醒來,一切都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鐘埃不禁冷笑了一聲,帶著些許的嘲諷。接著她把手伸進柏憧上衣內(nèi)側(cè),去尋找兵符。既然春月手中的兵符是個贗品,那么真正的兵符就一定在柏憧身上了。鐘埃也知道,柏憧把假兵符交給春月,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試探自己,沒辦法,自己還是讓他失望了吧。
忽然,一個堅硬的東西碰到了鐘埃的手指,她迅速將這個東西拿出來,還帶有柏憧的體溫。沒錯,這就是兵符,真正的兵符,鐘埃終于找到了。上山之前,鐘埃就提前聯(lián)系神武將軍,讓他按照真正的兵符做一個一模一樣的。萬一柏憧治病時,會沉睡過去,那么這對于她來說不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嗎?
真假調(diào)位,一別兩寬。
鐘埃雖然十分擔心柏憧,但她沒有勇氣看到柏憧醒過來,她怕柏憧一醒過來就會問她:“你是誰?”盡管柏憧腦海中還是保存了一部分關于鐘埃的記憶,但鐘埃害怕看到柏憧一醒過來之后看到自己的那種陌生的眼神。
握著手中的兵符,鐘埃輕輕地嘆了口氣。月亮透過窗戶照入殿內(nèi),穿梁繞棟,永不知人心之憂,只顧自己逍遙快活。
長夜漫漫,等待一個即將變得陌生的人醒來,這滋味實在是不好說。
山下的阿碧和遠鵬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著。當柏憧和鐘埃兩人進入結界之后,兩人就派人馬不停蹄地回到天宮,向流觴娘娘稟明情況。流觴娘娘只是說悉心等待,不必擔心,其他的再也沒有透露幾分。阿碧和遠鵬兩個人也知道,流觴娘娘說的話是對的,就算他們在山下大舉起兵,鬧得不可開交,他們也照樣打不開這個結界,照樣幫不上什么忙,還不如在山下安安靜靜地呆著,準備好他們兩人下山可能需要的東西。
“阿碧,這段時間怎么樣?”遠鵬開口問道。
阿碧聽了之后笑笑,“能怎么樣啊,十幾年了都,我也習慣了?!?p> 遠鵬也不再說話,兩個人就一直在山下默默等待著結果。
月色不分彼此地照著山上與山下的人,任憑他們在月光之中徜徉想象,去大膽地想想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一夜無眠,鐘埃就在窗前站了一夜。等到暖和的陽光混雜著清晨的絲絲寒意照進屋里時,柏憧醒了。
隱約的,還有些頭痛。眼前的裝點,讓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不是在天宮之中。柏憧努力回想,終于想起了些什么。這里是流云山,他來這里是為了找西山仙君治病的?,F(xiàn)在,應該是治好了吧?
突然,頭好像像要裂開一樣,但那只有一瞬間,因為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并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遠鵬、阿碧,還有……還有天后。天后也來了。
天后叫……叫鐘埃!對,鐘埃,那個神武將軍的女兒,她也跟著來了。
鐘埃端著一碗粥走了進來,其實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去面對柏憧。當她一進門看到柏憧臉上那種戒備的模樣,那就是柏憧平常的樣子,不茍言笑,滿臉冰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喝粥?!辩姲=吡褐谱约旱那楦?,硬生生地憋出了這兩個字。
柏憧倒也不接過來,開口問道:“遠鵬呢?”
“在山下?!?p> 鐘埃一直低著頭,她不敢抬頭看柏憧,因為眼眶早就紅了。原來,他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原本,鐘埃心存幻想,想著柏憧能有些關于自己的好些的記憶,可現(xiàn)在看來,倒也屬實是癡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