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仙君所居宮殿名為雪羽宮,宮身通體都呈現(xiàn)出羊脂玉般的光澤,盛氣凌人,不容人褻瀆。鐘埃和柏憧站在殿中,心中無來由地涌現(xiàn)出一陣寒意。
殿中布置地十分簡單。殿上一把桐木雕成的座椅,梧桐花紋布滿座椅,扶手處因?yàn)槎嗄甑哪﹃沧兊霉饣饋?,想必西山仙君對這把椅子很是喜愛,否則又怎會如此把玩。除了這一個座椅與前邊拜訪的桌案之外,這座大殿之內(nèi)再也沒有其他的陳設(shè)。
此時,一直奔波的柏憧身子有些撐不住了,不覺有些搖晃起來。鐘埃感到了柏憧因站不穩(wěn)而傳來的顫抖,眉頭緊皺,可是環(huán)顧四周,除了那把殿上的桐木椅,還真沒有什么地方可以一坐。若是鐘埃,她一屁股坐在這地上也沒什么,可是柏憧不行。本來就虛弱的身子骨,萬萬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鐘埃攙著柏憧,想把他扶到座椅上休息一會兒,可是柏憧卻站在原地不走。
“柏憧,咱們先休息一會兒,等你好一點(diǎn)我們再下來。好不好?”看著柏憧越來越蒼白的臉,鐘埃說話不覺有些哽咽。
“不必了?!卑劂繋缀跏且е勒f出了這三個字。在他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的事之后,他不知道該用什么態(tài)度與情緒來面對這位西山仙君,這位跟自己有著血緣關(guān)系的長輩。于是,本能的,他選擇用冷漠來對待周圍的一切。若是此行無果,柏憧便從此不再強(qiáng)求什么,況且他不知道這位西山仙君是否知曉解開自己此蠱的方式。
當(dāng)時,在慈慶宮中時,流觴娘娘告訴他,徹底解除噬蠱的方法只有那么一個,而且只有柏憧的親生母親知曉,西山仙君只能抑制與緩解,無法解除此蠱。
只要那個秘密沒有說出口,他覺得自己和鐘埃還想還有那么幾分渺茫的希望。現(xiàn)在,柏憧覺得已經(jīng)站不太穩(wěn)了,但是他要撐住,絕對不能倒下,他的心中有一種信念,自己絕對不能在流云山這個地方出什么問題,絕對不能。
“無妨,我還能撐住?!眱蓚€人的手還緊緊握在一起,只是柏憧握的力道不免多了幾分。鐘埃也知自己勸不動柏憧,便陪他一起在殿下站著。
不知站了多久,慢慢地天色暗了下來,月亮在滿天閃爍的星星的陪襯下在夜幕中又?jǐn)[出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鐘埃很不喜歡這樣的月色,清冷高傲,讓人心生厭惡卻又有些嫉妒。明明想靠近卻又害怕,可望不可即的感覺令人最為心傷。
柏憧很想開口說些什么,可是已經(jīng)太過傷神,也說不出什么來了。他抬抬手,撫摸了一下鐘埃的頭發(fā),那頭發(fā)上有月光,柏憧想抓住些什么,可是伸開手卻是無盡的黑暗。
終于,一個穿著一身素衣的女人走進(jìn)了雪羽宮。
不怒自威,滿面寒意。
此人便是西山仙君。
她款款走上那把桐木座椅,把手搭在把手上,細(xì)細(xì)摩挲著。
西山仙君瞧著殿下的柏憧和鐘埃,倒也沒什么很大的波動,像是早知道了什么似的。
“你的病,我治不好?!?p> 聽到這句話,柏憧不免松了口氣。剛要開口告辭,可一旁的鐘??砂崔嗖蛔×耍话阉砷_柏憧的手,上前道:“西山仙君,我們好不容易才來到這里,你連看都沒看,怎么就說治不好呢?”鐘埃的眼眶已經(jīng)紅了,她不敢去想柏憧的病如果無法治愈會怎么樣。
微風(fēng)陣陣,吹得人還有些冷了,柏憧伸出手來想把鐘埃拉回來,告訴她我們不治了,我們走??墒?,他看到鐘埃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她在忍著,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你當(dāng)真要讓我治他的???”西山仙君緊緊盯著鐘埃,極力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么來。這張臉,此時除了擔(dān)心、著急與堅(jiān)定再沒有其他的情緒。
“當(dāng)然要治!”
“好!”
西山仙君與柏憧之間毫無親情可言,比起柏憧,西山仙君放在鐘埃身上的精力倒是更多。
“鐘埃,我們走,我們回家。”柏憧覺得西山仙君的法子肯定有什么陰謀,因?yàn)樗吹疆?dāng)鐘埃信誓旦旦地回答時,西山仙君嘴角勾起一抹不知何意的淺笑。
柏憧拉著鐘埃的手臂就向殿外走去。
“你們要走我也不攔你,只是過了這個村你在也不會有下一個機(jī)會了。”西山仙君的聲音從哪個空蕩的殿中傳來,如鐘聲般敲進(jìn)鐘埃的心里。她要柏憧好好活著。
“柏憧,我們得試試?!辩姲@“劂?,不住地對他點(diǎn)頭。
其實(shí),柏憧的內(nèi)心也是動搖的。如果真的有更好的辦法,那么那個最終的法子就可以棄之不用了。那么,每個人都是安全的。
猶豫躊躇間,柏憧已經(jīng)被鐘埃拉回到殿內(nèi)。他抬頭看著西山仙君,那眼神像刀,似箭?;秀遍g,西山仙君在這張狠厲的臉上看到了自己的女兒的影子,同時,也有那個負(fù)心漢的影子。
“勞煩仙君指點(diǎn)一二?!辩姲Uf道。
西山仙君笑笑,一抬手,朝著柏憧灑下一片白色粉末。
“柏憧!”
抱著意識渙散的柏憧,鐘埃竟一時呆住了。
“仙君這是……”
“你先不必管他,我定不會害他?!蔽魃较删D了頓,“接下來的話,你可得聽好了。他的命可就握在你的手里了?!?p> “仙君請講?!?p> “這蠱雖是我的女兒下的,可我也不知完全解除之法。我可以做的就是緩解此蠱的毒性,讓他發(fā)作的次數(shù)盡量減少,減輕他的痛苦。若是他自己能時刻注意,安穩(wěn)地過完這一輩子也是不在話下?!?p> 聽到這里,鐘埃覺得眼前的就是希望,只要柏憧能好好活著,那么就沒有什么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一直緊皺的眉頭不覺松開了,一時間臉上竟有了幾分輕松和釋然。
“只是,你真的可以嗎?”
“仙君,這與我有何關(guān)系?”鐘埃一頭霧水,剛剛的喜悅又被此時的疑惑所取代。
“我的法子就是將他腦海中有關(guān)于你們的回憶全都抹掉。當(dāng)然,他還會認(rèn)得你,只是你們的過往他再也不會記得。哦,他應(yīng)該能勉強(qiáng)記得你們第一天相遇之時的情景。你可愿意?”西山仙君饒有趣味的看著鐘埃,想看看這個女子是否會放棄這一切,剛要轉(zhuǎn)身到座椅上坐下,便聽到身后傳來的那不容置喙的聲音:
“有何不可?!?p> 我與君已有過往,便不再奢求以后。與君千里,此處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