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的后廚王大頭是個肥頭胖腦的中年人,因為頭發(fā)稀疏索性剃光了。
這個大燈泡被陳伯派遣著半夜三更跑來,他見二少爺韓懷義居然也在貨棧都嚇一跳。
韓懷義問他有什么事。
王大頭就將陳伯的吩咐對他和老周講了下。
老周馬上拍著胸脯保證韓家的船絕對不會這樣。
韓懷義卻一臉嚴(yán)肅的和老周說:“只保證有什么用?老周,從明兒起你就帶祥生和阿寶睡船上,另外將這些船都隔離好,萬萬要做好防火措施,這樣才能萬無一失?!?p> “是是是。”老周虛心接受,因為二少爺這話很對。
周魚兒卻想,少爺你又不會燒自己家的船,這里自然是沒事的。
但她不敢說。
王大頭頗喜歡這個伶俐丫頭,見她眼睛里似有故事就逗她:“魚兒怎么不吭聲呢,是不是少爺又欺負了你呀?!?p> 老周立刻回頭警惕的看著二少爺。
周魚兒忙否認:“哪有!”
韓懷義想到老周那破心愿就懊糟,他趕緊扯著王大頭嚷嚷道:“你少特娘的胡說八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吧,你媳婦睡了沒?要不你在這兒我替你回去看看她?”
不肯被綠的王大頭頓時熄火。
老周和周魚兒聽著敗家子胡說八道,再看王大頭的窘樣都忍俊不禁。
回去的路上,王大頭就八卦的問韓懷義:“二少爺,你怎么睡貨棧去了,你是不是對魚兒丫頭真有意思呀?”
“你媳婦。。。”
“我不問了!”王大頭趕緊讓他打住。
韓懷義眼睛一瞪:“北方人怎么說的,你這廝整天事兒事兒的,我和你說啊,我明天中午要吃二十四橋明月夜。”
王大頭立馬懵逼:“二少爺,這種菜聽名字該在醉花樓那些地方才有的吃吧。”
“醉花樓說的是下一句,我在家就要吃這一句?!?p> 王大頭還有點文化,他琢磨了下,大笑然后求饒:“少爺您總得告訴我內(nèi)容啊。”
韓懷義張口就把黃蓉騙洪七公的菜單拿來道:“此菜先把一只火腿剖開,挖上二十四個圓孔,將豆腐削成二十四個小球分別放入圓孔內(nèi),扎好火腿再上鍋蒸,等到蒸熟蒸透,火腿的滋味已經(jīng)全融入到豆腐之中,火腿給你,少爺我只食豆腐。”
王大頭佩服的拱手:“想不到少爺還懂做菜?!?p> “那是,少爺我五毒,不對,我文武雙全。”韓懷義說順口了之后郁悶的一臉黑線。
王大頭憋著笑和他商議:“少爺,什么時候有空也帶我去醉花樓見識見識唄?!?p> “好說好說,石金濤的相好叫陳媽,長得那叫個熟透了一捏都有水,我到時候介紹給你用用。”
“真噠?那少爺您用過沒?”
“不可說不可說,哈哈哈?!?p> 兩人就這么胡說八道著到了家。
家人人已經(jīng)睡下了,韓懷義也老老實實上床。
今晚游河又放火的他本來是想好好睡一覺的,但很多事如果已經(jīng)發(fā)生,就無法回避。
尤其在夜深人靜時。
當(dāng)韓懷義躺在床上后,好不容易才入夢。
次日一起來,韓懷義就來到了吃飯的西廳。
韓懷忠已經(jīng)坐在了那里,見弟弟來了他問:“你昨晚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昨晚找老周聊聊事的,就躺在那邊了,半夜見石家失火,然后王大頭不是過去了嗎,我就和他一起回來了?!?p> “這么說石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先吃早飯先吃早飯,吃完我和你去書房說說情況?!?p> 韓懷義也正想找他,便稀里嘩啦吃完,隨大哥一起到了中院的書房坐下。
坐下后,懷忠先問他:“二弟,想必你根據(jù)石家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想到些東西了吧?”
“嗯。”
“那你先和我說說,如果是你,你面對石家的這種情況準(zhǔn)備怎么做?!?p> “我先給你泡杯茶吧。”韓懷義卻爬了起來去折騰,懷忠看著他東轉(zhuǎn)西轉(zhuǎn)的模樣,忍不住道:“要是還沒想那就如實說,你這匆匆忙忙間能想到些什么呀?!?p> 原來他當(dāng)韓懷義在玩臨陣磨槍呢。
其實韓懷義是在琢磨自己怎么和大哥提自己后續(xù)的設(shè)想。
聽?wèi)阎疫@么說,韓懷義不樂意了:“什么呀,我想過了?!?p> “行行行,那我等著。”韓懷忠呵呵著往椅子上一靠,然后又道:“唉,這些年了,你以前也就是兜里沒錢了才會主動給我泡茶啊?!?p> “我現(xiàn)在也沒錢?!表n懷義如實道:“要不大哥你給點兒?”
“你的月銀都支到三十八年以后了,還給你!”
韓懷義大驚失色:“怎么可能?”他記得自己只多支了兩年左右。
“算上你偷的呢?”韓懷忠問,然后忍不住奚落這活寶:“嗯,你當(dāng)時也是為了麻痹石金濤,才偷賬房上的錢的是吧。”
韓懷義把辮子摔腦后,將茶杯重重放在大哥面前,咬牙道:“是的?!薄?p> 韓懷忠白了他一眼:“說吧?!?p> “大哥,我真說了啊,但你可別發(fā)火?!?p> “你這是什么意思?”韓懷忠本能有些緊張,但想到他最近的表現(xiàn)就勉強先答應(yīng)道:“行,我不發(fā)火?!?p> “我還是和你先從賬上說吧,我昨天和老周聊了會兒?!表n懷義先將老周對生意的感慨一頓說。
然后他根據(jù)自己用心后掌握的家里船行部分的賬目,和韓懷忠丟出了幾個數(shù)字。
前年韓家因為漕運的關(guān)系,在船行上合計收入七千兩銀子,但是打點開銷去掉一千五,船工支出去掉三千,維護去掉五百。
合計只得二千,而整個運轉(zhuǎn)周期長達四個月。
結(jié)賬則跨了年。
和提督衙門結(jié)算時還給了賬房一百兩,以及兵丁五十兩的好處。
去年,北邊拳匪鬧事耽擱了下,漕運的結(jié)算周期長達九個月。
進六千,開銷五千五,最后只落五百。
今年漕運沒了,船工目前閑散著做自己的事,但是為了養(yǎng)著人,韓家每季度都得給他們每人一兩銀子。
韓懷義將詳細數(shù)據(jù)報出后,韓懷忠都愣了:“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韓懷義被逼無奈,表示自己去賬房只是偶爾偷錢,有時候也會看看賬本的。
他哥頓時啼笑皆非,然后又高興又嘆氣讓他繼續(xù)往下說。韓懷義就道:“大哥,這里面還體現(xiàn)幾個問題。一個問題是,每年我們家可都是先墊資去做漕運的。這墊的錢按著錢莊利息來算的話,我們的利潤還得減一些?!?p> “其次?!彼拥溃骸帮L(fēng)險。”
“什么風(fēng)險?”韓懷忠問。
“三百條船幾百號人北上,要是在太平年月還好,畢竟運河風(fēng)浪不大,可是北邊在鬧騰事情,要是萬一有個閃失,別的不說吧,哪個船工出了意外,我們得管吧,這可是很大的風(fēng)險?!?p> 韓懷忠聽弟弟說的這么透徹很高興,但表面上卻皺起眉頭:“看來你話里有話呀。”
我特么。。。
韓懷義本能將椅子往后拉了拉,一咬牙:“大哥,不是弟弟不把祖業(yè)當(dāng)回事,而是年景不同了?!?p> 他還沒說完,韓懷忠打住他的話頭道:“你不是說幾個問題的嗎,你才說兩個呀,還有呢?”
“通貨膨脹唄?!?p> “什么?”韓懷忠自然不懂這個。
韓懷義趕緊用這個年代的表達和大哥說起來:“銀子越來越值錢,銅板越來越不值錢。漕運衙門黑心的很,都特么按著一貫一貫的銅錢和我們算賬。而他們的兌換價碼還是道光年間的!這里面我們虧啊?!?p> 說起來韓懷義還是昨晚迷糊間想到這個問題的。
這種東西賬目上不會直接體現(xiàn)出來。
但是數(shù)據(jù)的變化是有的。
比如前年時,漕運衙門用二貫折算一兩,韓家得七千。
去年,他們用同樣的價碼折算,韓家卻只有五千多。
這其中的錢去了哪里呢?
韓懷義好不容易才琢磨出來,這是可怕的通貨膨脹啊。
因為今年一兩銀子都能換三貫五了。
漕運衙門還按著兩貫錢的兌換比和韓家結(jié)賬,他們等于從中坑了韓家一貫五的利潤。
韓懷忠聽弟弟說到這里眼睛都發(fā)亮,他心中激動的想,老二真的懂事了,他居然連這個都看得出來。
但他還忍著,不動聲色的問他:“還有呢?”
“還有?”韓懷義搖頭道:“我只想到這么多,但就目前這幾樣足以說明些問題?!?p> “什么問題。”
“人員的風(fēng)險大,結(jié)算的周期長,加上錢銀兌換越來越高。大哥,我不管你高興不高興,哪怕你打我,我也要說,這生意不能再做了,何況我還得到個絕密的消息。”
“什么消息?”韓懷忠問。
韓懷義嗖一下竄去門口,再竄回來按著自己設(shè)想的劇本,他壓低了嗓子道:“大哥,我不是為了麻痹石金濤常在醉花樓嗎?”
韓懷忠實在忍不住了,冷聲警告他:“你給我好好的說正事,以后這種把別人當(dāng)傻子的話就不要提了?!?p> 韓懷義好尷尬,可他是老二,他能怎么辦。
韓懷義只能訕訕的往下編:“我在那邊有次遇到個北邊來的公子哥,那廝和我玩的還比較投緣,后來我無意才曉得,他是位郡王?!?p> 韓懷忠。。。
“他得知我家的生意后,在走之前和我提了一嘴,朝廷要在后年裁撤漕運了?!?p> 韓懷忠本來以為他是扯淡,聽到這句話,韓懷忠驚道:“怎么可能?”
“大哥啊,北邊都亂的什么似的了,宮中的母子還斗個沒完。加上他們要清洗中堂留下的人馬,導(dǎo)致南邊對北邊已經(jīng)不滿到了極點。我這是和你才敢說的,再鬧下去這天下都不曉得什么樣了呢?!?p> 東南互保就發(fā)生在三年前。
清廷的顏面掃地,便連百姓都曉得。
何況揚州嘉定這些地方對清廷最最不滿,因此韓懷忠對弟弟的話并不意外。
只是,他很意外弟弟居然能說出這些來。
莫非這小子還真在窯子里碰到個微服私訪的郡王不成?
這年頭的人其實思維相對單純,腦洞不大。
韓懷忠就有些信了,但疑惑的問他:“你怎么知道那位的身份的?你就不怕這是石金濤的手段呢?”
“我也想過這個可能的,但是石金濤敢這么玩嗎?而人家是最后走之前才和我透的底。至于我怎么知道他身份的,他這么說了我不好奇嘛,我就悄悄跟著,結(jié)果他去了揚州府。”
韓懷義回憶著清宮劇現(xiàn)扯道:“那時候是晚上了,府臺是大開中門跪著迎他的!接著滿人都督也屁滾尿流的來了。下馬時他和戈什哈交代,什么誠厚小王爺來了,都表現(xiàn)好點。我才知道他的身份的啊。都嚇?biāo)牢伊恕!?p> “誠厚?”
“應(yīng)該是代善那系的,禮親王世鐸的長子。你看我干嘛,我都是躲在邊上聽幾個滿人戈什哈嘀咕的。然后我就趕緊跑了?!?p> “什么時候的事?”
“前不久。但大哥我拿腦袋和你發(fā)誓,我沒有開玩笑,你弟弟我再混蛋也不會這么亂說話,何況我真的醒了?!?p> 韓懷忠一直繃緊的身子瞬間軟了下去,嘆道:“還好你沒被發(fā)現(xiàn)啊。”
“是啊,我也后怕,要是我被發(fā)現(xiàn)了的話,他在窯子里和我玩的越開心越要滅我的口呢,所以我當(dāng)時趕緊跑了?!?p> “你說的對,那你現(xiàn)在說吧,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那你別發(fā)火啊。”韓懷義警惕的先將他手邊的茶杯拿走,韓懷忠都氣笑了他才說:“大哥,趁石家遭殃,我們借機抬價脫身轉(zhuǎn)行吧,總之這漕運別做了,而漕運不做的話這船隊也就別養(yǎng)了?!?p> “要是我不答應(yīng)你呢?!?p> “。。。。大哥,我說正經(jīng)的,你怎么和我賭氣似的。我沒開玩笑?!?p> 韓懷忠忽然把身體往前一湊壓低了嗓子問:“老二,你和哥說老實話,石家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干的?”
換在之前他不會這么以為,但剛剛無論是韓懷義在分析賬目,時局,乃至扯的什么王爺,這些事湊一起就讓韓懷忠有些懷疑了。
韓懷義死不承認的道:“大哥你開什么玩笑?!?p> “我難道還會為石家坑你不成?你趕緊和大哥說實話?!表n懷忠嚴(yán)肅的道。
韓懷義感覺沒好事,繼續(xù)死不承認。
韓懷忠聞言一嘆:“要是你干的,我反而踏實了?!?p> “什么意思?”韓懷義懵逼了,懷忠很認真的道:“你要是有這個眼光和手段的話,我高興啊,當(dāng)然了你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已經(jīng)非常不錯了。”
“是我干的?!?p> 韓懷義一聽他的口風(fēng),立馬坦白了。
韓懷忠遇到這活寶弟弟只能。。。。。韓懷義隨即又大吼起來:“張祥生,王阿寶。”
“在呢少爺。”兩貨從不遠處的一艘船艙里抬起頭來。
“你們兩個貨躲里面生孩子呢?”韓懷義指著他們:“讓你們跟著老周做事不是讓你們親自下場的,你們兩個從現(xiàn)在起就負責(zé)盯著這些人,對比老周給的任務(wù),做的好的告訴我,有賞。磨洋工的就直接開了!聽到?jīng)]?”
祥生和阿寶趕緊答應(yīng)。
之前本來想勸二少爺?shù)睦现苈犿n懷義說的最后一句后,心想這倒也行。
韓懷義這時又喊住他道:“老周,具體的人工怎么安排,每個人的進度該有多少,你都給我按著規(guī)矩吩咐好。要是你沒吩咐好那我也得找你算賬?!?p> “明白了二東家。”老周曉得韓懷義當(dāng)眾這么吼他,是讓其他人不敢質(zhì)疑他。
畢竟他之前只是個管貨棧的,而這些人都是劉德成管的。
韓懷義果然借機宣布起來:“大東家把信義和的碼頭歸我了,我現(xiàn)在把這件事交給老周和祥生阿寶。我對人絕對不小氣。但你們要是拆我的臺,那少爺我就去你們家去,吃你家的用你家的,還睡你家的老婆媳婦,尤其家里豬多的那個,聽到?jīng)]?”
木工船工們頓時哄笑大笑。
這時韓懷義又加上一句:“笑個屁呀,以后誰再和魚兒丫頭說三道四,我也去睡你家老婆媳婦,曉得沒?”
木工船工們立馬起哄,說怪不得二少爺發(fā)火呢,原來是魚兒給欺負了。
魚兒小臉紅紅的很得意。
老周卻突然發(fā)作了,老實人拿個榔頭在那里狂舞:“干不干活拉????欺負我女兒是吧,有一個算一個,你們不要逼我?!?p> 韓懷義曉得老周這話懟的其實是自己,又不好承認,只能摸摸鼻子走人。
周魚兒就屁顛顛在他后面跟著,然后小聲說:“少爺我昨天什么都不知道?!?p> “永遠不能說,和你爹也不能說,這是我們的秘密好不好?”韓懷義放緩腳步側(cè)頭問。
和他并肩了的周魚兒猛點頭:“好。”非常開心少爺和自己承認了這樣的大事。
韓懷義又和她說:“我明兒安排兩老媽子來,你指揮她們給這些工人燒菜做飯,要是她們欺負你,你就告訴我?!?p> “真的?那我以后不要做飯了?”周魚兒驚喜的問。
正在青春年少的年齡,誰不想過的輕松些呀,韓懷義哈哈一笑:“少爺我騙過你沒?”
“沒有,沒有,少爺最好了還最厲害。”
陽光下的少女,大大的眼睛里滿是開心和信任。
見她這么萌,韓懷義頓時憋不住了,道:“少爺對你這么好,那你晚上記得到少爺?shù)谋桓C里來一下哇?!?p> 魚兒被他調(diào)戲久了也是有免疫力的。
聞言只是低頭疾走。
話說她當(dāng)年第一次聽少爺說瘋話時,可嚇得不輕。
時光啊,讓曾經(jīng)無知的少年通過花錢和刻苦的學(xué)習(xí),熟悉了另外一種人體構(gòu)造。
也讓羞澀的少女開始懷春。。。
晚上天黑前,宋三氣喘吁吁的跑來找韓懷義。
“怎么了這是?”
“二少爺?!彼稳杂种?,正好在場的老周就不樂意了。冷哼道:“鬼鬼祟祟?!?p> 老周這種老實人一向看不起游手好閑的人,包括曾經(jīng)浪蕩的韓懷義,和看似不像個東西的宋三。
宋三給他堵的又不好發(fā)火。
韓懷義卻皺起眉頭:“老周,你這樣就過了啊,我安排宋三幫我辦事,人家避著人先告訴我有錯嗎?還是說他必須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大嘴巴亂講。要是那樣,我還不敢用他呢?!?p> 老周不由尷尬起來,宋三則感動的什么似的。
但韓懷義這不是在玩什么狗屁權(quán)術(shù),他只是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幾個可用的人互相針對上。
韓家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哪能再出什么意外啊。
韓懷義隨即拍拍老周的肩膀:“你也別往心里去,我只是就事論事。你想想,要是我將碼頭拜托你,其他人看不起你,你是個什么滋味?”
說完他就和宋三往外走。
留下老周站在原處悶了半響,不由反思起自己的毛病來。到僻靜處后,宋三和韓懷義道:“二少爺,我今兒打聽到了些事,我在白塔那邊玩的時候,聽人講外邊傳石家遭殃后,韓家摁著船工寧可他們閑著,也不讓他們接石家的活。說韓家只顧自己痛快不顧漕運大局也不顧船工的生計。他們還說石家都開到三兩銀子一個人了你們家也不放?!?p> “哦?”
韓懷義一愣之后瞬間反應(yīng)過來,他冷笑道:“這是他娘的石金濤的手段,他家里沒船了,又怕被我家敲打,就放風(fēng)出去倒逼我家去找他呢?!?p> “二少爺英明?!彼稳贫嵌?,但他曉得錢好呀,就努力參合了句:“石家開的這個價碼,估計會有人心動吧?!?p> 韓懷義贊道:“宋三,你說到點子上了,他石家動動嘴就成,反正這樣的話那些船工擔(dān)心活計就會主動來找我們。至于他們到時候不認賬就是?!?p> 宋三這次懂了,倒吸一口涼氣道:“石金濤真狠啊?!?p> 要是我家還要在漕運里打滾,還真給惡心了呢,但是現(xiàn)在。。。
韓懷義淡淡的一笑,道:“嘴炮誰不會啊,你幫我傳話出去,就說你聽說,石家開的價分明是五兩銀子一個人!”
“???”
“我讓你做你就去做,只要不讓誰找到你這個源頭就行。明白嗎?”
“是,二少爺你放心,就算找上我,我也是聽說的啊?!?p> “你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大家都曉得,這會兒你要是忽然有錢了,別人會懷疑的,但只要你信我,我告訴你,就你今兒這個消息,值十兩銀子,我會給你的。”
“我當(dāng)然信二少爺,但是這也太。。?!?p> “我說值就值,你假如哪天跑來和我說個事然后覺得值多少,我可不認賬啊?!表n懷義和這廝相處時,時刻打著預(yù)防。
宋三不懂他的手段,但覺尷尬,說:“我哪兒敢啊?!?p> 韓懷義笑了笑,忽然盯著他道:“少爺我當(dāng)你是個朋友,那就提前和你說聲,要是哪天外人以為韓家倒霉了,你記住我今天的話,繼續(xù)為我辦事,事后我就真當(dāng)你是個兄弟,這輩子都讓你餓不死?!?p> 宋三頓時呆住。他心想奶奶的,韓二連自己家要倒霉都提前告訴我,這特么絕對是有個大坑要給石金濤跳啊。
韓懷義倒不知道他的這些念頭,說完拍拍宋三的肩膀:“今晚就把消息散出去,說的越逼真越好。但過了今晚你就絕口不提,免得暴露。”
“是是是。那,我過去了?”
“吃飯的錢還有嗎?”韓懷義最后關(guān)心了一句。
不管怎么說,對方為自己跑腿總不能讓他餓著。
宋三卻道:“您之前給我的銀子我還沒用掉呢。”
讓韓懷義想不到的是,他隨即冒出段話來。
宋三和他道:“二少爺,其實我不傻,二少爺您是個有本事的人,我才要跟你的。我也曉得我現(xiàn)在沒資格讓你信我,日久見人心吧,您剛剛那句話里面肯定有故事,但您說我就信了,我就等著做你兄弟的那天了?!?p> 他說完拱拱手走了。
韓懷義直接被他搞懵逼,心想莫非我還無意撿到寶了?
宋三這會兒雄赳赳的跑著,他確實準(zhǔn)備賭一把。
反正輸了,他也沒損失。
接著他忽然想到一點,石家那把火會不會是韓二放的?
宋三越想越可能。
這貨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還別說,他是目前接觸韓懷義的人里,最吃韓懷義排頭,也最能感受到韓懷義狠辣一面的人。
所以他才有這樣的推測。
韓懷義等他走后準(zhǔn)備歸家時,老周和他道:“二東家,我以后不會了。”
“嗯?”
“剛剛對宋三那樣確實是我不對,另外您是東家,有些事不該我們知道的我就不該問。”
韓懷義歪著頭看看他,老周急了:“我說的真心話?!?p> “好吧,反正啊,做生意就和打仗一樣,你是我的大將軍,那些只是奇兵,你們互相不干擾對吧?!?p> 韓懷義哈哈了聲又沖在里面做菜的魚兒道:“魚兒,我走啦?!?p> “啊?”魚兒慌忙跑來,可憐兮兮著:“你不留下吃飯呀。”
“我得和大哥談事呢,先走了啊。”韓懷義一笑又說:“明天就有老媽子來了,你看著她們做事就好。”
“哦?!彼雴査魈靵聿粊砹擞譀]好意思。
韓懷義走后,魚兒還站在門口。
老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的魂飛掉啦,鍋里的菜都糊了?!?p> “呀?!濒~兒趕緊跑回去,嘴里飛快的嘰嘰喳喳著:“爹,少爺明天安排老媽子來了呢,就是不知道廚藝怎么樣,要是您吃不慣的話,還是我燒給你吃吧?!?p> 見女兒原來記掛自己呢,老周的氣又消了,他開心的道:“還是丫頭對我好?!?p> “那是,你是我爹,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呀?!敝荇~兒咯咯的笑著,然后問他:“少爺明天來不來呀?”
老周立馬黑了臉:“他是東家,我哪兒敢問啊,你也少問?!?p> “怎么了嘛,提到少爺你就不開心,你和少爺不是蠻好的嘛。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魚兒也不開心了,數(shù)落老子道。
老周險些吐血,跺腳:“我白養(yǎng)你了是吧。”
“怎么了怎么了,魚兒不是蠻好的嘛。”忽然有個聲音響起。
一個高大壯實的中年婦女,看似就很潑辣,氣場強大,但眉清目秀。
她走進來時老周當(dāng)場懵逼:“你怎么來了?”
“魚兒呀?!眰髡f中的高寡婦提著個籃子,對跳出來的魚兒笑嘻嘻的道:“今兒弄了點剛上市的零嘴,就給你帶來了?!?p> “謝謝高姨,高姨吃飯了嗎,一起吃吧?!濒~兒一邊說一邊偷撇自己那個窘迫的老子。
老周手足無措著:“你高姨忙呢?!?p> 高寡婦火了,一屁股坐下道:“我還就吃魚兒這一頓怎么了,你要趕老娘走是不是?啊,你最近死哪里去了,我請你給我弄個窗戶,你都沒個回信的。你怕老娘不給你錢是不是?”
說完她啪的將一疊銅板拍在桌子上。
走時忘了拿賬本的韓懷義正回來,才進貨棧他就見一出。
敗家子逮到這機會立馬樂壞了,說:“喲,這位大娘子好像很面熟?”
老周見到這廝曉得不好貼墻根要走,韓懷義一把攬住他:“再跑打斷你的腿,然后送高娘子府上養(yǎng)傷去。”
高寡婦雖然潑辣,也懼這位祖宗,聞言難得羞澀的紅了臉,說:“二少爺說笑呢,他傷不傷的關(guān)人家什么事?!?p> 韓懷義哈哈大笑:“魚兒,我也在這里吃,都坐下坐下。祥生啊?!?p> 遇到他的祥生阿寶趕緊跑來,韓懷義摸出錢:“去剁點鹵菜,我請你們吃飯?!?p> 這貨一來天下不寧。
偏偏魚兒幫襯著,高寡婦沒法走,老周也走不掉。
桌上就聽他拼命和高寡婦夸老周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貨棧和碼頭的雙管事,手下幾百號人。
又說老周做事踏實勤懇,他都得聽他的。
總之各種商業(yè)吹捧,就在他說的老周都要撞墻時,石金濤和吳培明在家笑道:“他們過去了吧?”
“去了,東家?!眳桥嗝饔嫴叩贸押苁强旎?。
“人?。∮袝r候還就得靠這些不是東西的東西。韓家外房那個老二和賊老三,幾十年了都在為祖輩分家時,沒選信義和不滿。這不韓成德倒霉的時候,我點一把火他們就上了。現(xiàn)在再一把火給點好處他們就去了。哈哈。”
石金濤眉開眼笑著。
吳培明附和道:“是啊,不過韓懷忠那個岳父居然也這樣,我倒是沒想到?!?p> “這個事你確實不知道,我之前都沒說過。”
石金濤這就和他說了起來。
韓懷忠的岳父,是揚州南門水鄉(xiāng)閣酒樓的東家張叔明。
和韓家結(jié)親時張叔明是很嘚瑟的,等韓成德病倒時張叔明就有些后悔了。
韓家當(dāng)時想讓他女兒過門沖喜,他堅決不肯。
等韓成德病故后,韓懷忠連番失卻市場份額,張叔明就直接想悔婚了。
講完以上后,石金濤解釋了下他的消息來源:“為這事,張叔明和當(dāng)時為他女兒做媒的媒人鬧翻,那媒人和我也熟悉,我才知道這層內(nèi)幕的?!?p> 吳培明不由贊道:“東家真是心有平湖,這種事居然悶在誰也不說,今兒在下提議后,你才點出用他牽頭逼韓懷忠,哈哈,東家的手段了得。”石金濤拍著老伙計的肩膀:“大部分主意是你出的,我只是補充了下而已,此次你居功至偉?!?p> 吳培明趕緊謙虛。
石金濤卻搖頭:“確實如此,話說當(dāng)時我心里還真有些亂。那一把大火燒的何止是我的幾千兩家當(dāng),燒的是我家的根基啊。但你這個主意一出,我就無憂了。錢可以再賺,倒霉的時候還能潑對方一盆臟水,才叫本事。你有本事!”
吳培明嘿嘿起來:“現(xiàn)在外邊都在說韓家寧可閑置船工,也不讓他們賺錢。這些船工必定對韓家不滿,到時候東家呀,我們還按著之前的辦法,讓衙門專門針對韓家。。。”
“然后我再出面解決和安撫。”石金濤接道:“這樣一來,韓家的人心全散!”
他們商議之際,王大頭忽然急吼吼跑到了碼頭上,沖韓懷義大喊道:“二少爺,你趕緊回去看看吧。”
“怎了?”知道晚上要談事滴酒不沾的韓懷義忙問。
王大頭跺腳道:“大少爺那個岳父和你家族內(nèi)的二伯三伯登門,堵著大少爺在為石家說話,陳伯都快氣死了。悄悄要我趕緊來叫你。”
韓懷義一聽這話二話不說,拔腳就往家里跑。
高寡婦見狀道:“老周,一起去看看?!?p> 魚兒也道:“爹,去吧,二少爺那脾氣發(fā)作起來可不得了,你也曉得他三伯當(dāng)時還聯(lián)名告老東家的呢?!?p> 王大頭猛點頭:“都去都去,那個張掌柜仗著輩分老卵的很,可氣人了?!?p> 這會兒,韓家的大堂上,燈火通明。
韓懷忠礙于輩分只能坐在側(cè)位,正聽他沒過門的妻子的父親,揚州南門水鄉(xiāng)閣酒樓的東家張叔明在那里繼續(xù)嗶嗶。
他和韓懷忠翻來覆去只說:“漕運可是大事,朝廷要是怪罪下來的話,你扛不住啊。這個節(jié)骨眼上,石家和你有再大的恩怨,你也不能明著拆臺呀?!?p> “是啊是啊。老大呀?!表n家兄弟的堂二伯也附和說:“外邊都傳開了,說你寧可讓船工閑著也要坑石家一把。。。”
韓懷忠礙于身份不能和張叔明說什么,但對這位他皺起眉頭毫不客氣的道:“首先,我沒有接到石金濤任何求助。另外就算我不讓船工去為他做事,就是坑他了?”
因為這位二伯的親弟弟,也就是坐在邊上沒吭聲的那位,當(dāng)時參與過另外幾個和韓成德的官司。
陳伯都沒想到他居然有臉跟著來,等他擠進來后礙在張叔明的面皮上,韓懷忠又不好翻臉要他滾。
這時張叔明一擺手,痛心疾首的道:“你說的不重要,現(xiàn)在是外邊都這么說你,這些話都傳到我的耳朵里了,你說我這張老臉往那里放?”
才被韓懷忠沖過的二伯又開了口,道:“是啊。老大,叔伯們都是為你好啊。這口碑可不得了。再說了船工閑著有錢賺不到可是要生事的。”
廊下站在的陳伯聽他們這些屁話,氣的渾身都發(fā)抖。
韓家的下人老媽子們也都憤怒。
你張叔明的面皮值多少,再說你平時有個長輩的樣子嗎?
至于那兩位更不是東西。
韓懷忠的聲音響起,他沒搭理其他人只問張叔明:“那您老的意思是什么呢?”
“反正你家老二靠些不上臺面的手段已經(jīng)拿了些漕運份額了,多下來的船閑著也是閑著,讓石家給你家錢,這樣不就好了嗎?”
聽他這么說自己弟弟。
韓懷忠忍不住道:“大人,是石金濤勾結(jié)劉德成被我弟弟揭穿后,石金濤才不得不低頭的?!?p> 張叔明長輩架子十足的又一揮手,很冠冕堂皇的表示:“這不重要,總之呢,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萬萬不要趁機做什么,要是給石家抓住把柄告你個破壞漕運的話,那可不得了啊?!?p> 他這個沒水平的理由讓韓懷忠都氣笑了,道:“石家拿什么告我破壞漕運?靠人云亦云的話官府也不會受理吧?!?p> 張叔明就不舒服了,沉下臉來問韓懷義:“官府只認任務(wù),你韓家有船不給他用,官府會不會找你麻煩?”
“這種情況不會發(fā)生的。”
“哦?”
“石家只要給的價格合適,韓家自然不會有錢不賺。”韓懷忠不想和他糾纏了,直截了當(dāng)?shù)牡馈?p> 誰知張叔明冒出句:“那你準(zhǔn)備和他家要多少?”
他這句話等于赤膊上陣,韓懷忠都無語,只能道:“這個還是看對方和我的開價再說吧。”
其實韓懷忠心里很冷。
張叔明卻還要說:“口碑很重要啊,你要是落井下石的話。。?!?p> 就在這時外邊響起一竄的:“二少爺,回來啦?”
“嗯,怎么了,家里遭賊惦記上了還是怎么了,一個個苦大仇深的,都特么給二少爺我把精氣神提起來,信義和就兩個東家,除了大哥還有我呢,我他娘的可沒個什么長輩死過來瞎嗶嗶?!?p> 韓懷義罵罵咧咧的聲音一入韓懷忠耳中,韓懷忠忽然想笑也心里一松。
但另外幾個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一陣風(fēng)隨后便裹著個人進了屋,韓懷義進屋就先沖坐在邊上的老三說:“你還有臉坐在這里?滾出去,立刻,不然老子抽死你?!?p> “你。。?!?p> 石金濤實在太低估敗家子的暴躁了。
管他千百計,韓二一刀來。
何況韓懷義剛剛回家后,還先將陳伯悄悄叫出去詢問了下。
然后他就有了主意。
在這種情況下,和張叔明絕對不要去認什么輩分,只能來硬的。
所以韓懷義先拿老三發(fā)作。
他接著上去揪住賊老三就兩耳光然后狠狠往外一甩,破口大罵道:“你特娘的當(dāng)年落井下石的告我家老爺子,現(xiàn)在還有臉坐我家堂上?來啊?!?p> 下面一連串的:“在?!?p> “男人都別動手,老媽子們給我上,揪住這雜碎在門口罵半個時辰,丟的反正不是我們的人。”
下面的老媽子們當(dāng)真一擁而上,之前大少爺不發(fā)話她們都想上來抓他們的臉,等最能搞事的敗家子一回來士氣暴漲,因為大家現(xiàn)在有主心骨了呀。韓懷義就道:“大哥,這里面還體現(xiàn)幾個問題。一個問題是,每年我們家可都是先墊資去做漕運的。這墊的錢按著錢莊利息來算的話,我們的利潤還得減一些。”
“其次?!彼拥溃骸帮L(fēng)險?!?p> “什么風(fēng)險?”韓懷忠問。
“三百條船幾百號人北上,要是在太平年月還好,畢竟運河風(fēng)浪不大,可是北邊在鬧騰事情,要是萬一有個閃失,別的不說吧,哪個船工出了意外,我們得管吧,這可是很大的風(fēng)險。”
韓懷忠聽弟弟說的這么透徹很高興,但表面上卻皺起眉頭:“看來你話里有話呀?!?p> 我特么。。。
韓懷義本能將椅子往后拉了拉,一咬牙:“大哥,不是弟弟不把祖業(yè)當(dāng)回事,而是年景不同了?!?p> 他還沒說完,韓懷忠打住他的話頭道:“你不是說幾個問題的嗎,你才說兩個呀,還有呢?”
“通貨膨脹唄?!?p> “什么?”韓懷忠自然不懂這個。
韓懷義趕緊用這個年代的表達和大哥說起來:“銀子越來越值錢,銅板越來越不值錢。漕運衙門黑心的很,都特么按著一貫一貫的銅錢和我們算賬。而他們的兌換價碼還是道光年間的!這里面我們虧啊?!?p> 說起來韓懷義還是昨晚迷糊間想到這個問題的。
這種東西賬目上不會直接體現(xiàn)出來。
但是數(shù)據(jù)的變化是有的。
比如前年時,漕運衙門用二貫折算一兩,韓家得七千。
去年,他們用同樣的價碼折算,韓家卻只有五千多。
這其中的錢去了哪里呢?
韓懷義好不容易才琢磨出來,這是可怕的通貨膨脹啊。
因為今年一兩銀子都能換三貫五了。
漕運衙門還按著兩貫錢的兌換比和韓家結(jié)賬,他們等于從中坑了韓家一貫五的利潤。
韓懷忠聽弟弟說到這里眼睛都發(fā)亮,他心中激動的想,老二真的懂事了,他居然連這個都看得出來。
但他還忍著,不動聲色的問他:“還有呢?”
“還有?”韓懷義搖頭道:“我只想到這么多,但就目前這幾樣足以說明些問題?!?p> “什么問題?!?p> “人員的風(fēng)險大,結(jié)算的周期長,加上錢銀兌換越來越高。大哥,我不管你高興不高興,哪怕你打我,我也要說,這生意不能再做了,何況我還得到個絕密的消息?!?p> “什么消息?”韓懷忠問。
韓懷義嗖一下竄去門口,再竄回來按著自己設(shè)想的劇本,他壓低了嗓子道:“大哥,我不是為了麻痹石金濤常在醉花樓嗎?”
韓懷忠實在忍不住了,冷聲警告他:“你給我好好的說正事,以后這種把別人當(dāng)傻子的話就不要提了?!?p> 韓懷義好尷尬,可他是老二,他能怎么辦。
韓懷義只能訕訕的往下編:“我在那邊有次遇到個北邊來的公子哥,那廝和我玩的還比較投緣,后來我無意才曉得,他是位郡王?!?p> 韓懷忠。。。
“他得知我家的生意后,在走之前和我提了一嘴,朝廷要在后年裁撤漕運了?!?p> 韓懷忠本來以為他是扯淡,聽到這句話,韓懷忠驚道:“怎么可能?”
“大哥啊,北邊都亂的什么似的了,宮中的母子還斗個沒完。加上他們要清洗中堂留下的人馬,導(dǎo)致南邊對北邊已經(jīng)不滿到了極點。我這是和你才敢說的,再鬧下去這天下都不曉得什么樣了呢?!?p> 東南互保就發(fā)生在三年前。
清廷的顏面掃地,便連百姓都曉得。
何況揚州嘉定這些地方對清廷最最不滿,因此韓懷忠對弟弟的話并不意外。
只是,他很意外弟弟居然能說出這些來。
莫非這小子還真在窯子里碰到個微服私訪的郡王不成?
這年頭的人其實思維相對單純,腦洞不大。
韓懷忠就有些信了,但疑惑的問他:“你怎么知道那位的身份的?你就不怕這是石金濤的手段呢?”
“我也想過這個可能的,但是石金濤敢這么玩嗎?而人家是最后走之前才和我透的底。至于我怎么知道他身份的,他這么說了我不好奇嘛,我就悄悄跟著,結(jié)果他去了揚州府?!?p> 韓懷義回憶著清宮劇現(xiàn)扯道:“那時候是晚上了,府臺是大開中門跪著迎他的!接著滿人都督也屁滾尿流的來了。下馬時他和戈什哈交代,什么誠厚小王爺來了,都表現(xiàn)好點。我才知道他的身份的啊。都嚇?biāo)牢伊??!?p> “誠厚?”
“應(yīng)該是代善那系的,禮親王世鐸的長子。你看我干嘛,我都是躲在邊上聽幾個滿人戈什哈嘀咕的。然后我就趕緊跑了?!?p> “什么時候的事?”
“前不久。但大哥我拿腦袋和你發(fā)誓,我沒有開玩笑,你弟弟我再混蛋也不會這么亂說話,何況我真的醒了。”
韓懷忠一直繃緊的身子瞬間軟了下去,嘆道:“還好你沒被發(fā)現(xiàn)啊?!?p> “是啊,我也后怕,要是我被發(fā)現(xiàn)了的話,他在窯子里和我玩的越開心越要滅我的口呢,所以我當(dāng)時趕緊跑了。”
“你說的對,那你現(xiàn)在說吧,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那你別發(fā)火啊?!表n懷義警惕的先將他手邊的茶杯拿走,韓懷忠都氣笑了他才說:“大哥,趁石家遭殃,我們借機抬價脫身轉(zhuǎn)行吧,總之這漕運別做了,而漕運不做的話這船隊也就別養(yǎng)了?!?p> “要是我不答應(yīng)你呢?!?p> “。。。。大哥,我說正經(jīng)的,你怎么和我賭氣似的。我沒開玩笑?!?p> 韓懷忠忽然把身體往前一湊壓低了嗓子問:“老二,你和哥說老實話,石家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干的?”
換在之前他不會這么以為,但剛剛無論是韓懷義在分析賬目,時局,乃至扯的什么王爺,這些事湊一起就讓韓懷忠有些懷疑了。
韓懷義死不承認的道:“大哥你開什么玩笑?!?p> “我難道還會為石家坑你不成?你趕緊和大哥說實話?!表n懷忠嚴(yán)肅的道。
韓懷義感覺沒好事,繼續(xù)死不承認。
韓懷忠聞言一嘆:“要是你干的,我反而踏實了。”
“什么意思?”韓懷義懵逼了,懷忠很認真的道:“你要是有這個眼光和手段的話,我高興啊,當(dāng)然了你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已經(jīng)非常不錯了。”
“是我干的?!?p> 韓懷義一聽他的口風(fēng),立馬坦白了。
韓懷忠遇到這活寶弟弟只能。。。。。韓懷義和他低聲道:“這件事沒人知道,我抓劉德成前看到石家的船隊那番規(guī)模,就想到了這個主意。我和石金濤鬼扯其實只為了。。。繼續(xù)麻痹他?!?p> 韓懷忠愣愣的看著弟弟,先聽著。
他心中卻泛起驚濤駭浪。
因為他看出來了,韓懷義今天和他說的都是真話。
只是這樣的話,他這個過去不成才的寶貝弟弟簡直是變了個人??!
韓懷忠震驚之際,韓懷義繼續(xù)和他道:“我昨天其實早看出石金濤的后招了。我看出來了還去做,就是為了晚上的那一出啊。”
但這話就不對了呀。
懷忠皺起眉頭說:“你昨晚不還痛心疾首的和我講,要我不要為了培養(yǎng)你敗壞家業(yè)嗎?”
韓懷義眼睛都不眨的鬼扯道:“你老說我敗家子,我逮到了就刺你一下唄。”
這個理由很強大。
韓懷忠無語的搖搖頭,只能問他:“然后你是怎么做的?”
“火燒赤壁!”
韓懷義手舞足蹈著:“我過去后故意先灌醉了老周,又嚇得魚兒不敢過來后。。?!?p> “你怎么嚇魚兒那丫頭的?”韓懷忠知道弟弟沾花惹草的性格,有些不放心。
韓懷義很坦白:“我嚇唬她說少爺我脫光了,要她別過來,那丫頭當(dāng)時嚇得什么似的?!?p> 他在這里留了個心眼,沒告訴大哥,魚兒看穿他行為的事。
這倒不是他不信任大哥,以為大哥會殺魚兒滅口,而是他本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魚兒那丫頭,呵呵,很乖的!
接著韓懷義就將自己游河,以及怎放火的行為一頓講述。
說完以上他和他大哥認真的道:“哥,你別怪你弟弟心狠,不這么做的話我們家太被動,而老爺子的仇我可不能忘?!?p> 韓懷忠聽到他這句話心中五味俱全。
這三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扛著。
可是信義和就好像韓家這看似光鮮的五進院子。
其實廊柱屋瓦都破舊。
韓家經(jīng)歷了族人的官司,主心骨的去世,以及爭奪市場和漕運失敗的打擊后,已經(jīng)徒有其表了。
雖說巨大的慣性讓韓家還立在揚州城內(nèi)。
可是,都在動老本的這艘船根本經(jīng)不起風(fēng)浪。
不過現(xiàn)在,最不成才的弟弟長大了。。。
韓懷忠忍著心中的千頭萬緒,問老二:“你確定沒有其他人知道?”
“確定。”韓懷義斬釘截鐵的道。
韓懷忠點點頭,他信弟弟說的話,因為要是走漏消息的話石家已經(jīng)上門了。
他就問他:“那你接下來準(zhǔn)備怎么做呢?”
“大哥,我們真的不能再做漕運了?!?p> “你拿著合同不做的話,石家正好咬你。”
“我們可以給他呀,順帶將船賣給他呀。并且在賣的時候告訴他,必須用原先的船工,這樣幾百個船工都不會鬧騰?!?p> 韓懷忠聞言擺擺手:“石金濤不傻。”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和你說這個想法,但不會去和他提,我們等就是了。另外我們還要防范?!?p> “等?”
大哥并沒有想象中那樣一根筋的要抱著祖業(yè)沉河,這讓韓懷義很進狀態(tài)。
他和韓懷忠道:“漕運逾期可是重罪,石金濤必定要瘋狂的想辦法彌補損失?!?p> “你說的防范又是指什么?”
“我家的船正夠那廝用的,他不找我家找誰?那廝的盤外招多的很,所以我們必須提高警惕?!?p> “你繼續(xù)說。”
韓懷義就繼續(xù)和大哥分析石金濤道:“但他也不會把希望只放在我家這邊,所以他肯定會瘋狂的買船補充損失?!?p> “來不及的。”韓懷忠不是韓懷義,他熟悉和了解漕運上下游的行情,他道:“整個揚州范圍的木工加起來,都不可能在半年內(nèi)造出幾百條漕運船來的?!?p> “那他就只能打我家的主意了?!表n懷義冷笑著說:“大哥,你說這廝會不會通過漕運衙門的關(guān)系,來征調(diào)我家的船呢?”
“這個不可能。”韓懷忠搖頭道:“他的關(guān)系不會幫他赤膊上陣的,也沒這個道理,他只能私下和我們來解決?!?p> “如果這樣的話,他只能低頭了,他聰明的話就會直接將單子都給我家做。但他不會。”
聽弟弟說到這里韓懷忠站了起來,走到書房的窗口看著院子里的海棠。
沉吟了會兒后,他回頭問弟弟:“懷義呀,你有沒有想過,船隊賣掉后我們做什么呢?”
“???你同意了?”
“我只是問你,韓家下一步怎么走!做人做事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你總不能坐吃山空吧。你到底有沒有想過這一點?”
“想過,正要和你說呢。”
“你真想過?那不忙?!表n懷忠擺擺手:“這種事三言兩語是說不清的,我現(xiàn)在還有些事要處理,我們晚上再說。記著,剛剛的話永遠不要再提了?!?p> “我明白,大哥,我準(zhǔn)備把幫我抓劉德成的幾個人調(diào)碼頭上,幫忙看護船隊?!?p> “碼頭的人事你可以做主?!表n懷忠贊同道:“我們確實要小心?!?p> “那我等會就去安排,晚上再回來吧,對了大哥,我和你說個心愿啊?!表n懷義忽然又道。
韓懷忠一愣不曉得他忽然冒出這句什么意思。
韓懷義走到他面前異常認真的道:“漕運將停,石家卻籌集資金繼續(xù)往里砸,這是他們心甘情愿跳坑,也是我們韓家大翻身的機會。弟弟我要將他家收購了,把石金濤這混蛋趕出揚州然后再去給老爺子上柱香!”
他說完就走。
懷忠呆呆的看著弟弟出了門,眼眶忽然濕潤了。
他也想啊,可是之前韓家連生存都困難。
就算現(xiàn)在,石家雖然倒霉了,但韓家也不好過,那么弟弟這心氣神是怎么來的呢,他不由期待起來。
這會兒石金濤正在家里團團轉(zhuǎn)。
這場火起的太蹊蹺卻沒地方說理去,他也想過會不會是韓家搞鬼,但他都覺得不可能。
事到如今他必須要接受現(xiàn)實。
可是船呢?
沒船還談何漕運?。?p> 這個時候他不禁慶幸,還好之前分了一半單子給韓家,如今他只需要準(zhǔn)備一百五十條船就夠撐過今年了。
“東家?!笔业馁~房吳培明建議道:“要不我們?nèi)ズ晚n家談?wù)???p> “怎么談?韓家如今對我不落井下石就是好事了,我豈能送上門去給他咬。”
“咱們不是找韓懷忠。我們在外邊放風(fēng)給韓家的船工,人家要吃飯吧,我們有單子啊,你說是不是?”
石金濤沉吟后搖頭:“船都是韓家的,他們不點頭那些船工都開不走。”
“東家,我的意思是這樣的?!眳桥嗝麝幚涞慕忉尩?。韓懷義抵達碼頭后,他在安頓祥生和阿寶的同時,也沒忘了宋三。
他讓阿寶把宋三叫來,就問宋三是要和以前那樣繼續(xù)鬼混浪蕩,還是想找些正經(jīng)事情干干。
宋三這種市井底層的人有自己的狡詐。
他和韓懷義說只想跟著二少爺干。
韓懷義都被他逗笑了,跟著我干什么,去醉花樓的時候幫我推嗎?
他干脆道:“你目前還在外邊飄著吧,石家昨天遭殃后必定要算計我家的船只,這個節(jié)骨眼上要是有什么不對頭的風(fēng)聲,你就趕緊來告訴我?!?p> “也成?!彼稳鋵嵱行┦?p> 韓懷義知道這種家伙和祥生那些老實頭不同,用著還不能大用,近不得遠不得還得敲打敲打。
于是他就繼續(xù)叮囑他說:“雖然你上次幫我抓劉德成的,但外人不曉得。所以你不要對外再透露和我的關(guān)系,因為這樣你才能聽到真消息?!?p> “曉得了。”宋三頓時垂頭喪氣。
但韓懷義隨即丟出句話來:“不過是朋友歸朋友生意是生意。所以你就不要推辭了。從這月起算,你的月銀是一兩,月底我就讓祥生給你,有用的消息另算。這個事就這么定了?!?p> 韓懷義說完又不容置疑的警告宋三:“可外邊要是傳出你是為我做事的,或者讓我曉得你扛韓家的牌子做些什么,那么錢也沒了情分也沒了?!?p> 之前給他壓的灰頭土臉的宋三聽到這個價碼,立刻來神了。
他在劉德成的事情里為韓懷義鞍前馬后其實不就圖這個嘛。
但這不可恥。
他能曉得付出才有收獲總是好的,只要他做人有數(shù),這種人韓懷義還是愿意用的。
和他說定后,韓懷義就去找老周了。
周阿達這個人做事踏實勤快。
雖然他防二少爺和防賊似的,也只是為了女兒。
對韓家他卻是忠心的。
所以老周做事根本不要人催,他大早就召集了些木工船工將韓家的船只做隔離防護,都已經(jīng)忙活半天了。
韓懷義跳著船幫過去時,那些大大小小的船工和木工都給這二東家問好。
韓懷義嘻嘻哈哈之后拉著老周坐到一條船上和他道:“老周,我大哥現(xiàn)在讓我管碼頭,所以諸多事以后都拜托你了?!?p> “大少爺真的這么交代了?”周阿達問,韓懷義點點頭:“說是交給我其實還不是信任你嘛?!?p> 周阿達被他一捧頓時眉開眼笑。
韓懷義接著和他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也顧不得許多了,所以貨棧和碼頭包括船只這些我都交給你,祥生和阿寶就做你的幫手。你呢,手把手的帶帶他們,另外值班的人選只你們是不夠的,再從年輕船工里找?guī)讉€,連帶你們?nèi)藴惏藗€吧?!?p> 老周想到昨天石家的那場大火依舊心有余悸,他就點點頭。
他雖然老實,但也曉得石家絕對要打韓家的主意了。
要是有人存心使壞的話,只他和祥生阿寶三個人哪看得住幾百條船啊。
見老周答應(yīng)了,韓懷義又說:“魚兒那丫頭聰明伶俐。”
嗯?二少爺才起個頭老周立刻警惕了,你要干什么。
韓懷義只當(dāng)沒看到他的表情,繼續(xù)道:“我最遲明日就會讓陳伯安排兩個老媽子過來,由魚兒管著,給你們和工人每天燒菜洗衣。因為咱們家得盡快將這些木船都修繕維護到最好的狀態(tài)。”
“可是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老周很敏感的問,又說:“對了少爺,石家出事后,那他家的漕運是不是?”
“最起碼給我家的那一半單子,是沒法賴了,他還得求著我家做呢?!表n懷義呵呵著,老周也樂了,道:“報應(yīng)啊,二少爺不是我心狠,石金濤這些年可把信義和欺負的不輕呢?!?p> “凡事悶在心里,管束那些船工都不要說這個事了,不然傳出去顯得我們家刻薄。但可以告訴船工們單子的事情,讓他們別擔(dān)心今年的吃喝用度?!?p> “二少爺說得對,二少爺說的對。”周阿達聽他說的在理猛點頭。
然后他忽然整出句:“二少爺呀,你真的變了呢?!?p> “我都和你說了之前都是裝的,你見過說變就變的人嗎,這是到時候了曉得吧。煩人?!?p> 被大哥損過之后,韓懷義現(xiàn)在也就只有臉在周阿達這些人面前表示清白了。
他說完便起身踩著船幫蹦蹦跳跳上了岸。
這會兒幾個做事不給力嘴卻賤的木工正在那里逗剛剛買菜回來的魚兒。
下里巴人的家伙說起些話來沒輕沒重,張嘴閉口都討人厭。
其中一個家伙沒完沒了纏著丫頭開條件,說:“我家大小子龍精虎猛的,魚兒丫頭只要你點個頭,我就拿三頭肥豬八抬大轎找你爹。。?!?p> 邊上人都哄笑說三頭不夠,得五頭。
小姑涼正在憧憬未來的年紀(jì),你特么把人家的后半生和豬掛鉤,這算個什么事?
魚兒煩的不行時就見二少爺踏浪而來揮手先給這廝一腦刮。
那廝開始還想發(fā)火來著,但回頭看是這祖宗,立馬賠笑說:“二東家?!?p> “你現(xiàn)在確實該叫我聲東家了,因為韓家現(xiàn)在是我管碼頭?!?p> 韓懷義隨即冷聲問他:“老周給你的活干完了嗎?是不是二少爺我好欺負,你特娘在這里嗶嗶一天我也得給你銀子,你當(dāng)老子傻是吧?”
對方頓時訕訕辯解:“正干著呢,然后歇息會的?!?p> 韓懷義破口大罵道:“你干的活呢給我看看!我剛剛才和老周說明兒調(diào)老媽子來為你們做飯,讓你們頓頓有肉。我這么對你們,你就這么對我?”
拳打五亭橋腳踏吹簫女的二大爺發(fā)作起來石金濤都頭疼,何況他們。
那廝趕緊磕頭作揖:“二少爺消消氣,我這就去做事我去做事?!?p> “回來?!表n懷義大叫然后指著魚兒:“魚兒丫頭我都得當(dāng)個寶哄著,你拿幾頭豬就想換走?告訴你啊,在這邊做事的時候再煩她,就給我滾蛋,還有你們聽到?jīng)]?”
“是是是?!币蝗贺浫鐾染团堋?p> 之前氣呼呼的魚兒現(xiàn)在站在少爺背后,已經(jīng)開心的不要不要的了。
呀,少爺當(dāng)我是寶呢!韓懷義隨即又大吼起來:“張祥生,王阿寶。”
“在呢少爺。”兩貨從不遠處的一艘船艙里抬起頭來。
“你們兩個貨躲里面生孩子呢?”韓懷義指著他們:“讓你們跟著老周做事不是讓你們親自下場的,你們兩個從現(xiàn)在起就負責(zé)盯著這些人,對比老周給的任務(wù),做的好的告訴我,有賞。磨洋工的就直接開了!聽到?jīng)]?”
祥生和阿寶趕緊答應(yīng)。
之前本來想勸二少爺?shù)睦现苈犿n懷義說的最后一句后,心想這倒也行。
韓懷義這時又喊住他道:“老周,具體的人工怎么安排,每個人的進度該有多少,你都給我按著規(guī)矩吩咐好。要是你沒吩咐好那我也得找你算賬。”
“明白了二東家。”老周曉得韓懷義當(dāng)眾這么吼他,是讓其他人不敢質(zhì)疑他。
畢竟他之前只是個管貨棧的,而這些人都是劉德成管的。
韓懷義果然借機宣布起來:“大東家把信義和的碼頭歸我了,我現(xiàn)在把這件事交給老周和祥生阿寶。我對人絕對不小氣。但你們要是拆我的臺,那少爺我就去你們家去,吃你家的用你家的,還睡你家的老婆媳婦,尤其家里豬多的那個,聽到?jīng)]?”
木工船工們頓時哄笑大笑。
這時韓懷義又加上一句:“笑個屁呀,以后誰再和魚兒丫頭說三道四,我也去睡你家老婆媳婦,曉得沒?”
木工船工們立馬起哄,說怪不得二少爺發(fā)火呢,原來是魚兒給欺負了。
魚兒小臉紅紅的很得意。
老周卻突然發(fā)作了,老實人拿個榔頭在那里狂舞:“干不干活拉?啊?欺負我女兒是吧,有一個算一個,你們不要逼我?!?p> 韓懷義曉得老周這話懟的其實是自己,又不好承認,只能摸摸鼻子走人。
周魚兒就屁顛顛在他后面跟著,然后小聲說:“少爺我昨天什么都不知道?!?p> “永遠不能說,和你爹也不能說,這是我們的秘密好不好?”韓懷義放緩腳步側(cè)頭問。
和他并肩了的周魚兒猛點頭:“好?!狈浅i_心少爺和自己承認了這樣的大事。
韓懷義又和她說:“我明兒安排兩老媽子來,你指揮她們給這些工人燒菜做飯,要是她們欺負你,你就告訴我。”
“真的?那我以后不要做飯了?”周魚兒驚喜的問。
正在青春年少的年齡,誰不想過的輕松些呀,韓懷義哈哈一笑:“少爺我騙過你沒?”
“沒有,沒有,少爺最好了還最厲害?!?p> 陽光下的少女,大大的眼睛里滿是開心和信任。
見她這么萌,韓懷義頓時憋不住了,道:“少爺對你這么好,那你晚上記得到少爺?shù)谋桓C里來一下哇。”
魚兒被他調(diào)戲久了也是有免疫力的。
聞言只是低頭疾走。
話說她當(dāng)年第一次聽少爺說瘋話時,可嚇得不輕。
時光啊,讓曾經(jīng)無知的少年通過花錢和刻苦的學(xué)習(xí),熟悉了另外一種人體構(gòu)造。
也讓羞澀的少女開始懷春。。。
晚上天黑前,宋三氣喘吁吁的跑來找韓懷義。
“怎么了這是?”
“二少爺。”宋三欲言又止,正好在場的老周就不樂意了。冷哼道:“鬼鬼祟祟。”
老周這種老實人一向看不起游手好閑的人,包括曾經(jīng)浪蕩的韓懷義,和看似不像個東西的宋三。
宋三給他堵的又不好發(fā)火。
韓懷義卻皺起眉頭:“老周,你這樣就過了啊,我安排宋三幫我辦事,人家避著人先告訴我有錯嗎?還是說他必須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大嘴巴亂講。要是那樣,我還不敢用他呢?!?p> 老周不由尷尬起來,宋三則感動的什么似的。
但韓懷義這不是在玩什么狗屁權(quán)術(shù),他只是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幾個可用的人互相針對上。
韓家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哪能再出什么意外啊。
韓懷義隨即拍拍老周的肩膀:“你也別往心里去,我只是就事論事。你想想,要是我將碼頭拜托你,其他人看不起你,你是個什么滋味?”
說完他就和宋三往外走。
留下老周站在原處悶了半響,不由反思起自己的毛病來。
到僻靜處后,宋三和韓懷義道:“二少爺,我今兒打聽到了些事,我在白塔那邊玩的時候,聽人講外邊傳石家遭殃后,韓家摁著船工寧可他們閑著,也不讓他們接石家的活。說韓家只顧自己痛快不顧漕運大局也不顧船工的生計。他們還說石家都開到三兩銀子一個人了你們家也不放?!?p> “哦?”
韓懷義一愣之后瞬間反應(yīng)過來,他冷笑道:“這是他娘的石金濤的手段,他家里沒船了,又怕被我家敲打,就放風(fēng)出去倒逼我家去找他呢?!?p> “二少爺英明?!彼稳贫嵌麜缘缅X好呀,就努力參合了句:“石家開的這個價碼,估計會有人心動吧?!?p> 韓懷義贊道:“宋三,你說到點子上了,他石家動動嘴就成,反正這樣的話那些船工擔(dān)心活計就會主動來找我們。至于他們到時候不認賬就是?!?p> 宋三這次懂了,倒吸一口涼氣道:“石金濤真狠啊?!?p> 要是我家還要在漕運里打滾,還真給惡心了呢,但是現(xiàn)在。。。
韓懷義淡淡的一笑,道:“嘴炮誰不會啊,你幫我傳話出去,就說你聽說,石家開的價分明是五兩銀子一個人!”
“啊?”
“我讓你做你就去做,只要不讓誰找到你這個源頭就行。明白嗎?”
“是,二少爺你放心,就算找上我,我也是聽說的啊。”
“你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大家都曉得,這會兒你要是忽然有錢了,別人會懷疑的,但只要你信我,我告訴你,就你今兒這個消息,值十兩銀子,我會給你的?!?p> “我當(dāng)然信二少爺,但是這也太。。?!?p> “我說值就值,你假如哪天跑來和我說個事然后覺得值多少,我可不認賬啊。”韓懷義和這廝相處時,時刻打著預(yù)防。
宋三不懂他的手段,但覺尷尬,說:“我哪兒敢啊?!?p> 韓懷義笑了笑,忽然盯著他道:“少爺我當(dāng)你是個朋友,那就提前和你說聲,要是哪天外人以為韓家倒霉了,你記住我今天的話,繼續(xù)為我辦事,事后我就真當(dāng)你是個兄弟,這輩子都讓你餓不死?!?p> 宋三頓時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