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番詭異,賈行云近乎麻木。
他反胃地涌出一口酸水,剛到喉嚨,又生生咽下肚去。
“快走?!辟Z行云再不敢回頭朝下望,推頂著后背濕透的眉苗往上沖。
四人沖向五樓,瓦策抬腳踹開鐵門,那鐵門嘎吱嘎吱幾聲,瑟瑟掉著新鮮的鐵銹。
依此進門,賈行云反手推實鐵門,咣地一聲腳抵門縫,從眉苗手中奪來鋼棍,橫插在把手上。
五樓已見頂,天空可見依稀星辰。
泳池里的池?zé)魺艄鈴某氐咨涑?,發(fā)射到四周,波光粼粼。
泳池占據(jù)樓層三分之一,呈長方形,四周有綠竹、攔網(wǎng)。
從攔網(wǎng)看去,可清楚看到礦區(qū)紅光沖天。
這種紅是水天相接,晚霞落幕之前的那種變幻紅。
紅霧進礦區(qū)了。
泳池旁的長桌上還剩下豐富的凌亂吃喝,凳椅橫七豎八,一半在水中,一半爛在地上。
到處都是那種滑膩的粘稠黑腥液體,從泳池一直蔓延到鐵門。
還有一端蔓延到對角鐵梯口,那里是通往樓下的旋轉(zhuǎn)梯。
四人不敢歇息,除了受傷嚴(yán)重的李林,其余三人手忙腳亂,但凡搬得動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扔進旋轉(zhuǎn)梯堵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除此以外,還有三具沒有異變的尸體。
一具趴在泳池中,四肢張開,全身浮腫發(fā)漲,從穿著和頭型判斷是一具男尸。
另一具男尸卡在攔網(wǎng)中間,右半邊身子懸在網(wǎng)外,右腿被鐵絲網(wǎng)纏得血肉模糊。
半邊身子卡在網(wǎng)內(nèi),左腿膝蓋以下森森白骨,上面布滿被啃食的牙印。
臉上七竅流血,眼球崩裂,大張著紫污橫流的嘴,如被暴曬死后的咸魚。
最后一具女尸,被綠竹倒吊著雙腿倒懸在泳池上轉(zhuǎn)著圈,長長的頭發(fā)垂下半截伸在水中,隨著上下沉浮的動作猶如蘸墨的筆刷。
轉(zhuǎn)圈的女尸看不清面貌,被下耷的衣服蓋住頭,露出平滑緊實的小腹。
沒有妊娠紋,這是一具沒有生過小孩的年輕女尸。
“旬絳,哈列。”瓦策指著水中和鐵絲網(wǎng)上男尸,搖頭嘆息一聲,“這兩個礦主我認(rèn)識?!?p> 他審視著轉(zhuǎn)圈的女尸,搖頭肯定道:“礦區(qū)除了費礦主是女性礦主,其余都是男性礦主,這個女人我不認(rèn)識。”
對于死者的身份,賈行云不感興趣,他反而對死因產(chǎn)生了濃烈的疑惑。
為什么其他礦主死后都變異成紅毛尸,而這三具“完好無損”。
賈行云撿起地上的木屑,刮下鐵絲網(wǎng)上男尸嘴角的粘稠紫污。
紫色是發(fā)暗的血液,液體中夾雜著嘔吐物,有細(xì)小的顆粒狀。
賈行云用手指碾了碾,手指上傳來黏糊糊的感覺,還有恪手的顆粒感。
“果核?”賈行云捏著顆粒在池水中沖洗,拿到眼前一看,很像榨汁不完全的果核。
他心中帶著疑問,走到雜亂著食物的長桌旁。
桌上有杯,杯中還剩下小半的果汁。
賈行云將鼻尖湊在杯前,一股醇芬的香甜味,正是蘋果的香味。
不過這杯果汁顆粒感很足,比一般榨汁的果汁要多很多很多。
“我知道這些礦主是怎么死的了?!辟Z行云站直了身,舉著果汁杯在手中晃悠悠蕩著,杯面掛杯濃稠。
“這果汁是你們提供的嗎?”賈行云問著眉苗,余光卻是瞟著瓦策。
“不是?!泵济鐡u了搖頭,敲了敲賈行云手中的果汁杯,“我們提供的是水果茶,是發(fā)酵不完全的茶葉和水果加蜂蜜煮的。”
“那我大概知道了?!辟Z行云將果汁杯放下,用長竹挑翻池中的男尸。
這具男尸被泡得臉龐發(fā)漲,瞳孔散大,臉色慘白,皮膚如同被燙過的豬皮。
他的嘴角也在溢出液體,應(yīng)該是喝了太多水的緣故,滲出來的液體很稀,但是顆粒感更足。
“他們是氰苷過量。”賈行云見三人不解,再度舉起果汁杯將杯中的果汁倒在地上,“你們有時候吃到蘋果核是不是會有苦澀的感覺?!?p> 三人點頭,略顯茫然。
“蘋果核中含有大量的氰苷,少量誤食會出現(xiàn)惡心、嘔吐,腹痛頭痛,心悸頭暈,倦睡無力的癥狀。大量食用,呼吸先頻促后緩慢而深長,面色蒼白,出汗抽搐。過量食用,中樞神經(jīng)先興奮后抑制,呼吸困難,躁動不安,瞳孔散大,昏迷或抽搐,出現(xiàn)休克或呼吸循環(huán)衰竭而死亡?!?p> 賈行云敲了敲玻璃杯,發(fā)出叮當(dāng)一聲清響,“泳池趴會讓人忘乎所以,鮮榨的飲料混入過量的果核,口味有些苦澀,處于興奮的人最多奇怪,但依然會毫不在意,尤其是在吸食違禁品的前提下?!?p> 地上除了食物飲料,還有散亂的白色粉末和熏燒過的錫箔紙,這些礦主就算不死也活不長。
碰毒者,必死無疑。
“活該,呸?!泵济缢榱艘豢冢壑猩钌畹膮拹?,“族中就有人被引上歧路,生不如死,永山礦場的礦主曾經(jīng)還想誆騙我吸食毒品,被我砍掉了兩根手指,這些王八蛋,早該死絕。”
“嗯。我們卡寨就因為不種植罌粟,與丹拓發(fā)生過好幾次沖突,大哦扒(傈僳語:大伯)就被丹拓砍掉了腦袋,我們族人對此深惡痛絕?!蓖卟吣笾^,指關(guān)節(jié)咯吱作響,想起來依舊憤憤不平。
“丹拓被抓了,以他的罪行,結(jié)局一定是吃花生米?!辟Z行云比劃了個手槍指著太陽穴的動作,憤懣道:“華夏對毒品零容忍,哪怕是外國人,只要敢把歪心思打到國內(nèi),也定叫他身首異處?!?p> “那你這次可就失算了?!?p> 突兀的聲音慵懶響起,倒吊著的女尸唰地甩頭,腰腹發(fā)力,嗖地蕩起。
她凌空而起,坐在綠竹的枝椏上,緩緩上下浮沉。
她唇角有痣,臉色郁氣,肉嘟嘟的臉龐貼著濕漉漉的發(fā)絲。
她卷發(fā)成髻,捏了捏左后腦勺,又捏了捏右后腦勺,拉了拉胸前的衣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各捏起三道皺褶。
“月小柒!”賈行云心中的猜測終于落下,難怪紅毛尸與龍川墓中的怪物有七分像,有這個藥師作梗,“活死人”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