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賜死白起
可惜他位至武安君,在官場中混了數(shù)十年,卻還不懂得“功高震主”的道理。
不但不急流勇退,仍然發(fā)狂似地熱衷于功名利祿。
他的這種追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他發(fā)泄那些不滿言論,對秦王更具有危害性!
秦王忍住了怒氣,繼續(xù)試探他:
“雖然遲了兩年,寡人仍要取邯鄲、平三晉。
你估計完成這一系列戰(zhàn)役,需要多長時間?”
白起誤以為秦王還要用他,心中暗喜,竟掐著手指算起來:
“如今邯鄲的防務必已加強,不易攻了,若是臣去也得半年。
平定全趙需半年;
解決魏不用一年也得十個月;
對韓三個月足矣。
總計最少得兩年以上才能結束戰(zhàn)斗,若派別將,臣就不敢預料了?!?p> 言外之意,別人就更不行啦。
打發(fā)走白起,范雎從后殿轉出,秦王氣憤地說:
“想不到白起竟狂妄到如此程度,若真用他平定天下后,豈不更要目中無人?
現(xiàn)在他的怨恨就已不僅對著你,連寡人也成為他的目標。
雖然飛鳥未盡,狡兔猶竄,也容不得他了,你看怎么處理他?”
范雎垂下眼皮,一臉的惋惜:
“終是武夫,不知收斂。
但他征戰(zhàn)半生有功于國,雖不可用還是給他留條生路。
正在用兵之時,不要讓將官們兔死狐悲,請君勿‘烹’。
把他放于岐山之陰吧,也見大王之仁慈?!?p> 秦王笑著點點頭:
“他在人前背后不遺余力地攻擊你,在決定他的命運時,你卻替他說好話,也算寬厚的啦?!?p> 范雎嘆口氣:
“臣也不全是為他……”
但白起并不感謝秦王的“仁慈”和范雎的“寬厚”。
流放出發(fā)那天,親友們到咸陽城外給他餞行。
為了安慰,七嘴八舌地勸他往心寬里想。
天恩浩蕩,用不了多久大王就能回心轉意,讓你官復原職。
白起果然毫無悲戚失落之態(tài),酒席上縱情地大吃大喝、哈哈狂笑:
“大丈夫四海為家,準得吊死在一棵樹上?
憑灑家的本領,走到哪里掙個萬戶候還不是如拾草芥?
范雎老兒等著瞧吧,陷害人絕不會有好下場!”
司馬靳與白起的關系最鐵,乘著酒勁兒也表態(tài)支持:
“對!當年伍子胥棄楚奔吳,終將平王鞭尸八百,大報怨仇。
到時候咱們把范雎也零刀碎割了!”
餞行的親友們見二人口放狂言,嚇得紛紛掩耳而逃。
二人卻哈哈笑著繼續(xù)大碗猛灌……
這些豪言壯語很快傳入宮中,秦王一拍桌案:
“范丞相,咱們錯了!
白起很容易從流亡地逃到別國,從而成為咱們最兇狠的敵人。
伍子胥破楚,確是咱們的前車之鑒!”
范雎急忙跪下:
“臣實在愚駑,竟以婦人之心度中山狼之腹。
慮不及此,出了餿主意,請大王降罪?!?p> “罪你有什么用?”
秦王看都不看他便派人取來一把劍,命令站殿將軍胡偉火速追趕白起。
天色將晚,白起一行人來到杜郵城,尋一家客店住下。
雖被流放,終究曾是武安君,押解人員對他毫不敢作威作福。
這可是秦國的第一大功臣,惹怒了他,一旦平返復職,還不把咱哥兒幾個剁碎了喂狗?
所以反而甘做白起的仆役,給他要水要酒,伺候他洗臉吃飯。
白起坐在炕桌的上首,剛端起酒碗,忽然胡偉自外闖入,一見白起便大叫一聲:
“白起接旨!”
剎那間,他心中竟是悲喜交加。
坦率地說,由于魏冉被貶,白起對范雎確是一直不滿、處于對立狀態(tài)。
但他確信秦王要平四海做天子,就絕對離不開自己。
盡管現(xiàn)在聽信范雎的讒言貶削自己,但到了玩不轉的時候,還得把自己召回。
這只是個時間問題,他可以等待,所以對這次“流放”心態(tài)仍能保持穩(wěn)定。
至于什么“四海為家、投奔他國……”等等,只不過是圖一時的痛快,說了幾句氣話。
叛秦之心,實在是一絲也沒有。
所以還認為派胡偉追到杜郵,就是赦自己回去,直到這時他還相信:
“欲定天下,舍我其誰?”
萬萬沒想到,胡偉帶來的,竟是自己佩用了近二十年又被秦王收回的那把劍!
他當然明白復又“賜劍”的目的,也明白什么叫做“禍從口出!”
可惜,已經晚了。
嗆哴哴,拔劍出鞘,白起站在院中,仰視蒼天喃喃自問:
“灑家縱橫天下數(shù)十年,攻城掠地身經百戰(zhàn),對秦有功無罪,為什么竟落得如此下場?
老天,你不公正!”
望天上,白云悠悠,被落日的余輝染上了一層暗紅。
老天對他的責怪似乎無動于衷。
一股酸怨涌上喉間,兩行清淚沿著翹起的胡尖滴下……
但那血紅的晚霞終于使白起醒悟了,不由自主地垂下頭:
“灑家應死!每克一城,我都下令盡屠,百姓何罪?
四十萬趙軍既然已降,卻被我全部坑殺,他們又有何罪?
灑家該死??!”
一聲長嘆后,便用這把不知砍過多少別人頭顱的寶劍,狠狠地刺進自己的胸膛……
秦國百姓可憐白起死非其罪,偷著為他立祠設祭。
秦王與其說是恨白起,還不如說畏白起的成分多。
所以對民間的私自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做追究。
能讓白起的靈魂有處寄托不來找自己麻煩豈不更好?
據(jù)說,至唐時天雷殛死一牛,腹部有“白起”二字。
明時巨雷殛死蜈蚣一條,身上亦有“白起”二字。
其誅降戮服之罪,誠萬劫不赦矣。
此正是,千秋功罪,誰與評說?
客觀地說,戰(zhàn)爭做為一種相互殘殺的人類活動,流血是不可避免的正?,F(xiàn)象。
但濫殺無辜終究是違反了戰(zhàn)爭的“游戲規(guī)則”。
不僅會受到他人的譴責,無論是否能遭到“報應”,也無論當時他用什么理由解釋。
在臨終前回首往事的最后一刻,卻難免留下無法彌補的痛苦遺憾。
為將者,豈可不慎哉?
一代戰(zhàn)神,就這么悄悄地退出了歷史舞臺,但戰(zhàn)爭的陰云卻仍籠罩在趙國的上空。
毫無疑問,秦王和范雎消滅趙國的心情,其實比白起更迫切。
到他們認為條件已經成熟后,就不會再給趙國留出更多的喘息機會。
所以趙國更應抓緊寶貴的時間,盡可能多做些抗敵準備。
除了匯集國內的一切力量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項:
就是爭取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