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一言難盡
魏、齊、燕最聽話,多則六城,少也百里,由賀喜專使恭恭敬敬地獻到秦王面前。
秦王笑呵呵地請他們入座,還發(fā)了紅包以示獎賞;
但見韓只獻了一城,就沉下臉來:
“韓王也太小氣了!
他與趙合伙抗秦本該受到懲罰,這筆帳還沒跟他算呢!”
韓使急忙跪下諂笑道:
“韓已先奉出上黨十七城了,其余的國土也不過是由韓王代您管理而已。
對您自家之物,又何必多責‘奉獻’這道手續(xù)呢?”
秦王大笑:
“你很會說話,起來吧!”
楚王只送了兩車金、珠、犀甲等寶物為賀。
秦王也撇了嘴:
“楚國方圓五千余里,土地要比珠寶多,為什么偏要奉不足而留有余?
當年白起曾拔楚七十城,為了友好我還了他大部分。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他竟不給我面子,也太不夠意思了!”
楚使的臉都嚇白了,渾身冷汗直流,不過還算機靈,立刻跪下說:
“微臣只不過是個打前站唱‘帽兒戲’的,正式禮物還在后邊路上。”
秦王才沒有翻臉。
楚使出了秦宮馬上向楚王發(fā)了急報,楚孝烈王和春申君搔了一夜的頭。
最后還是獻上六城再加一車珠寶做為謝罪之禮。
趙雖是敵國,竟也接到秦王的請柬。
讓自己去向敵人慶賀自己的失敗?
不僅是黑色的幽默,也含有極度的輕蔑,使趙王和平原君感到非常尷尬。
但在目前形勢下已不能逞“匹夫”之勇,只得學勾踐忍辱負重。
從咸陽傳來的消息是各國財物之外還都要獻地,這一點他倆倒有思想準備。
如果不想消滅你,割地賠款是免不了的。
問題是秦國現(xiàn)在不提條件,讓自己“主動”就難辦了:
獻多少為適當?
獻輕了,可能會更加惹怒秦王;
獻重了,誰知獻完后他還會不會繼續(xù)打自己?
偏偏這時虞卿又到齊國去了,君臣二人沒了主心骨,急得在大殿上來回轉圈兒。
轉了幾天幾夜也沒轉出轍來。
不知此時他們是否想念廉頗、藺相如?
這么一來,就耽誤了時間,受壓力最大的趙國竟遲遲不見反應!
各國的獻禮都挺豐盛,慘敗的趙國都不理這個碴兒,就未免太讓秦王難堪了。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王惱羞成怒地望著范雎。
不用說范雎也明白,應該由自己來做出解釋:
“大王,臣估計趙王現(xiàn)在已是彷徨難斷、六神無主,是嚇蒙了頭,所以不敢來見您。
臣可以派人去指點迷津,或是舉國來降,或是獻出代郡?!?p> 范雎不愿被人視為白起之功,想讓趙國自己主動屈服,所以不派正式使節(jié)。
所以這個任務又落在樓緩的肩上。
樓緩來到邯鄲,就直去找郭開。
郭開的日子現(xiàn)在也不好過。
當初只怪他把推薦趙括的功勞朝自己臉上貼的太多,因是逢人便吹,鬧得朝野上下盡人皆知。
當時他確是很“光榮”了一陣,也撈了些好處,以至惹得不少人眼紅。
但那些人恨自己缺乏識英雄的“慧眼”,貼不上邊兒、沾不上光。
只得望著郭開升官受賞、出盡風頭,自己在肚子里暗憋氣。
趙括一倒臺,出氣的時候到了。
首先由他們串聯(lián)遇難家屬,激起眾憤,去找郭開算帳。
把他的家砸得粉碎,拆成禿平,多虧他聽到信兒跑的快才幸免遇難。
雖然吃了大虧,卻不敢報案。
因為在街上一露面,就會被自己昔日那些“親密朋友”們發(fā)現(xiàn),帶著人連罵帶打,拿他泄憤。
趙王和平原君雖沒追究他舉薦趙括的“連坐”責任,心中也難免暗嗔。
因為郭開在任用趙括上所起的推波助流的作用太積極了,所以趙王和平原君也就不再庇護他。
好在郭開深曉“狡兔三窟”的道理,并沒把錢集中一塊放在明面。
他夜里偷偷挖出些來,租個僻靜小院住下。
也不上朝,也不串門,跟所有的熟人都斷了聯(lián)系,像個耗子似的整天躲著。
不過,對外邊的情況、局勢他卻隨時打聽,所以消息還算靈通。
這一天,他正望著房頂,咒罵趙括無能不爭氣,連累得自己也不見天日。
忽然,伺候他的小廝來報:
“有個姓樓的要見您?!?p> 好個樓緩!真有本事,藏在老鼠洞他也能找到。
想來他不會對自己有威脅,可真是難得的稀客呀!
“請!快請!不,我親自去迎!”
郭開忙不迭地倒穿著鞋跑到院子里,摟住老朋友,差點兒來頓熱吻……
樓緩進到屋里四處一打量,笑了:
“郭公而今居于陋室,是想臥薪嘗膽,為國分憂嗎?”
郭開晃晃手:
“別提了,別提了,什么為國分憂!一言難盡哪!
趙括這小子把我害慘了!”
樓緩點點頭:
“那是,戰(zhàn)亂之后,朝中諸事繁多,郭公身為重臣,當然挺忙的啦!”
郭開只是晃手:
“忙什么?老兄有所不知,我現(xiàn)在是朝不保夕。
長平戰(zhàn)敗后被打入冷宮了,還有什么好忙的?”
樓緩笑著撇撇嘴:
“勝負責在武將,關你屁事?憑什么把你打入冷宮?”
“哎呀呀,墻倒眾人推嘛!
當初是他們死皮賴臉地求我去勸趙括出來替廉頗。
這回出了事兒,又來怪罪我所薦非人。
您說,這屈不屈?”
“嗯,真是太委屈了!
您應該同他們辯個明白,不能替他們背黑鍋。”
“辯明白什么?
此一時彼一時也!
誰都是用著時把你捧上九天攬月;
出了點兒差,就把你踩進十八層地獄給他們墊背!
現(xiàn)在爺兒倆正愁得在大殿上轉圈兒呢,我去還不是自找倒霉呀!”
“愁個啥?”
樓緩一副不以為然的態(tài)度:
“有力則戰(zhàn),不戰(zhàn)則降。
還不好決斷嗎?”
“咳,咳,不好決斷。
他們是既不敢戰(zhàn),又不愿降。
別管他們了,老兄,給我找個出路吧?!?p> “我能給你找什么出路?
辭了官跟我去跑單幫?
只是須先拿出一萬金的本錢。”
“一萬?”
郭開蹭地跳起來:
“我如今成了喪家犬,連一千也沒有?。?p> 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好歹賞我口飯吃,只要能離開邯鄲,我是干什么都行。”
樓緩臉上浮著一絲冷笑:
“吃飯好辦,但你不能離開邯鄲。
沒有錢,就還得去當官,有了權就能有一切。
金錢,美女,不招自來,何必那么悲觀呢?”
“唉!你不知道,現(xiàn)在我是不能再當官啦?!?p> “領我去見趙王,保你官復原職。
路見不平還要拔刀相助呢,何況你我是朋友,不更得替你兩肋插刀?”
郭開樂得直叫親爹:
“這個朋友是交對了!”
趙王和平原君正愁得沒抓沒撓呢,本不愿見郭開。
但聽說有位“秦國大商人”是個消息靈通人士,能接近秦王,很想從他那兒聽聽風聲。
可以了解一些秦國動態(tài),所以就把態(tài)度又轉為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