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紙上談兵
為了表彰馮亭等人的歸附之功，平原君宣讀趙王之旨：
封馮亭為華陽君。
食邑三萬戶，仍守上黨；
其余將吏守令也各有封賞……”
不料，馮亭竟返身入內不肯接旨，平原君責問原因。馮亭閉門大哭：
“臣有三罪是以不能受詔：
為主守地，地失而不能死，一也；
不由主命擅自以地歸趙，二也；
賣主之地已得富貴，給趙帶來戰(zhàn)禍還受趙的封賞，世人不齒，三也。
有此三譴，臣寧死不能受封，只求趙能保護上黨軍民，則臣將終志于山林矣！”
平原君很受感動：
“馮亭果然是不得已而降，心不忘韓，真乃忠義之士也！”
于是傳語馮亭：
“君的心事圣已明白，但您不任郡守無以安扶上黨軍民之心，所以還不能辭去守土之責?！?p> 馮亭這才答應留任，但還是不受封，卻把封賞的財物盡分給上黨軍民。
雖然從權達變，仍不失君子之風。
秦王接到報告，氣得破口大罵：
“黃口小兒也敢欺我？”
范雎也咬了牙：
“趙國終是咱們東進的主要敵手，原想滅韓魏讓他孤立后再砸碎他。既然他主動挑釁，那就同他決一死戰(zhàn)！”
于是派白起掛帥、王龁、王陵為副，統(tǒng)三十萬大軍，取道上黨，再犯趙邊。
趙豹對馮亭的看法雖然有失偏激，但所指出的后果卻是必然。
白得十七城是個大便宜，隨之而來的秦軍報復也是不容忽視的嚴峻現(xiàn)實。
但目前趙國兵力只有三十萬，還不能全部投放前線。
可以作戰(zhàn)的使大勁兒也不過二十萬，更重要的是誰去統(tǒng)帥？
討論會上論爭不休，郭開雖然沒資格參加，卻可以夜進平原府，極力推薦趙奢之子趙括。
在趙府當食客時，兩人的關系非常密切。
要說趙括確不簡單，不但世家出身、名將之后，自己的名氣也很大。
十七歲朝見趙惠文王，把一部《孫子兵法》倒背如流；
其他軍事經(jīng)典大作也都問一知三；
尤其對趙奢在閼與之戰(zhàn)中怎樣行軍，哪里駐營；
如何設計奇襲北山，搶占至高點奪取主動權，激勵士兵奮勇殺敵、終獲大勝……
的全部過程，都能口若懸河地詳細復述，其中還解釋評點，使聽者如歷歷在目，比親自參戰(zhàn)更能了解戰(zhàn)況。
好像聽了一部評書，簡直是一種享受。
而且他還練得一身好武功，真是舞槍遍體生花、射箭百步穿楊。
惠文王以為神童愛不釋手，當即封為將軍，留在宮中任太子丹的侍從武官。
如果不是趙奢反對，只怕官位還會更大。
兒子有出息，做父親的當然高興。
在兵書戰(zhàn)策上，經(jīng)?？桃庵更c。
之所以攔阻晉升，只是希望他通過軍功換取前程，而不依靠君王的寵愛。
這樣才能受到別人的敬佩尊重，否則官做的再大，也難免被人瞧不起。
就在大家都看好趙括“必將出于藍而勝于藍時”，有一次趙奢偶爾看到他在校場操練禁衛(wèi)軍，卻搖頭不滿。
穿戴整齊的趙括站在指揮臺上英姿颯爽、威風凜凜。
揮動令旗發(fā)出一連串清脆的指令，使將士們有條不紊地進入自己的位置。
隨時按指令完在整體隊形的變換，排出“一字長蛇陣”“二龍戲珠陣”
……
“九宮八卦陣”“十面埋伏陣”。
做為一個老軍官，不能不佩服這位年輕人排練的陣勢已能達到準確、整齊、動作連貫、井然有序的高標準。
在軍事演習比賽中一定能拿高分；
但做為一個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老將，卻感到在兒子的動作和氣質中透析出一種既華而不實、又目空一切的風度。
與其說是軍官，更像是個名“導演”，所以士兵們的進退便有如舞蹈，優(yōu)美有余而缺乏殺氣。
回到家中，父子進行過一番討論。
應該承認趙括的記憶力的確非常好。
不僅能嫻熟地說出各種陣式的名稱、序列，
而且對陣勢開、合、變形過程中，顯示方位的各色旗下的士兵、戰(zhàn)卒如何穿插進退；
各種武器的組合配置，都按規(guī)定講得有條不紊。
這些細則，恐連趙奢也記不清楚，往往臨戰(zhàn)時視情況而定。
但趙奢還是搖頭：
“戰(zhàn)爭把成千上萬的人置于生死關頭，最為殘酷無情。
所以指揮官要懷著沉重的心情，以非常嚴肅的態(tài)度慎重對待。
一絲一毫的輕妄都會招來滅頂之災。
你是因善于談論兵書戰(zhàn)策受到的賞識而少年得志，所以特別重視讀書。
讀書是好事，要學會打仗，當然要讀書，但戰(zhàn)爭卻不能完全依靠讀書，能讀好書的人并不等于能打好仗。
要知道每一場戰(zhàn)爭同上次可能是有相似之處，卻絕不是上一次的重復。
敵我雙方的各種因素都在變化，隨機應變，才具有更重的意義。
否則，你就是把天下所有的兵書戰(zhàn)策都記在肚子里，也不一定能打勝仗。
你已經(jīng)習慣在紙上談兵了，可太危險啦！”
趙括對父親的教訓很不服氣：
“寫這些書的人，包括您在內，不都是經(jīng)常打勝仗的名將嗎？
按照你們的教導為什么就不能取勝呢？
兒子雖然不如父親，卻也非弱智無勇之輩，如果讓我?guī)П?，一定要打勝一場大仗給您看看！”
趙奢知道兒子病入膏肓，又勸了幾次，那種自以為是的脾氣還是不改。
不愿總聽教訓，干脆長住宮中不回家。
趙奢見他如此固執(zhí)己見，傷心至極，終于給兒子下了定論：
“趙國如用此子為將，必敗無疑！”
因此囑咐妻子：
“我死后如用趙括為將，你必攔阻，方保余生?！?p> 不幸的是，平原君如今要把趙括推上將臺，擔任統(tǒng)帥。
孝成王與他共同生活多年，對他的英姿才藝，早就十分贊賞。
一直就想找個機會重用他，有人推薦，當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