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拒絕封賞
沒死的軍將們轉(zhuǎn)身便逃,亂作一團,只聽黑暗中有人下令:
“主將已死,饒過爾等,趕快順路下山,就地待命!”
原來,孫臏摸透龐涓的狂傲心理,用逐步減灶的假象以“示弱”引誘他脫離大部隊,率少量輕騎來追。
計算準時間,在林密路險的馬陵道埋伏下一萬多箭手。
剝光樹皮露出白茬有異于周圍環(huán)境,誰都會要看一看,樹下火光一亮,便是射擊的信號和目標。
鬼谷子先生曾預(yù)告他“遇馬而敗”,龐涓今日果然敗死在馬陵道。
掐指算來,他在魏國當大將軍,也恰好是十三年!
后人把“減灶”之計再發(fā)揮,后稱為“增兵減灶”,也是中國軍事史上的一篇名作。
但有的軍事家又反其意而用之:
如晉朝虞詡在羌軍攻打武都的危急關(guān)頭被任命為太守以解其困。
羌軍聽到消息后,派出千余人準備在路上襲擊他。
但他智勇雙全的名聲在外,羌軍沒敢輕率動手,而是先派人去偵察,虞詡其實只有一百多名隨從。
于是他用連續(xù)“增灶”之計,使羌軍以為他后面的援軍陸續(xù)趕到,便停止了行動。
“減灶”是為了“示弱”以誘敵;
“增灶”是為了“示強”以懾敵。
一正一反,都是用假象迷惑敵人,使之做出錯誤的判斷,可謂有異曲同工之妙。
由于龐涓的速度太快,太子申的大部隊被甩下很遠。
兩軍失掉聯(lián)系,太子申只得一邊催促部隊加速,一邊派人到前邊去打探。
卻見龐涓部隊的兩名騎兵疾馳而至報告:
“龐將軍已追上齊軍主力,正在激戰(zhàn),請火速增援!以免齊軍逃竄!”
太子申聽了高興,命令老弱病殘留在后邊,自己也帶部分精銳輕裝速進,務(wù)必全殲齊軍,活捉孫臏、田忌!
過了一天,果然聽見山那邊鼓聲急促、殺聲震天。
路上到處扔著齊軍的旗幟、軍械,看樣子已潰不成軍,太子申更急了:
“勝利在等著我們,沖?。 ?p> 誰知翻過山去,突又寂然無聲,谷間林中,哪里有半個人影?
太子申正在驚疑間,忽聽山頂有人哈哈大笑:
“太子申!你中計被圍了!趕快投降還可饒你性命!”
隨著一陣鼓聲,四周山上戈槍林立、旗幟如云,各個路口全被堵塞,已是插翅難逃。
后繼部隊相距過遠、不明情況,一時趕不到,太子申的命運可想而知!
但此時他還盼望龐涓是岔到別的路上,聽說自己被困,定來援救,便揮戈大喊:
“給我沖!”
困獸猶斗,陷入絕境的魏軍確很勇猛,用強弓硬弩還擊,殺傷不少齊軍。
怎奈四邊山上大木巨石,轟隆滾下,夾雜著箭矢如雨,魏軍處于低處,人多地窄無處躲避,根本出不去。
幾沖無望后,活著的將士只得擁擠到太子申身邊。
太子申見自己的部隊走投無路,亂跑亂竄,只能被動挨打,已無還手之力。
盼望中的龐涓卻蹤跡渺然,知道大勢已去,不免彷徨心亂,忽見山上又高高掛起一顆人頭:
“龐涓已死,再沒人救你!別再讓將士們做無謂的犧牲了,趕快投降吧!”
雖然血肉模糊,但濃發(fā)虬須,確是龐涓,太子申潸然淚下,一聲長嘆:
“吾乃魏國太子,不能被人獻俘闕下,讓國家受辱!”
拔劍自刎,倒是個寧死不屈的漢子。
孫臏不肯把事做絕。
讓龐涓的另一個侄子龐茛把龐氏叔侄三人及太子申的尸身護送歸國,只把龐涓的人頭掛到臨淄城西門上。
讓他“西望安邑不見家”在悲痛中去懺悔吧!
大軍凱旋,臨淄城一片歡騰,齊威王親自郊迎三十里,舉行了極其熱烈的入城式。
孫臏的大名,已是婦孺皆知。
齊國的將士們,用繳獲的槍、矛桿扎成幾層高的架子,把他抬進臨淄城,以示愛戴和尊重。
齊威王對孫臏更是格外倚重,一日不見心里就空虛虛的,事事都要同他商量,大有封侯拜相之意。
且讓他列出親屬名單,準備封賞。
孫臏卻推辭了:
“臣自幼命苦福薄,早喪父母,又與兄失散,煢煢獨立孑然一身。
所謂長兄孫平在齊為官,本是龐涓為害臣而編造的。
入齊后也曾托田將軍代為查訪,可惜孫家再無一親丁近枝可沾大王雨露之恩,臣心領(lǐng)吧。
臣已是廢人,幫忙可以,重任難擔。
愿得石山一片,容臣潛身養(yǎng)性足矣,臣心如死灰,實不戀紅塵富貴,請大王見諒。”
齊威王對他的孤苦身世也連連嘆息,忽又笑了:
“寡人倒有個好辦法,可免先生伶仃之苦,且能人丁興旺,巍然成林:
便是給先生討一房夫人,成雙成對,生兒育女,豈不妙哉?”
原來田忌的妹妹田欣,早就對孫臏傾慕已久。
為了等待機會,竟十年未嫁。
嫂子們都知道她的心事,但因戰(zhàn)事連連,孫臏經(jīng)常隨軍,自不便談婚論嫁。
如今大功告成,時間上和精神上都比較寬松,正適合解決個人生活問題。
孫臏的反應(yīng)卻很冷淡,一直表示自己日后將脫離塵世遁入空門,恐怕他對田欣的婚事也未必痛快應(yīng)承。
所以才想請威王當個大媒,孫臏對討老婆沒興趣,大王的面子總得給吧?
不料,孫臏竟還是那一套:
“臣本非紅塵中人,且與師已有二十年之約,怎能再娶妻生子、繁衍后代?
大王的美意,臣實不敢領(lǐng)。”
齊威王見他如此表態(tài),便沒再進一步表示與田欣做媒之意,并通知了田忌:
“事恐不諧?!?p> 田忌夫人又轉(zhuǎn)告給田欣。
田欣一聽,勃然大怒。
她的父親是齊威王的叔叔,也是王家貴胄。
所以她的社會地位僅次于“公主”,屬“郡主”,與“皇帝女兒”同樣不愁嫁。
多少像模像樣的費盡心力還高攀不上,你孫臏何等人也?
竟敢把俺拒之門外!
越想越壓不下這口氣,立刻梳洗打扮,濃妝淡抹得艷麗耀目,坐上香車,徑奔田忌府上。
田忌夫人聞報,急忙到中庭迎接。
見小姑面如秋水,雖然明白原因,卻不知她要向誰、如何發(fā)泄,只得陪個笑臉:
“妹妹來啦!”
田欣略一點頭:
“大哥呢?”
“與孫先生在書房內(nèi)。”
田欣二話沒說,便朝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