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決斷

　　五百虎賁衛(wèi)的生死，牽動著姒伯陽與三輔臣的心。這是山陰氏的四分之一的兵力，沒人能承擔如此大的責任。

　　尤其是姒象重已去，少主姒伯陽嗣位，山陰氏表面平靜，實則暗潮洶涌，這五百虎賁的生死，就是一道驚雷。

　　一旦讓其炸開，不知有多少人要為此粉身碎骨。五百虎賁銳士就是五百戶山陰人家，可謂山陰氏的根基元氣。

　　以至于姒梓滿現(xiàn)今最關心的，反倒不是姒飛虎的生死。五百虎賁銳士的確切下落，在姒梓滿眼中才是重中之重。

　　“封鎖消息？”

　　姒伯陽閉目沉思了一會兒，道：“此事，怕是不能封鎖，五百虎賁銳士的失陷，瞞得過一時，但瞞不過一世?！?p>　　他瞥了一眼堂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斥候，現(xiàn)在就是想要封鎖消息也已經(jīng)晚了，他從來都不會小看任何人。

　　“這，關乎著五百戶山陰人家，數(shù)千黔首百姓，這些人家早晚會知道，一旦被捅破，被有心人利用，不好收場。”

　　當然，不是不能收場，而是不好收場，憑山陰姒姓歷代遺澤，足以讓所有人閉嘴，但消耗的卻是山陰氏的民心。

　　這份由歷代先人積累來的民心，在旁人眼中可能看不見、摸不著，沒有什么實際作用，但是姒伯陽看重的緊。

　　畢竟，姒伯陽身上的那一塊造化玉碟，凝聚先天五德之炁，讓他對于先天圣德之道感悟極深，深知民心之重。

　　何況，站在山陰氏首領的立場上，姒伯陽絕不可能容忍，任何消費民心的行徑發(fā)生，這比殺雞取卵還要惡劣。

　　上陽仲瞥了一眼神色陰沉的姒梓滿，毫不猶豫道：“姒首的顧慮，確實有道理，一旦事發(fā)，誰都不好去收場。”

　　中行堰開口道：“這事不能瞞，五百虎賁……這可是五百虎賁，五百山陰男兒的性命，一定要給上下一個說法?！?p>　　姒梓滿眉頭緊皺，道：“可是，要是不封鎖消息，若是這五百戶人家鬧起來，陷吾等于被動，咱們又該怎么辦？”

　　按照常理來說，姒飛虎與前哨失聯(lián)已超過三日，在某種意義上完全可以將其當作死人，

　　哪怕現(xiàn)在，生都不見人，死不見尸，但其生還的幾率，確實是小的可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便是姒飛虎的胞兄，姒梓滿也不抱有更多期待。會稽山中的危機實在太多了，一不小心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以姒飛虎神魂級數(shù)的修為，與五百虎賁銳士的力量，仍在上古異種橫行的會稽大山里，連一點浪花都翻不起來。

　　“怎么辦？”

　　姒伯陽若有所思的垂頭，看著腳下的石板，幽幽道：“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不遮不掩，方能立于無失無敗?！?p>　　“姒首的意思是？”姒梓滿、中行堰、上陽仲三人，似第一次認識姒伯陽，驚疑不定的望著臉色漠然的姒伯陽。

　　以往的姒伯陽，在姒梓滿三輔臣眼里，雖有山陰氏首領之名，可是姒伯陽到底年少，根本不可能讓三輔臣信服。

　　可是，姒伯陽這一次面對突發(fā)事件，那一股冷靜沉著，以及不急不緩的應對舉措，著實讓三輔臣們刮目相看。

　　“望之，似人君矣??！”這是三輔臣此刻唯一的念頭。

　　三輔臣與四大姓的性質(zhì)不同，三輔臣都是上代首領姒象重的心腹，對姒伯陽雖有掣肘，但在大是大非上值得信任。

　　而四大姓則不然，他們雖掌握了山陰氏不少權利，名義上依舊是山陰氏的一部分，可是實際上已有了分裂之實。

　　他們擁有足夠的土地、財帛、人口，四大姓的特殊地位，就是他們依靠雄厚的實力作為支撐，分割山陰氏而來。

　　“姒飛虎與五百虎賁失陷的消息，瞞是瞞不過去的。這就是個膿包，該捅破必須捅破，不然是要生瘡潰膿的?！?p>　　“尤其是現(xiàn)今情況不明，還不知姒飛虎與五百虎賁，到底是什么情況，也許……也許形勢還沒到最惡劣的時候。”

　　姒伯陽直面三位神魂人物的凌厲目光，將緊繃的心神盡量平緩下來，不讓自己在神魂人物的氣機壓力下露怯。

　　三輔臣都是神魂人物中的強者，每一位的氣機都極具壓迫，等閑初入神骨級數(shù)的高手，都未必有去資格承受。

　　而姒伯陽以神血級數(shù)的實力，能在三位神魂人物的氣機下，思緒依舊清晰，只此一點就能讓三輔臣另眼相看。

　　一味的藏拙示弱，是贏不來三輔臣支持的，大荒可沒有‘中庸’的說法，有能力就要展現(xiàn)出來，進而贏得一切。

　　如果表現(xiàn)的庸庸碌碌，被三輔臣認為爛泥扶不上墻。就算不可能廢掉姒伯陽的首領之位，也只會讓他當傀儡。

　　姒伯陽提醒三輔臣，道：“那些別有居心之輩，既不傻亦不是癡，怎么可能全無察覺？”

　　“與其等到他們一點點試探，我看還不如直接了當?shù)母嬖V他們，畢竟這五百虎賁里面，不只是有我姒姓兒郎?！?p>　　姒伯陽大手一揮，道：“難道，就沒有孔姓，就沒有虞姓、魏姓、謝姓？”

　　“況且，姒飛虎與五百虎賁是為了山陰氏的公事，無論是不是最壞的那個結果，都不單單是我一家一姓的事?！?p>　　姒梓滿沉吟良久，搖頭道：“姒首想的太簡單了，就怕他們不顧大局，為了自家那點小九九，再惹出點事來?！?p>　　“姒首新近上位，人心本就不穩(wěn)，要是再傳出五百虎賁失陷的噩耗。這山陰氏上上下下，怕是再難捏到一塊了?！?p>　　姒梓滿顧及頗多，先主姒重象的囑托猶自歷歷在目，他身上背負的責任，讓他不能輕易做出決定。

　　姒伯陽道：“不，我認為，這恰恰是一個難得的時機，任何事都有兩面性，沒有看得見的危險，如何攫取機會？”

　　“而且，姒飛虎為吾山陰宿將，先父曾對我點評，姒姓飛虎，性情雖暴躁自負，但內(nèi)中粗中有細，可擔大任。”

　　“我不信姒飛虎與五百虎賁，就這么輕易陷落在會稽山。這么多條性命，究竟是死是活，誰都不能敷衍了事?！?p>　　說罷，姒伯陽轉(zhuǎn)身，思量了一下，道：“斥候……我令你迅速回返前沿哨所，告訴那些哨所，全員縮緊巡查范圍。”

　　“在山陰石邑派遣高手深入勘查之前，任何哨所都不得妄動。我山陰氏每一個族眾的性命，都比珠玉還要貴重?！?p>　　“每死傷一個，都是割我山陰氏的肉，在挖我山陰氏的根?！?p>　　“只是哨所不動是不動，但一定要做好記錄，將這段時間里發(fā)生的所有異常情況，統(tǒng)統(tǒng)的記錄在案，有檔可查。”

　　一直跪在堂中的斥候，等到聽到姒伯陽的呼喚，這才如釋重負的應聲，道：“唯！”

　　姒伯陽在斥候退下后，對三輔臣躬身一拜，道：“三位叔父，如今是山陰氏存亡絕續(xù)之關鍵，伯陽請叔父助我?！?p>　　中行堰高聲道：“姒首寬心就是，誰敢犯上作亂，老子第一個不劈他?！?p>　　作為姒重象的死忠，中行堰雖因自負殘暴，心胸狹隘，而風評不佳，可中行堰對姒象重的忠心，卻半點不摻假。

　　固然，三輔臣掣肘姒伯陽，架空姒伯陽的首領之權?？扇o臣對姒重象的忠心也不是假的，這二者并不矛盾。

　　姒梓滿重重的哼道：“姒首放心，這山陰氏的天……它姓姒，它翻不了。”

　　上陽仲沉聲道：“姒首言重了，事態(tài)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幾家也不會如此不智，強行出頭惹火燒身?！?p>　　五百虎賁銳士損折殆盡，姒重象若是尚在，以個人威望還能強壓下去，可是換了少主姒伯陽，就絕然不同了。

　　要是再有心懷不軌之輩從中挑唆，整個山陰氏分崩離析就在眼前，就是費盡心力平息，山陰氏也要元氣大傷。

　　對這當中的輕重，姒伯陽與三輔臣是最為敏感的，山陰姒姓實力幾經(jīng)衰弱，而其他各大姓漸有反客為主之勢。

　　以先主姒重象的氣魄，當然不在乎各姓壯大，各姓的壯大也是山陰氏的壯大，姒重象有足夠底氣讓其服服帖帖。

　　可是這一切都隨著姒重象突然去世，姒伯陽匆忙即位而打破，姒伯陽與各大姓之間，可沒有姒重象一般的默契。

　　最重要的是，要是這發(fā)生在姒伯陽嗣位后的兩三年，一切都已經(jīng)趨于穩(wěn)定，姒伯陽還不至于如此被動。

　　可是姒伯陽嗣位不到一月，內(nèi)部的動蕩還未平息，底下暗流涌動。如今又發(fā)生了這事，簡直就是在火上澆油。

　　————

　　就在山陰氏眾人，為莫名失聯(lián)的姒飛虎與五百虎賁憂心忡忡時。姒飛虎與他的五百虎賁士，正身陷殺局之中。

　　“殺——”

　　就在毒龍嶺西南二百里，一處低矮的山坳之中，朦朧的黑霧，籠罩著山坳，黑霧深處一陣陣喊殺聲不絕于耳。

　　身上的甲葉窸窸窣窣的作響，一個個高大魁梧的黑影，乘著山坳中的黑霧，揮舞著刀劍，從喉嚨中發(fā)出嘶吼。

　　“殺——”

　　姒飛虎與五百虎賁銳士，迎著黑霧蔓延的森然殺機據(jù)點而守，一雙雙血色的瞳孔，在黑霧之中若隱若現(xiàn)的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