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峰回到落雪峰的時候蘇凝雪正站在院子里看著院中的海棠樹發(fā)呆,時至深秋,本該是花草樹木凋零的季節(jié),卻因為落雪峰獨有的靈氣,蘇凝雪院中這棵海棠樹得以保持著枝繁葉茂之景,只是在蘇凝雪印象中,這棵海棠樹從未開過花。從蘇凝雪入門之日起,這棵樹就已經在了,先前在星辰閣一個偏僻的院落中也曾見到過一棵海棠樹,那是夜陌辰的母親生前最喜歡的樹,與蘇凝雪院中這棵不同的是,星辰閣的那棵樹上,海棠花常開不敗。
“直至今日我方才想起我院中這棵海棠樹,與星辰閣的那棵,是巧合嗎?”蘇凝雪望著眼前這棵高大的海棠樹喃喃自語。
“小雪?!背G喾鍐玖艘宦暎澳阍谙胧裁茨??”
“師父,你說這棵海棠樹為何不會開花?”蘇凝雪看著眼前茂密的枝葉問道。
“這......”常青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蘇凝雪原本也并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這個答案與她而言并不重要,她不過是一時間想得入了神,隨口一問罷了,見常青峰沒有回答,便繼續(xù)說道:“師父,我想去劍冢?!?p> “去劍冢做什么?”青城派的劍冢并非是可以隨意進出之地,需得到掌門或幾位長老的同意方可進入。
蘇凝雪轉過身,變幻出紫冥劍:“師父,我答應你,從今往后再也不會下山了?!?p> 常青峰皺了皺眉,蘇凝雪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但是從蘇凝雪的話中,常青峰明白了蘇凝雪要做什么:“你要把紫冥劍封進劍冢?”
“師父,你們都說血契無解,可是這畢竟是邪劍,邪氣若不除,必遭其反噬。我若入世,避免不了生殺,紫冥劍不可再見血了,我不想有那么一天被邪劍控制而傷害到身邊的人。將紫冥劍封進劍冢,而我,再不出青城山,是眼下最好的選擇?!碧K凝雪看著常青峰說道。紫冥劍被封印,蘇凝雪只要不出青城山便不會有任何影響。雖然蘇凝雪實力不弱,尋常佩劍亦可使出非比尋常的威力,但是如今受血契影響,蘇凝雪不可離紫冥劍太遠,所以蘇凝雪要想封印紫冥劍入劍冢,她便不可離開青城山,否則便會有性命之憂。常青峰本就不想再讓蘇凝雪下山,這么做也是正合他心意了吧。
“你,可想好了?”常青峰有些擔憂,蘇凝雪自請從此不再出青城山,正是常青峰所希望的,但是他擔心蘇凝雪不能完全舍情。常青峰明白,蘇凝雪忘不了夜陌辰,若是沒有血契牽絆,蘇凝雪就算偷偷溜下山,他最多不過是訓斥幾句,可如今要將紫冥劍封印,一旦蘇凝雪一時沖動下了山,那時候要面對就是生死。常青峰有些無奈,鶴鳴默默守護了蘇凝雪十年,蘇凝雪卻從未動情,這么多年的冷淡讓眾人以為蘇凝雪不懂感情,原來只是沒有遇到該動情之人而已,到底是天命難違啊。
“想好了,此次回來,徒兒便已做好了不再下山的準備,我自己死不足惜,但是,我不想牽連他人。”蘇凝雪看常青峰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堅定。
常青峰心中突感不妙,皺了皺眉:“你看過萬劫鏡中的內容?”天命顯示,夜陌辰是蘇凝雪命定的劫數,蘇凝雪最終會因夜陌辰而死,而青城派也會因為這場劫數死傷慘重。幾位長老包括常青峰,在那時也會重傷,是為護她,也是為護天下蒼生。
“看過,”蘇凝雪微微垂眸,看向手中的紫冥劍,“萬劫鏡已毀?!?p> 冷不防的一句,常青峰頓時慌了神:“什么?”
“萬劫鏡本就是因我而生,只能看見我的命運,我既然已經知道我的命運,萬劫鏡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碧K凝雪輕撫紫冥劍的劍身,“雖然我不知道這萬劫鏡為何會因我而生,但是現(xiàn)在它也不重要了,我的命掌握在我自己手上,我不會讓鏡中的結局發(fā)生?!?p> 常青峰心感不安,蘇凝雪不是貪生怕死之人,萬劫鏡中的結局幾位長老也都了然于心,蘇凝雪就算不信命也沒有任何理由將萬劫鏡毀了,于她而言,這么做沒有任何意義,只有一種解釋,蘇凝雪在萬劫鏡中看見了其他東西。
“你是不是看見了什么不該看的?”常青峰試探地問道。
“萬劫鏡中所現(xiàn),你們都已經知道不是嗎?你們都看不到的東西,我又怎么能看見?!碧K凝雪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我將其毀去只是因為不想師父再為此勞心,眼不見,心便不煩了。本就因我一人而生,結局即已注定,留之便無用了?!碧K凝雪地回答似乎很合情合理,但是從她語氣中,常青峰聽出了蘇凝雪隱瞞了事情真相,可她不愿意說,常青峰便也不好再勉強,他現(xiàn)在只奇怪,蘇凝雪是何時去的藏經閣,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置于藏經閣頂的萬劫鏡給毀去的。問題沒有問出口,蘇凝雪倒是看懂了常青峰心中的疑惑,突然開口道:“新弟子入門大典之時,門中弟子皆去看熱鬧了,藏經閣無人看守,所以沒人注意到我去了藏經閣,萬劫鏡除了能顯示天命之外,也不過是一面普通的鏡子,毀去一面鏡子還不至于鬧出太大的動靜?!?p> 常青峰沉默良久:“罷了,你既已想好了,此事也不必再提了。你隨我來吧,我?guī)氵M劍冢?!?p> “多謝師父。”蘇凝雪微微行禮。隨后便隨著常青峰出了落雪峰,前往劍冢。
劍冢位于月靈峰,一向由慕白看管,今日慕白去安排外門弟子事宜了,實在忙不過來,聽聞常青峰要進劍冢,便也沒多想,身為掌門可以隨意出入青城派任何一處,劍冢對常青峰本就無限制,慕白只是吩咐了看守弟子對常青峰恭敬些,便沒再過問了。
來到劍冢人口,看守弟子畢恭畢敬:“參見掌門。”
“免禮吧?!背G喾逡粨]衣袖。
蘇凝雪跟著常青峰入了劍冢,看守弟子只覺得奇怪,蘇凝雪手中拿著紫冥劍劍,明明有佩劍為何還要入劍冢,但是畢竟是掌門親臨,他們也不便多問。
進了劍冢之后,蘇凝雪頓感寒冷,常青峰輕捻法訣,手輕撫上蘇凝雪的肩膀,將靈氣緩緩輸入蘇凝雪體內,蘇凝雪頓感周身熱氣環(huán)繞。
“多謝師父?!?p> “你上一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么大反應,為何現(xiàn)在如此懼寒?”常青峰有些不解,自從與紫冥劍結了血契之后,蘇凝雪變得越來越奇怪。蘇凝雪是怕冷,但是到底是修行之人,以往并不會有太大影響,如今卻這般,想必是受血契影響,看來必須想辦法解開血契了。昔日蘇凝雪身上的寒癥需要以毒攻毒,利用外界寒氣壓制,即便怕冷,也需要在滿是寒冰的千靈洞中閉關壓制寒癥,這么多年也撐過來了,如今寒癥不治而愈,蘇凝雪反而無力抵抗寒氣了。
“我......我也不知為何會這樣。”蘇凝雪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上一次在千靈洞閉關之時也沒有這般懼寒。”
常青峰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會想辦法替你解開血契的,先做正事吧?!?p> 蘇凝雪聞言走上前,選了一處較為偏僻的角落,隨即將紫冥劍拋向半空,手中結印,紫冥劍直直刺入冰封的地面,蘇凝雪口中輕念咒語,手中起印施向紫冥劍,一道封印落下,紫冥劍頓失光澤,很快紫冥劍劍身結起了一層冰。
“此封印只有我自己能解,如此便不用擔心有新弟子不知情況誤拿此劍了?!碧K凝雪說道。
“既然你意已決,那便回去吧?!背G喾迥瑖@了口氣,隨后領著蘇凝雪出了劍冢??词氐茏油桓邢∑?,竟還有人進去時候拿著劍,出來時候劍就沒了,真是頭一回見。
回到落雪峰,卻見白巖正焦急地在殿中等待著,常青峰走上前去,問道:“師弟?”
“掌門師兄你可算回來了?!卑讕r立刻迎了上去,又看向跟在常青峰身后的蘇凝雪,想了想,索性一揮衣袖,“算了,不管她了。掌門師兄,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常青峰一驚,還以為有什么不妙的事情。
“萬劫鏡被毀了!”白巖著急地說道。
“哦?!背G喾鍛抑男穆淞讼聛?,長舒一口氣,“就這事???”
“什么叫就這事?”白巖不明就里,“這事還不大???”
“這事我早就知道了?!背G喾蹇戳松砗筇K凝雪一眼,又看向白巖說道。
“你這話何意?”白巖不解。
“那個,師叔?”蘇凝雪愣愣地開口喊了一聲。
“什么事?”白巖有些在氣頭上,也沒看蘇凝雪一眼。
“我毀的。”
“什么?!”白巖瞪大了眼睛看向蘇凝雪。
“小雪,你先下去吧,我跟他解釋?!背G喾宸愿赖馈?p> “是,師父?!碧K凝雪應聲退了出去。
待蘇凝雪離開后,白巖立刻湊到常青峰跟前詢問:“到底怎么回事?”
常青峰被白巖盯得有些不自在,后退了兩步,回道:“萬劫鏡乃當初仙人所賜,以小雪的血為引結契,在接觸到命定的劫數之時,便可窺得小雪的一生,如今結局已現(xiàn),此鏡留著確實沒有太大的作用了,每日看著無解的結局缺什么也做不了,豈不是徒增傷悲?”
“那也不能毀了呀,好歹是仙界的法器,毀了多可惜,不看就是了?!卑讕r不滿地說道。
“你可曾聽說萬劫鏡中所現(xiàn)之命數皆有可解之法?”常青峰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
“聽過啊,要不然是仙界的法器呢,這萬劫鏡可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用的?!卑讕r聳了聳肩,“話說當初那位仙人為何要那么關照凝雪?連萬劫鏡這樣的法器都舍得送。而且,送就送了,也不告訴我們該怎么樣才能從中看到逆天改命的方法,這下倒好,直接讓凝雪自己給毀了?!?p> “什么目的尚不可知,但是他送萬劫鏡的目的應該不僅僅只是為了讓我們看到小雪的天命所歸這么簡單?!背G喾鍝u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凝雪在萬劫鏡中看見了天命破解之法,但是逆天改命的代價太大,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就把萬劫鏡毀了?”白巖疑惑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背G喾迦粲兴迹靶⊙┰f過她從不信天命,她雖然說眼不見心不煩,可是她很少去藏經閣,更何況萬劫鏡是存放在藏經閣頂樓上,即便她心血來潮去藏經閣翻閱古籍也不會注意到萬劫鏡,所以她沒有理由直接將萬劫鏡毀了,唯一能解釋的就是她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并且她不希望我們也看到?!?p> “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白巖問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紫冥劍已被封印進劍冢,小雪也答應我不會再下山了,眼下我們還是盡快找出解開血契的辦法。”常青峰嘆了口氣,“只要小雪不出青城山,我們就能護得住她?!?p> “好吧,我再去查查古籍,看看有沒有跟血契有關的記載?!闭f罷,白巖便退了出去,隨后離開了落雪峰。
待人離開后,常青峰走到門外,看著滿地枯黃的樹葉,一陣秋風掠過,旁邊幾棵樹上優(yōu)勢幾片黃葉飄下,常青峰看得入了神,伸手接過一片落葉,呢喃道:“不開花嗎?希望永遠都不會開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