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克敬倒也沒有有意為難紹興知府欒惠，也就在朱厚照面前說的都是一些紹興近來風(fēng)調(diào)雨順、官廉民安的話。
朱厚照自然是姑且聽之也姑且信之，他來紹興府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查探這些而來，而是要見一見細川氏的貢使團。
所以，朱厚照接下來就直接讓紹興知府欒惠著人將細川氏的貢使團正副使押來。
在這之前，朱厚照已從專門負責(zé)調(diào)查國內(nèi)所有事件的東廠這里了解到這次大內(nèi)氏與細川氏產(chǎn)生此次沖突的前因后果。
原來從建文帝時期開始，大明就和日本通了貢。
而當(dāng)時為了區(qū)分倭寇與貢使，所以，當(dāng)時的大明當(dāng)局設(shè)立了“勘合符”制度。
但后來因為掌握有出使大明勘合符的堺港在應(yīng)仁之亂后由被細川氏控制轉(zhuǎn)移到了被大內(nèi)氏控制。
所以，大內(nèi)氏獲得了正德朝的勘合符，來大明進貢，當(dāng)然進貢的主要目的是進行走私貿(mào)易，但無論如何說，都是有利可圖的。
畢竟大明的朝貢制度在經(jīng)濟利益上是不利本國而利于外番的，再加上大明在正德十九年以前還是實行的海禁政策。
所以，來大明進貢的使團出了獲得厚于所進貢之物的賞賜外，還能通過唯一進入大明領(lǐng)地的機會進行走私貿(mào)易，從而牟取巨大的經(jīng)濟利益。
而也因為此，細川氏也不想因為失去堺港而失去從大明這里賺取好處的機會，也就那種弘治朝的舊勘合以及賄賂賴恩而獲得了先被賴恩檢查并先位次排在大內(nèi)氏前面的情況，從而激怒了大內(nèi)氏，發(fā)生了這次的沖突。
這里面既有賴恩的貪污腐敗，也有細川氏的投機，更有大明朝貢制度以及海洋制度的弊病之處。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是大明皇帝，自己所有的目的出發(fā)點必須是為了維護自己這個皇帝的利益以及大明更加強盛更加長治久安的利益。
所以，朱厚照知道自己沒必要細究這里面的對錯，而是要決定如何處理才能讓實現(xiàn)皇帝與大明的利益最大化。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后，細川氏貢使團的正副使就被押來跪在了朱厚照面前。
細川氏的正使是倭人鸞岡、端佐，而副使則是一名漢人叫宋素卿。
“見過皇帝陛下！”
三人皆在這時候向朱厚照磕了頭。
朱厚照慢慢地把茶杯放下，只睥睨了宋素卿一眼：“你就是唆使鸞岡和端佐行賄賴恩的宋素卿？”
宋素卿有些害怕地回答道：“小民正是?！?p> “身為漢人，卻為外番賣命，甚至幫著外番想辦法來大明撈好處，你眼里可還有家國？”
朱厚照問了一句。
宋素卿見皇帝陛下第一句就是責(zé)問自己，也就更加害怕起來，忙磕頭如搗蒜：“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小民也是一時利令智昏，一時利令智昏??！”
“王卿，你說說，這種背叛家國的人該如何處治？”
朱厚照問向了王守仁。
王守仁明白朱厚照先問自己的目的，也就直接往嚴重了說：“背叛家國如同謀逆，乃大奸大惡，當(dāng)處以磔刑。”
宋素卿聽后如遭雷擊，嚇得一懵，忽的忙拿腦袋重重地撞著地磚：“皇上饒命?。○埫。⌒∶裾娴闹皇且粫r貪利貪名而已啊?！?p> “以你之罪，豈止當(dāng)磔刑，更應(yīng)凌遲！”
朱厚照面容冷峻地說了一句。
宋素卿不由得一哆嗦，抽泣起來，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因為破家敗業(yè)，不得已做走私生意，卻又被倭寇搶了生意，但卻因緣巧合地成了細川氏家族的家臣，然后因為自己是漢人，所以被安排成了出使大明的副使，可哪里想到今日會因為大內(nèi)氏生事而落到皇帝陛下手里，生生的落了個背叛家國形同謀反的罪。
“但是，朕不忍不教而誅，朕可以當(dāng)你以前讀書少，不知何為家國，何為忠孝，可以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但這不代表朕不會殺你，不然我大明之律法豈不形同虛設(shè)，朕可以讓你的罪暫緩執(zhí)行兩年，但是，在這兩年里，你必須為大明戴罪立功，否則兩年后依舊會被凌遲，你可已明白？”
朱厚照說著就看向了宋素卿。
宋素卿本已是心灰意冷，如今聽朱厚照一說“但是”，當(dāng)即重新恢復(fù)起精神來，仿佛抓到了最后一顆救命稻草，然后就猛地點了點頭，且磕起頭來：“小民愿意，小民愿意，小民謝皇上隆恩！”
“那好，現(xiàn)在你替朕做第一件事?！?p> 朱厚照說著就吩咐道：“先扇自己兩巴掌，問問你自己，為何要破壞朝廷規(guī)矩，行賄賴恩？”
宋素卿頗為驚愕，他沒想到皇帝陛下讓自己先做的是扇自己巴掌。
當(dāng)然，宋素卿也不敢違背皇帝旨令，也只好忙扇了自己一下。
“不夠響！”
朱厚照冷冷地回了一句。
啪！
宋素卿這次加大了力氣。
“還是不夠響?！?p> 朱厚照回道。
啪！
宋素卿再次加大了力氣，一時臉都成了紫色。
朱厚照這才說了一句：“問你自己吧?！?p> “遵旨！為何要破壞朝廷規(guī)矩，行賄賴恩，因為小民想通過賴公公讓細川氏成功進貢?！?p> 宋素卿回了一句。
“你倒是挺為細川氏賣命，甚至不惜腐化朕的內(nèi)臣！”
朱厚照冷笑著說了一句。
宋素卿忙跪了下來：“小民知罪！”
“起來！下面朕讓你做第二件事。”
朱厚照這時候又說了一句。
宋素卿忙站了起來。
“替朕扇這鸞岡端佐這兩人一人兩巴掌！問他們，是誰給他們膽子敢用我天朝上國的人？又是誰給他們膽子敢壞我大明規(guī)矩？！”
朱厚照說道。
宋素卿此時更加驚愕地抬起了頭，且瞅向了鸞岡和端佐兩細川氏貴族。
“怎么不想替朕做事，想被凌遲？”
朱厚照見宋素卿有些猶豫，就冷言問了一句。
“小民，小民不敢！”
宋素卿忙回了一句，然后就咬牙走到鸞岡和端佐這里來，看著這兩平時在他面前猶如主子一樣的細川氏貴族，一時還是有些忐忑地伸出了手。
“扇！”
朱厚照又說了一句。
啪！
宋素卿只得閉眼一巴掌朝鸞岡先扇了下去。
“不夠響。”
朱厚照說了一句。
啪！
宋素卿再次咬牙以最大的力氣扇了下去。
“大膽！”
被扇紅了臉的鸞岡用倭語怒吼了一聲，兩眼如噴火似地瞪著宋素卿，明顯他很不能接受一個對他只能俯首帖耳還靠他們細川氏養(yǎng)活的明朝低賤平民居然也敢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