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予四十
弘予決定跟這位軍官聊一聊。
弘予：上尉，可以聊一聊嗎？
軍官：樂意之至。不過目前我還脫不開身呢。
弘予：無妨，我可以幫一幫。
說著，弘予撥開周圍士兵的長戟，朝軍官走去。
士兵們請示軍官，軍官示意不要阻攔。
弘予走到軍官面前，沖軍官點了點頭。然后朝泠未走去。
泠未被雨水淋濕了全身，尤其是頭發(fā)，一縷一縷地還在流著水。泠未用手擦著朦朧的眼睛，想要看看眼前走過來的人是誰。
弘予：泠未，是我。
泠未先是一驚，然后忙定睛觀瞧，確定弘予沒錯。
泠未：主公！
泠未正驚喜間，突然捂住自己的臉，背過身去。
泠未：不要看！不要看！
雖然泠未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但弘予還是提前看到了泠未捂住以前的臉龐。
原來，泠未臉上有很多雀斑，密密麻麻，非常密集，平時，泠未使用教室會為戰(zhàn)爭舞女的特制化妝品來掩蓋之。但經(jīng)過軍官用水之魔法這么一沖刷，粉底與妝容盡皆沖洗干凈，顯出了本來的雀斑和面容。
弘予剛看見的時候也是略一變色?，F(xiàn)在將泠未扭轉(zhuǎn)過來。
泠未尚且捂著臉。
弘予：把手拿開。
泠未：不要。
弘予：你不拿開，我怎么確定你是泠未？
泠未：我不是。
弘予：你不是泠未，為何喊我主公？
泠未不答。
弘予盯著泠未，發(fā)現(xiàn)不僅泠未的臉上，包括手背和手臂上，都有一些雀斑。
弘予見泠未羞臊，陷入僵局，于是冒昧地用手把泠未的雙手拿下來。
泠未也沒過度反抗，只是垂著眼，不去和弘予對視。
倒不是說泠未因為雀斑而長得難看，泠未的五官非常端正，眼睛很大，眼窩很深。有幾處與平時妝容看起來不同的地方，一個是眉毛很淺，一個是嘴唇很薄，一個是臉頰很陷。這幾處特點，都在化妝的過程中給抹去了。這也是戰(zhàn)爭舞女們妝容統(tǒng)一，看起來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的原因?，F(xiàn)在泠未洗去妝容，反而看起來有一種天然又獨特的味道。
弘予：哦吼，初次見面，請多關(guān)照，泠未。
弘予領(lǐng)著泠未來到軍官面前。
軍官：喲！你制服她了。
弘予：我們是找個有屋頂?shù)牡胤?？還是就在這寬敞的戶外聊一聊？
軍官把會面的地方，移到了官府內(nèi)。
會客廳里很空，中間擺著一張桌子，四周放著八把椅子，此外別無他物。
弘予和軍官坐在相鄰的兩把椅子上，泠未則在身后侍立。
軍官：那么，說說你的故事。
弘予：從哪開始呢？
軍官：從你收服這個戰(zhàn)爭舞女開始吧。
弘予：你可真行。
軍官：大部分人都想聽有趣的故事，尤其是那些——非法的。
弘予：我知道你對我的客氣和招待，都源于對我的未知。同樣的，我對你的坦白，也都因為彼此陌生。很奇怪不是嗎？有些心里話，總是愿意對不熟悉而又不想干的人說。
軍官：我可以把這句話當做你擺脫嫌疑的托詞嗎？畢竟我還有公務(wù)在身。
弘予：抓竊賊，一男一女。
說著弘予側(cè)了下頭，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泠未。
軍官拍了一下手：完全正確。不過我得到的命令是，任何外鄉(xiāng)人。
弘予：我們不是你要找的人。
軍官：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
弘予：好的。首先，這個戰(zhàn)爭舞女不是我收服的，而是她自愿追隨我的。我也不是本地的什么人物，而是默東聽香城濯清女王座下受封的神選少年。來到這里，是為了……
軍官的表情，并沒有表現(xiàn)出出乎意料，反而是很平靜，這讓弘予稍微有點顧忌。
弘予繼續(xù)說：是為了通過自己的能力，組建一個軍隊，用來備戰(zhàn)即將入侵的魔鬼。
軍官依舊沒有什么表情變化。
弘予：那么，我能不能對您，有更深入的了解呢？
軍官：你叫什么？
弘予：我叫弘予，她是泠未。
軍官：好巧，我叫鴻羽。
弘予：好巧。
鴻羽：你說你來自默東。
弘予：是。
鴻羽撩開自己的長發(fā)，露出一側(cè)耳朵，是默東精靈標志性的垂耳。
弘予：你是默東精靈？！
鴻羽哈哈一笑，又放下長發(fā)：很奇怪吧？為什么默東精靈會來到默西當軍官。
弘予：而默東聽香城的女王居然是默南精靈。
鴻羽：一切都是政治因素使然。
弘予：我好像聽說過。
鴻羽：其實也沒什么可奇怪的，從第二紀元開始，整個精靈世界的政權(quán)都被打亂重組了。大精靈神秘失蹤，精靈王座空缺，精靈元老各自為政，精靈議會分崩離析，精靈貴族固步自封。精靈們能維持統(tǒng)治，所依仗的，無非就是對魔法的控制。誰控制了魔法的使用權(quán)，誰就能在相應(yīng)的土地上，呼風(fēng)喚雨，占山為王。而那些客居的名譽上的統(tǒng)治者，只不過是挨罵的傀儡和橡皮圖章而已。
弘予：這么說，你也是？
鴻羽：清女王……嗯，她很好。她在經(jīng)略你們這些不受其他勢力支配的新力量。但，也不是你們偷盜魔法賬本的理由。
鴻羽突然變色，整個房間，都因為鴻羽的聲調(diào)和語氣，變得寒冷黑暗起來。
弘予：我再次聲明，我們不是你要抓的人。我們沒有偷你的……風(fēng)徐浦的魔法賬本。
鴻羽：我剛才跟你介紹過了，魔法真的很重要，魔法賬本牽扯到的，不是你我所能想象得到的，也非你我能觸及的。它關(guān)乎更高層的……穩(wěn)定。
弘予：精靈們，不是禁止私自使用魔法嗎？你的意思是說，魔法賬本里記錄的，實際上是非法的魔法買賣？
鴻羽：我沒這么說過，我也不會承認。我只能說，這魔法賬本，無論落在誰的手上，都會引起整個精靈政權(quán)的混亂。這不利于魔鬼降臨前的團結(jié)。
弘予：我倒覺得，在魔鬼入侵前，要么解決這個隱患，要么除掉這個隱患，更直接更有效。
鴻羽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大膽！你還敢說你沒有參與進來？
弘予：別激動，聽我慢慢講。
鴻羽：聽著，你現(xiàn)在在我手上。
弘予：我確實是從風(fēng)徐浦來，但我是剛剛聽你說，才知道被盜的是魔法賬本。我對這玩意的認識，也僅限于你剛才的介紹。很遺憾，你沒有抓對人。
鴻羽臉上有些難看，因為他此前已經(jīng)鎖定弘予和泠未就是偷盜魔法賬本的那一男一女?？赡壳昂胗杷f的，又不像是在說謊。
鴻羽：別繞彎子，既然你不是竊賊，那么你來這里干什么？恰巧又從風(fēng)徐浦來，恰巧又知道失竊的事？
弘予：我的目的跟你一樣，我也在找拿走魔法賬本的那個人。
鴻羽從弘予的話中，已經(jīng)聽出一些端倪。首先，弘予口口聲聲把“偷竊”說成“拿”，而且，鴻羽得到的情報竊賊是兩個人，而弘予嘴里說的是“那個人”。因此，弘予對盜竊的事，一定是知情的。如果弘予說的是真話，那么弘予有可能是肩負著同樣任務(wù)的……調(diào)查人員。
鴻羽看了看弘予，又看了看泠未。
鴻羽越看越像，首先，弘予介紹自己是清女王的手下，雖然沒有證件，但并無破綻。清女王現(xiàn)在的統(tǒng)治正處在風(fēng)雨飄搖的狀態(tài)，派遣“特工”來秘密調(diào)查，以免引起政權(quán)震蕩是合情合理的。再者，弘予介紹說泠未這個戰(zhàn)爭舞女是自愿追隨他的，所言非虛。從來沒聽說過戰(zhàn)爭舞女會主動叛教，那么一定是清女王暗諭教室會，給弘予派來的幫手。最后，弘予似乎掌握著自己還不曾掌握的情報，尤其是有關(guān)竊賊的，這一點上，與之聯(lián)手而不是掣肘對案件的偵破更有益處。
鴻羽左右一番思量，權(quán)衡了下利弊，決定跟弘予合作。
鴻羽：你也要找那個“拿走賬本的人”？
弘予：對。
鴻羽：你來到這里，莫非是有那個人的下落？
弘予：我也不確定。我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況。
鴻羽：請問。
弘予：那些石木的陣列，跟魔法有什么關(guān)系？
鴻羽：那個啊，是上古時期的精靈遺跡，從第二紀元就已經(jīng)廢棄了。
弘予：廢棄之前是做什么用的？
鴻羽：什么用途我不確定，只是聽傳說是連通……
弘予：連通魔法位面的法陣？
鴻羽：你這不是挺清楚的嘛。
弘予：我也只是猜測。魔法賬本上，記錄了魔法的交易，就會指向曾經(jīng)與這個法陣相關(guān)聯(lián)的魔法施放記錄……
鴻羽：遠不止如此。
弘予：此話怎講？
鴻羽：你忽略了一點，魔法賬本，并不是普普通通的賬本。你想，記錄魔法來來去去詳情的重要載體，怎么可能是一張普通的草紙？
弘予：這么說，魔法賬本，本身也是一個——灌魔的容器？
鴻羽：更甚之。魔法賬本，可以看做是一把鑰匙或者一張令牌——用來開啟位面大門的道具。
弘予：這就危險了，有了鑰匙，又到了大門這里……
鴻羽突然笑了：不用那么緊張。
弘予：此話怎講？
鴻羽：有了鑰匙，有了大門，但沒有足夠巨大的能量，是推不開這扇門的。
“關(guān)鍵是有這么一車足夠大的能量?！?p> 這時，房門打開，老牛走了進來。
弘予這時候才想起來，從自己爬上云梯起，老牛就屬于掉線狀態(tài)，不知所蹤，如今出現(xiàn)，更是令人吃驚，因為聽老牛的聲音，分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其實早在一開始，弘予就覺得老牛的聲音中氣十足，清脆流利，沒想到……
鴻羽：你怎么進來的？
老牛話不多說，撕下面具，脫掉長袍，露出了姣好的面容和曼妙的身材，更令弘予驚訝的是，老牛的衣著，明明與美娜血盟刺客的衣著一般無二。
弘予：你是……
老牛：別瞎看，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來這里，是為了給你們一個消息。
鴻羽：什么消息？快講，不然我叫士兵了。
老牛：哼，不識好歹的家伙。
老牛往前走了兩步，路過泠未面前，微微側(cè)目，看了泠未一眼，然后來到兩個弘予和鴻羽面前。
老牛：據(jù)我的情報，有一車魔法原石從芷蘭運往拉多前線。今天午后時分抵達這里。
弘予：這么一來，鑰匙，大門，能量都有了。
弘予看向鴻羽，鴻羽顯然憂心忡忡，但又克制著沒有表現(xiàn)出來。
老牛：沒必要為了面子的關(guān)系耗費精力，徒耗得面紅耳赤。我們都有各自的工作，不是嗎？
見弘予和鴻羽都不說話，老牛捂了下腦袋嘆了口氣。
老牛：你們怎么都還跟小孩子似的，好了好了，我先自報家門，我隸屬芷蘭城教導(dǎo)會，青袍刺客赤瑤。不要用這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又不是你要找的人。不過算起輩分來，我還要稱她一聲師叔。
弘予：你認識美娜？
鴻羽瞪大眼睛看著弘予，顯然對弘予之前隱瞞美娜的名字很不滿。
赤瑤：算不上認識，天下的刺客都是系出一門，往上數(shù)都繞不開除涂祖師爺。無論是血盟的刺客，還是我們教導(dǎo)會的刺客，還都是奉行古老的傳統(tǒng)，從服飾上有細微又嚴格的差別……我追蹤過美娜一次，她皮帶扣上孔比我少一個，說明她比我長一輩。
鴻羽終于忍不住了：瞧瞧我干得多么盡職盡責??！又是血盟刺客，又是教師會的軍閥，又是教育會的刺客，在我的地盤上橫行無忌，而我一點也沒有察覺！
赤瑤：我們也沒有惡意，既然已經(jīng)亮明了身份，我提議，我們?nèi)齻€不同的組織合作起來，先把眼下這個大危機解除了再說。
弘予：什么大危機？
赤瑤：你不是上去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