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混們以為自己掌控了局面,就帶著弘予到石木巨陣的旁邊,一個半露天酒吧,打了個招呼,走了進去。
弘予自來到水榭之星以來,逐漸發(fā)現(xiàn)了自己兩大潛力。一是“背后長眼”的【感知】天賦,另一個是“不說謊話”的【辭令】天賦。前者讓弘予多次在危難之處化險為夷,后者則讓弘予多次在死水之中出游從容。
弘予扮豬吃老虎,跟著小混混來到一伙大混混的面前。
大混混們一見弘予衣著破爛,風塵仆仆,頭發(fā)上還粘著樹葉,一副倒霉孩子的樣子,就不大樂意,用眼睛瞪小混混們,意思是,你們這也太沒眼力見兒了,什么窮酸小子都往這兒領,我們是那種劫貧濟富,落井下石的不義之人嗎?
小混混們顯然讀出了大混混臉上的不滿,連忙使著眼色,袖中暗指,擠眉弄眼地暗示不要以貌取人,這臭小子可是一條大魚,兜里可有“壓點”的好貨。
大混混擺出一副熟練又敷衍的姿態(tài),質問弘予,來自己家祖?zhèn)鞯幕▓@里,為什么不買票?不請自來倒在其次,倘若一著不慎,唐突冒犯了俺祖宗的靈魂,你吃罪得起嗎?到時候,官府可不管你是不是無心誤闖,先辦你個發(fā)配棟州,充軍十年,等你刑滿回來,女孩子們都嫌你又老又丑,皮膚又粗糙,連工作都找不到。
弘予聽大混混啰啰嗦嗦這驢唇不對馬嘴的一大套說辭,實在了強忍住才沒笑場,不過戲還得演下去,因為這也是他的計劃之一——用【辭令】的天賦,來“套話”。這套話是雙重的,即用自己已知的信息,來套取對方的信息,同時也用對方的信息,來印證之前已知的信息。
弘予表示,自己是外鄉(xiāng)人,愿意替這幾個小混混出門票錢。只是不知價格幾何?
大混混再次打量弘予,說出了一個他判斷弘予恰好出得起又不至于一個子兒都留不下的價格。
五十比尼卡松!
大概是一個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
弘予對這個數字倒沒概念,一直以來,都是“討飯為生”,兜里也只裝個幾千比尼卡,要知道,1比尼卡松=10000比尼卡。
弘予本來也沒打算付錢,就掏出小玉牌,說,這是我老爸給我的玉牌,也是祖?zhèn)鞯模瑑r值一千比尼卡松,雖然祖先也會生氣,但我可以把它暫時抵押在這,等我老爹來,花雙倍的價錢來贖。
大混混一下子來了興趣,眼睛都睜開了,相互遞了遞眼色,手下有人立即往后邊走去。
大混混想接過小玉牌觀看,但弘予牢牢抓住不放,往回一撤,擋住大混混。
大混混自覺失態(tài),忙正襟危坐,一擺手,幾個手下抬過一把椅子,一張桌子,在桌上鋪上一縷紅錦緞。
弘予模棱兩可地坐下,大混混打開雙手,示意自己不會肆意妄為。弘予輕輕地將小玉牌放在紅錦緞上。
大混混幾個人,湊上來看,腦袋都擠在了一起。
嘟嘟囔囔說著黑話,弘予也聽不懂,之前跟武涂倒是聽過幾句,但應該不是一個系統(tǒng)的,有語法上的相通之處,但關鍵之處還是聽不懂。
但有一句話頻繁出現(xiàn),讓弘予制定了下一階段“唬人”的戰(zhàn)略方針。
那就是“灌魔金”。
這時,一個戴著厚厚的眼鏡的老鑒定師,在幾個混混的引導下,走過來,伸手去拿小玉牌,弘予連忙攔住,差點推了鑒定師一個跟頭。
周圍的混混們都嚇了一跳,紛紛抄家伙擺架勢,但鑒定師扶了扶眼鏡,示意沒事,三兩步摸到桌子中間,雙手背后,彎下腰來,隔著厚厚的鏡片,仔細觀察小玉牌。
接著,鑒定師又伸出手,弘予再度警覺,鑒定師緩緩地將手指,放在眼鏡鏡片上,輕輕扭動,好像在調整焦距或是什么的。
過了好一會兒,鑒定師才半直起腰,捋了捋胡須,開口講話,聲音跟他的相貌完全不符。外觀上,這位鑒定師已經歲數很大了,但聲音卻清脆流利,中氣十足,不慌不忙。
鑒定師:是默南產的南玉,由于加工極其困難,通常用液體磨制,因此這么大一塊小玉牌,其工時可能長達幾百年,何止一千比尼卡松?一萬十萬比尼卡松,也是有價無市。
混混們的眼睛同時放光,照亮了弘予的臉。
弘予忍不住擋了一下熠熠生輝的閃光燈,下意識地去摸掛在褲兜外面的墨鏡,一拍才知道,這里不是哥莫地曼。
鑒定師不合時宜地打斷了混混們醞釀的下一輪詐騙計劃,他說:這個小玉牌,價值很高是一方面,但其價值,也恰恰限制了其流通性,通常都是精靈王公們,賜予有功之臣的,換句話說,只有有爵位的精靈或者人類貴族,才會持有這種玉牌。不知這位小兄弟是哪位爵爺的后人?這玉牌又是哪列渚王賞賜而得?
是時候展現(xiàn)真正的技術了。
鎮(zhèn)定使弘予不露聲色不著痕跡地胡說八道。
弘予:哪位爵爺我說不上來,但是我父親,我祖父常提起,我們家祖上闊得很,有得很。
鑒定師沉吟了一下,擺手安撫下混混們,接著引導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說道:請問令尊尊姓大名?
弘予:我怎么能隨隨便便替我父親的名諱?這太失禮了。你會把你父親的名字掛在嘴邊嗎?
鑒定師:那小兄弟,你家中還有什么人?
弘予嘟著嘴,好像在想著什么:我家的長輩的名諱,我都不好提。
大混混:同輩的人總有的吧?
弘予:啊,你不說我還忘了,我有一大哥,叫洗旺。
一句話,把周圍的人的身子,都驚得往后退了幾分。
弘予心想:咦,我這洗旺老哥的名號這么大的嗎?看來血盟游俠雖然日薄西山,但知名度還是有的。
混混們用黑話竊竊私語,鑒定師也聽不懂他們說什么,混混們只好用通用語,跟鑒定師解釋一兩句。
“望江城洗家!”
“洗金子爵!”
“沒聽說洗大老爺還有這么一個小兒子?!?p> “嗨,你看這家伙的蠢樣子,你愿意承認是你兒子嗎?”
“不是說洗家已經糟了大難,整個洗家莊都被魔法夷為平地了嗎?”
“你看見啦?你親眼得見嗎?還不是道聽途說?”
“廢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再落魄,祖上也是受過王上封賞的,家大業(yè)大,生意遍布大江南北。”
“我們要是為難洗家二少爺的話,會不會……”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遠道而來,在咱們默西,也得按咱們的規(guī)矩來。”
“那這個玉牌,燙手啊。我怕咱們……”
“呸,你別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咱們都多少天沒開張了,還管他那個?”
“你哪來那么多俏皮話?能不能說點正經的?”
“等會,咱別剃頭挑子一頭熱,先核實一下他的身份再說?!?p> “喂,老牛,你過來,你見多識廣,知不知道洗家當家的洗金的長相?”
這位被稱為“老牛”的鑒定師,又推了推眼鏡:沒見過,倒是聽說過。
老牛:小兄弟,令尊大人,是不是大概長我這么高,胖胖的,鴨蛋臉,紅頭發(fā),棕色眼珠?
看老牛的神色,中厚老實,值得信賴。
但這種莫名的信賴感,反而讓弘予覺得蹊蹺,定了定神,沒有脫口而出。
老牛見弘予發(fā)呆,厚厚的鏡片之后,一閃而過一絲狡黠的神色。
這一絲狡黠的神色,沒能逃過弘予的余光。
弘予此時想的,是離開望江城,洗旺家的漁場前,在二樓看到的那個黃金骷髏一樣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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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怪物,眼窩深陷,熊熊火光的映襯下,也不能抹去他那碧綠的瞳孔。
弘予:我父親眼珠是綠色的。
老牛深吸一口氣,扭頭看著混混們,然后很大幅度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弘予從這次博弈中,得到了兩個信息。
一,洗旺身世不凡,洗家家族的影響力跨過默南直達默西。同時遭受過巨大的變故,從繁盛一時到一蹶不振。
二,當時在洗家浴場二樓“活活燒死”的骷髏,正是洗旺的父親。具體是什么原因,還不清楚。
弘予心里這么想,馬上意識到不能露餡,趕緊把自己大腦放空,裝作不樂意的樣子,盯著混混們。
辛虧剛才老牛正在跟混混們說話,沒有注意弘予的神色,不然這貌似忠厚,老奸巨猾的鑒定師,一定能識破弘予。
弘予咬了咬下嘴唇,倆眼一直盯著小玉牌,然后偷偷瞥四周的人,一副小狗護食的樣子,這也是他最好的偽裝。
混混們雖然顯得有些緊張,但明顯也有喜色,紛紛開始打小算盤,弘予這條大魚能給他們帶來些什么好處。玉牌是別想了,不過保護洗家二少爺,也算大功一件。
混混問弘予,令尊何往?
弘予:我父親離得遠的很呢!我跟我大哥出來辦事,我們哥倆鬧別扭,我嫌他腦子不好使,一氣之下就離開他,自己出來玩,等他知道錯了,自然會出來尋我。
混混:你確定是你大哥錯了?
老牛:哎,你這就不懂了,我們這位洗二兄弟,聰明伶俐,天生才俊,怎么會犯錯呢?況且度量廣大,氣量豁達,不跟大哥生氣,處處讓著大哥,不可不謂之識大體,顧大局的少年英杰。
弘予:我又不叫洗二。
一句話又噎得老牛把馬屁拍到了墻上,老牛只好硬著頭皮說:不管你叫什么,你都是洗家的二少爺不是?
洗二少爺!
洗二少爺!
眾人紛紛呼喚著弘予。
弘予被叫得頭有點大,趕緊制止各位。
弘予:我叫弘予!
眾人:洗弘予二少爺。
弘予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