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蕭云尚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便被冷著一張臉的卜懷從塌上拉了起來。
“駕!”孟燕昭打著馬,握著馬韁的手攥的緊。
月色清幽卻顯得萬般詭異,函上說“瓏香閣有變,紅袖失蹤,速來!”。
這尚且不是十萬火急的,那函上字跡潦草,一瞧便是匆忙中寫的,偏偏有淡淡的血跡,若不是樛君遇到了什么事情,絕不會用自己最心愛的鳥傳信。
“小姐,你別急!”吉祥與孟蕭云共乘一匹馬,此時正露出個腦袋喊道,“樛君哥哥武功天下很少有人能敵,何況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沒事的!”
孟燕昭未搭話,只覺得一顆心不得安穩(wěn)。
她五年前上逍遙山,逍遙山荒無人煙山勢險峻,六萬六千六百六十六臺石階,她拄著梟燕劍一步步登上,不求別的,只求心誠以拜逍遙老人為師。
待扣到山頂那小院的門扉時,便瞧見的是樛君那張怯生生又懵懂的臉從門后瞧著她,一碗水一塊豆糕竟教她趴在石階前哭了出來。
孟家滅門,她在九州輾轉(zhuǎn)跋涉?;适易凡兜膬?,她在莫府養(yǎng)好傷便前往了逍遙山,路途艱險心如玄鐵,如今這走的鏗鏘的一步一步,終于在那聲糯糯的“姐姐”中潰不成軍。
逍遙老人只三位弟子,樛木樛君和她。樛木淡薄,平日里皆是不茍言笑的模樣,獨獨樛君,和她一起挨板子一起采野果,捧著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魚說要烤給她吃。
師傅云游后,她建立逍遙閣,帶著樛木樛君下了山,也是為了護住自己的家人。
如今她心似箭,來回想的皆是青崆之戰(zhàn)后,樛君趴在她的榻前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和那聲沙啞的“姐姐”。
“孟京的事情暫且停下,召回卜元卜韶!”孟燕昭冷聲對卜懷說。
雖說卜懷卜年也可抵擋一面,但這次到底形勢復(fù)雜,若是護不住墨龍令也無妨,她要樛君安然無恙。
“是?!辈窇延终f,“主子,屬下聯(lián)系了在金陵的兄弟,可….”
卜年也皺了皺眉頭,逍遙閣有自己獨特的傳信方式,效率速度極快,可現(xiàn)在已過去許久皆沒有消息傳來.....
“吁!”孟燕昭拉了馬韁,眉目微凜,“你們倆護送蕭云即刻前往邊疆!”
“姐姐!”孟蕭云拉住馬,著急道。事情的大致他也了解了一些,也知此去兇險,他怎可丟下姐姐獨自離開。
孟燕昭深吸一口氣,看向蕭云,“云兒,姐姐可以相信你嗎?”
孟蕭云呆愣,點了點頭。
“你聽好了,邊疆有父親和哥哥留下的十萬孟家軍,朝廷這些年對他們極盡打壓,我雖然相信我們孟家的血性,可保不住軍心動搖魚龍混雜,我本以為邊疆之事并非一時可行,可如今看來,是刻不容緩了。”
“逍遙閣此事絕非是單單為了墨龍令,我擔(dān)心是有人專門針對我逍遙閣。”孟燕昭從懷中掏出虎符丟到孟蕭云懷里,“這是我孟家軍的虎符!”
“虎符!”孟蕭云心中的震撼難以言表,虎符朝野上下不過一個,據(jù)他所知那道虎符早被孟帝收了上去,這第二道又從何而來。
“孟家軍只認孟家將,這是帝祖那代就立下的規(guī)矩,孟帝手中拿到的不過是贗品。軍中有些老將血性未滅,忠心耿耿,到了軍中且找一位叫間籌的將軍,他自會向你說明?!?p> 孟燕昭一雙眼里有暗涌流動,她說,“云兒,姐姐今日便告訴你,我要的不是孟家昭雪,不是那莫須有的公道,我要的是他孟家的江山徹底覆滅,我要狗皇帝受萬箭穿心之苦遭眾叛親離妻離子散之痛!”
“你且先行,若有一日有叫做莫世云的人前來自薦,你盡管收了當做心腹,此人性子忠直,有勇有謀,可堪大用,還得你多多照顧?!?p> 孟蕭云握緊那虎符,“姐姐放心,云兒與姐姐一條心,定不負姐姐期望!”
孟燕昭打馬走近,摸了摸孟蕭云的頭,“云兒長大了,姐姐自然放心,只是記得,萬事以自身安全為首,不可莽撞不可逞強,比起我的圖謀你要更加重要?!?p> 孟蕭云眼中有淚花閃爍,許久他抹了一把眼淚,“云兒省得,姐姐也要珍重自身!”
孟燕昭指了指身后的卜懷卜年,“這倆人是我的心腹,以后為你所用可護你萬全,卜懷善使大刀天下第一,卜年馬上功夫無人能敵,二人跟了我許久心中皆有丘壑,如今此去邊疆也算是圓了他們的一番抱負?!?p> 卜懷卜年對視一眼,眼中皆濕潤,“屬下多謝主子成全?!?p> 他二人皆是孤兒,自小被賣到黑市練習(xí)武功,若是有主子看上便買回去做個死士,若是無人看上便會被打斷腿丟了出去。
他們從小性子就倔,便是面前那一身月色錦袍的少年問,“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可做?”他們依然別過頭不說一句話。
于是那人笑,“就這兩個人了。”
可那人卻是騙了他們,逍遙閣內(nèi)的訓(xùn)練比黑市過而無不及,幾年下來出生入死,身上的疤痕只多不少。
“邊關(guān)的廝殺不比逍遙閣內(nèi)的黑活,閣內(nèi)出任務(wù)失敗了尚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戰(zhàn)場上那是面對面的廝殺,你明明瞧得見敵人的刀劍刺了過來,可是你敢退嗎?”那人搖著折扇笑的明媚。
“你身后便是你要守的城,是你的家人是你多少同胞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國土,你可敢退一步!”
從那天起,從這番話結(jié)束,他們對眼前這個少女死心塌地,誓死效忠。
“那便約好了,你們可得賺出個軍功給我瞧瞧?!泵涎嗾研χf,“這里便是槐陵,我們從這里分別,沿途留下記號便護送蕭云去邊疆,可別讓我失望?!?p> 卜懷卜年齊齊下拜,“是,謹遵主子之令。”
孟燕昭拉過吉祥快速打馬向金陵而去,卜懷卜年卻立了許久。
他們握著馬韁的手一片通紅,許多年后當他們皆名震一方時卻依然記得這個場景,坐在馬上的少女迎著月光神采揚揚,從她手中灑出的萬丈金光為他們鋪就了這一條康莊大道,不過輕描淡寫的一句約定,卻成全了他們兒時最隱秘也最偉大的夢想。
孟蕭云將虎符揣入懷中,看向卜懷卜年開口,眼神堅毅竟有幾分孟燕昭的風(fēng)采,“出發(fā)!”
“姐姐,可要萬自珍重啊…….”孟蕭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