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他沒有辦法拒絕廖丹晴提出的事,她說得有道理,與其這樣無目的地瞎轉,他們重逢的地方當然是最好的選擇,那里她肯定是去過的,可他也疑惑,她能想到這點,為什么不先去那個最肯定的地方,而在這些公園、游樂場之類的地方轉了這么久呢?
“可以啊。”他說:“是應該去那里的,也許能想起些什么……”其實,最可能讓她想起什么地方,就是那個令她失去記憶的地方,他一直都清楚的,只是她不說,他也不提,這會兒她突然提起了,他當然只能答應,可是在他心里,其實是不希望聽到她這么說的。
兩個人這樣逛逛公園、吃吃小吃,多好!
沒過幾天,屈至遠就依照與廖丹晴的約定,帶她到Innight。
仰望這座外層全玻璃的建筑,廖丹晴贊嘆著:“好氣派?。 ?p> 在她身邊的屈至遠很不給面子地顯得有點無動于衷,只有跟他熟識的人才能明白,他這樣往往是代表著他正在為某事緊張著。
“好了,我們快進去吧?!彼f。
“咦,可以進去嗎?”廖丹晴好像受到額外招待一樣,“我會不會被當成可疑份子???”
“我順便帶你去見一個人?!?p> “什么人?”
屈至遠沒說,就像沒時間說一樣,他拉起她的手,半刻也不想多待,快速通過了Innight的大門。
他帶她來到電梯處,沒有選擇人多的大電梯,而是讓她進了旁邊那部相對較小的電梯里,廖丹晴盯著電梯樓層,發(fā)現屈至遠按下的竟然是頂樓。
“上那么高做什么啊?”
“你到這里后,有沒有想起些什么?”他反問她,她搖了搖頭;沉默了一下,屈至遠說:“我去帶你見一個醫(yī)生。”
“醫(yī)生?這里不是辦公大樓嗎?”廖丹晴還真是對這個答案備感意外。
不過沒過多久,等電梯一停,廖丹晴就理解了屈至遠的意思,在這間辦公大樓的最頂層,她看到的,首先是一座只有在高級酒店中才有的游泳池;既然連游泳池都有了,那再加上什么SP“啊、醫(yī)院之類的場所,也就沒什么好奇怪的了吧?
“下一層樓還有健身房。”屈至遠說,這些設施在休息時間,都是可以讓員工自由使用的,現在是上班時間,所以此時并沒有什么人。
他直接帶著她略過游泳館,來到走廊的最里面;Innight員工眾多,為了員工的健康,公司還特別聘請了一位中醫(yī),免費幫人諮詢,屈至遠要帶她見的,就是這位中醫(yī)。
提到中醫(yī),廖丹晴腦中首先閃現的,就是一位白胡子老爺爺的形象,結果當屈至遠敲開醫(yī)務室的門后,出現在她眼前的,竟然是個年輕的白衣男子,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那個男人穿著一身打太極拳時才穿的衣服,看上去也很像武術服,白色寬大的長袍,完全遮掩了男人的線條,但穿在這個人身上,散發(fā)出一種干練精悍,這個人完全襯得起這件外人穿來很怪的衣服,他個子比屈至遠矮半個頭,還留著長發(fā),眉毛和眼睛都是細細的,可一點也不顯得陰柔,站在屈至遠旁邊,還顯得比屈至遠更為老練沉穩(wěn)。
怎么跟屈至遠扯上關系的事跟人,都這么充滿傳奇色彩?。坎贿^她眼中看的人始終是屈至遠,他雖然笑著,眼中卻有愁,從來到這里就一直是這樣。
屈至遠為她介紹:“這位就是我們公司的醫(yī)生,唐素,我想既然你都來了,就請他再幫你看一下,畢竟中醫(yī)跟西醫(yī)的說法也許不同。”
那個叫唐素的人禮貌地對她點了下頭,叫了聲“廖小姐”,看來屈至遠已經向他提過自己了。
讓他幫她檢查,是要檢查她的腦袋嗎?
“哦……那就麻煩唐醫(yī)生了?!绷蔚で缫颤c了下頭,只見屈至遠朝門邊走了過去,她兩步追上去,在門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對方有些詭異地低頭看她,她難掩心中的不安,問他:“你要去哪?”
“在外面等你啊?!鼻吝h在她肩上拍了一下,“不用擔心,有事叫我?!?p> 屈至遠出去了,廖丹晴看著那道白色的門,好像自己被他扔下了一樣,就在這時,唐素的笑聲自她背后傳了過來。
“什么『有事叫我』,屈至遠是把我當成了老虎嗎?還是把自己當成了武松!”
廖丹晴差點忘了,這屋里還有一個人,她慌忙地轉過身,看到唐素正坐在轉椅上對著她笑,他笑起來很不一樣,和不說話時完全是兩個人,可那笑容一點也稱不上親切,廖丹晴一陣發(fā)毛,忙說:“他不是那個意思啦……”
“我知道他不是那個意思,你呢,又是什么意思?聽說你失憶了,會不會太戲劇化?。俊?p> “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啊……”廖丹晴在對方的示意下,自然地坐了下來,“唐醫(yī)生,你有辦法嗎?”
唐素點了點下巴,說:“毫無辦法?!?p> “???”她瞪大了眼,“可是至遠說……”
“他只是圖個心理安慰而已,覺得能幫到你的就盡量幫,關鍵在于你自己?!彼粗龁枺骸拔覇柲?,你真的想要想起以前的事嗎?”
“當然啊?!睘槭裁匆@么問,這不是廢話嗎?
“是嗎?”唐素的態(tài)度讓她隱隱有些不安,“有一件事,我想必須讓你知道,假如你之前的記憶恢復了,就有可能忘記失憶期間發(fā)生的所有事,而且是永遠地忘掉,就算這樣,你還是想找回原來的自己嗎?”
廖丹晴攥了攥拳頭,“一般人都會知道哪個更重要些吧!”
“那是一般來說,可是你不一樣。”唐素語調依然平和,“如果很可能忘記這段期間和屈至遠的一切,你也舍得?”
“我……”
“你喜歡他吧?不要當我多事,這的確和你是否能恢復記憶有關,這是你自己的心理問題,比什么藥物、針灸都要重要?!?p> 廖丹晴嘆了口氣,屈至遠認識的人,果然都很厲害,她點了點頭,“我喜歡他,唐醫(yī)生剛才說到的可能性,我也在書中讀到過了,我很清楚這點,可我還是想要快點想起什么,這一點不會改變?!?p> “你是說真的,還是只是嘴硬?”
“唐醫(yī)生,你知道嗎?這些天我拉著至遠,讓他帶我去了很多地方,我盡情地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同一個地點也不會去兩次,就是為了能讓自己開心,為了能和他制造更多的回憶?!彼f:“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和他在一起的我,是真的快樂,所以就算我會忘記,至遠他還是會記得?。≈灰幌氲剿苡浀梦?,而且是那么快樂的記憶,我就覺得沒什么好擔心的了,我應該把他珍視的那個廖丹晴快點還給他,這樣,我們兩個就都沒有遺憾了?!?p> “你會不會太武斷了?你們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嗎?”
她搖頭,“可越是喜歡他,就越能感受到存在于我們之間的那道陰影,就是那個被我忘記了的自己;我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是占用了別人的生命,就是為了能認識他,可廖丹晴才是這個身體的主人,總有一天她會將這個身體取回的,我必須還給她,不然對她太不公平了?!?p> 唐素垂著眼,似是思索了一會,他突然站起來,為廖丹晴引路,“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你自己已經想得這么清楚,我想你也不需要什么醫(yī)生了?!?p> “欵?”她有些驚慌地起身,“是我說錯了什么嗎?”
唐素笑了下,“我是說真的,去找屈至遠吧,他抓耳撓腮的樣子可不多見,不過有一點,雖然我不清楚這世上的事是否全都公平,可無疑,遺憾是人人心中都有的?!?p> 廖丹晴剛出門,屈至遠就不知從哪竄了出來。
“怎么樣?”他問。
“能怎么樣,你當唐醫(yī)生是巫師?。 彼桃饣乇芰酥苯拥幕卮?。
屈至遠聽她這樣一說,呼了口氣,竟然莫名地覺得放下心來。
下樓時,他們兩個研究起晚上要去吃什么,討論得熱火朝天。從電梯出來后還在繼續(xù)這個話題,廖丹晴想去吃素食,可屈至遠覺得素食雖然健康,卻缺乏熱量,冬天就要是補充熱量,建議她也該吃點肉,往自己身上補補。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走著,還沒到大門處,就見服務臺前一個本來在和柜臺小姐吵架的女人,猛地改變方向,朝他們這邊跑了過來,而且直朝廖丹晴。
“丹晴!”那女人大叫著廖丹晴的名字,走到跟前,更是不由分說先抓住了廖丹晴的胳膊,看她的樣子興奮極了,“總算找到你了,你到底跑去哪了???”
廖丹晴完全被這突然的襲擊搞糊涂了,任由那女人拉著自己,可她對對方一點印象也沒有,那女人年紀和她差不多大,燙著金色卷發(fā),看上去就是很熱情的人。
可她對自己,未免也太過熱情了吧?她的胳膊都被她抓疼了。
還是屈至遠反應快,他拉住廖丹晴的另一只手,把她拉來自己身邊,他知道,自己這下的力氣不比那女人小,廖丹晴一樣被他扯痛了,可他不得不這么做,他在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女人身上,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你是誰?”他問那女人。
“哎呀,你不就是那個王子殿下嗎?”那女人一看屈至遠的臉,脫口而出,而后馬上捂住自己的嘴,說錯話一樣忌諱地看了眼廖丹晴,廖丹晴只是莫名其妙,這似乎讓她松了口氣,但馬上疑惑又代替了放松,“丹晴,你怎么會跟他在一起?。俊?p> “對、對不起?!绷蔚で邕€是一頭霧水,“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嬌嬌??!不會吧,我只是燙了個頭你就認不出來了,開什么玩笑??!別鬧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裉煸僬也坏侥?,我就要去報警了耶!”
屈至遠的頭一陣疼,三個人面面相覷,他別無選擇,只能以最簡練的語言告訴了這位嬌嬌小姐,這段時間在廖丹晴身上發(fā)生的事。
嬌嬌聽完后,人都呆住了,結巴了半天,才理清當前的狀況。
“哇,還真的有這種事??!”嬌嬌揉著太陽穴,深吸了好幾口氣,再直直看著廖丹晴,“丹晴,我是你大學的室友、你的好姐妹啊,不過大學畢業(yè)后我們就分開住了,后來大家都在忙著找工作,住得也遠,就一直沒有聯(lián)系;我剛找到工作,然后就想著應該找你慶祝一下,也慶祝你進了Innight,可是去你家時發(fā)現你不在,門口的信箱都被塞爆了,問鄰居說你近一、兩個月都沒露過面,我就急了,想想就跑到你公司來了,剛才還在那里和柜臺小姐吵架呢!她們偏說這里沒有你這個人,這不就讓我找到了?”
廖丹晴滿腦袋問號,她說的有些她聽得懂,而有些她就聽不懂了,她說,她是在Innight上班的?可是屈至遠沒跟她提起過啊,他只說他們是在這里遇見罷了。
如果她真在這里工作,那屈至遠是這里的高層,只要他問一下,別人就會告訴他她的底細,然后靠她留在公司的人事資料,不就很容易找到她的住所之類的嗎?這種順藤摸瓜的事,隨便一想都能想到,為什么他卻沒這么做?
是公司人真的太多,他不清楚、也沒往這方面想過,還是另有原因?于是,她沒回應嬌嬌,反倒是抬頭,疑惑地向屈至遠望了過去。
“總之,先離開這里再說吧!”屈至遠拍了拍她的肩。
他心中在想,如果這是一種巧合,那大概就是所謂的命了,只因這巧合實在是太過可怕,他覺得,有些事就要改變了。
本來的晚飯計劃改變了,既然遇到了廖丹晴的大學姐妹,那首要的地點當然是去她住的房子,屈至遠不可能讓她們兩個單獨去,他便充當起司機的角色,一路照嬌嬌所指的方向開去,而那兩個女人則在后座,有著說不完的話。
嬌嬌跟廖丹晴說著,她們的大學生活是怎么過的、大學時追求過她的男生有多少個、她的學業(yè)又有多好、人有多自立等等;廖丹晴像在聽小說一樣,專注地聽著,而這一切他都從后照鏡中看到了。
他擔心的不是嬌嬌的出現,而是這個女人竟然認得他,雖然沒說出名字,但看她的樣子,顯然是在哪里見過他的,怎么可能呢?她到底對他知道多少、以前廖丹晴又跟她講過多少關于自己的事?他心中完全沒底。
“啊,好渴喔?!眿蓩膳牧伺乃囊伪?,探出個頭來,“那個,可不可以麻煩屈先生在前面停下,幫忙買瓶飲料???一直說話,嗓子都要啞了?!?p> 那少說點不就好了?他又沒叫她一直說話。屈至遠知道自己這樣子像女人般的無理取鬧很沒道理;廖丹晴也沒想到她會突然有這種要求,忙拉了拉嬌嬌,“不好啦,不是已經快到了嗎?再忍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