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溫蒂的不知所云(修改)
李德海抱著雙手閉上眼睛。他這是拒絕回答任何問題了,除非溫蒂,應該說警方告訴他,他們到底在張敏的電腦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白筱實在夏溪的家里就已經(jīng)看過那些東西了,但總覺得那些東西透著一股怪異,雖然說那些東西對李德海很不利,但也不至于讓他在意成這個樣子。而且白筱實相信有沒有那些東西,林青都能找到方法拖延釋放李德海的時間,更準確點說,其實那些東西并不能構(gòu)成李德?!皻⑷恕钡姆缸锸聦崱?p> 但李德海在緊張,是明顯的緊張。他這樣避而不答不是在拖延時間,而是在恐懼。
“我當時去參加婚禮的時候,可是把新郎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呢。不是說單指他那個人,而是他整個家族。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人能讓我那個室友義無反顧地搬出去,還提前完成學業(yè)回國結(jié)婚的。”
不過白筱實也有點看不明白,林青這是在做什么?為什么他要讓溫蒂東拉西扯說些不搭邊的東西?難道其實林青已經(jīng)掌握了李德海犯罪的決定性物證,只是想通過溫蒂感化李德海,誘導他自己坦白罪行?
溫蒂見李德海的杯子空了一半,就又給他滿上了。聽說這是一種茶文化,客人的茶杯永遠不能空著。李德海聽到倒茶的聲音就睜開了眼睛,見溫蒂倒完茶就不客氣地又喝了大半杯,溫蒂又給滿上了。
“都說醫(yī)生治人容易,治自己難,尤其是心理醫(yī)生仗著自己學的那些專業(yè)知識,竟給自己鉆牛角尖。說實話我真的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能原諒那個朋友,就算我去給她當伴娘,表面上說著祝她幸福的話,心里還是老大不樂意的。但是你要說我一直對這事耿耿于懷嗎?倒也不至于,畢竟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忙著學習的時候我就會忘掉。也就是閑下來了就給自己找不痛快。后來我結(jié)業(yè)回國在醫(yī)院實習,再后來自己出來開診所,每天遇到各種各樣的人,聽他們講各種各樣的故事,慢慢地我就沒時間去想自己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不過你要說我放不下的真的是小事嗎?真不是,至少在國外的時候,那對我來說就是天大的事。但現(xiàn)在想想那又成了小事了。人不都是這樣嗎?在那個處境里沒走出來的時候,做什么都不順心,就連呼吸都覺得氧氣比別人吸進去的少。如果事情一輩子不順利,那就一輩子不痛快,有的人就走了極端了。有些人走出來了,就可以大方地說都過去了,但大部分人還是走不出來的?!?p> 白筱實怎么聽都覺得這不像是一個心理診療師會對患者說的話,反倒像是一個人用最樸實的話開解自己的朋友。她偷眼看了看林青又看了看鐘子期,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嚴肅,眼睛都在緊盯著里面的狀況。
“醫(yī)生做久了,聽的故事多了,慢慢的就算不用那些專業(yè)知識去分析我也能聽出點不一樣了。有些患者講的是真實的,有些是他們以為真實的,有些就是故意編給我聽的。我就不理解那些故意編故事的,花錢跑來找醫(yī)生,還是放不下戒備要繼續(xù)編故事,那花錢的意義在哪里呢?又說偏了。我聽他們講故事,還要去辨別故事背后的真相,對,不是故事的真假,而是患者講這段故事的目的或者說是潛意識,然后一個個地找到他們的病癥或者說心結(jié),想辦法去治愈他們?!?p> 這不是和警察一樣嗎?在那些真真假假的證詞里面,尤其是在那些海量的側(cè)面證詞里,他們要分門別類,還要進行篩選加以分析,有些時候真相就藏在那些無意識的證詞里面??墒前堰@個說給李德海是為什么呢?
“漸漸的我又學會了一個新的技能。就是通過治愈患者來治愈我自己。雖然說每個人都不一樣,但大家終歸還都是人,是人就還是有一些共通的地方。我能在患者的身上多多少少的看到自己的影子,看到自己鉆牛角尖出不來的原因,慢慢的我在治療他們的過程里就治愈了我自己。所以我不喜歡說自己是心理醫(yī)生,我只喜歡說我是診療師,就是聊天,傾聽,適當?shù)母胶?,適當?shù)囊龑В秃团笥岩粯?。有些事情不方便和朋友或家人說,對我這個陌生人反而就容易說出口了。因為他們知道走出那個診所的門,他們和我就是陌生人,永遠不會有交集。而且作為醫(yī)生,我會保守他們的秘密,他們羞于說出去的東西會永遠埋在我這里??梢哉f,我算是他們的一個情緒垃圾桶吧?!?p> 這就好像艾米推薦張敏去畫畫,畫師張敏推薦張敏畫肖像畫,畫板就是張敏的一個情緒宣泄口,一幅幅肖像畫就是她羞于對別人說出的心里話,甚至有些都是她無意識的內(nèi)容。那么李德海呢?他的情緒垃圾桶就是電腦,而他羞于說出口的話……
“從我進到這里,你就沒和我說過什么。但我還是看出來了,你現(xiàn)在的樣子和當時在國外學習的我很像。孤獨、無助,卻又很倔強、要強。有著自己明確的目標,所以堅決不妥協(xié),但在內(nèi)心的某一處卻格外的脆弱,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瞬間崩壞。而你的那個地方就在不久前崩壞了。他們告訴我,你失去了最后一個親人,對你來說張敏就是你最后的親人。當然我知道你的生母還在世,但她對你來說除了血緣上的聯(lián)系以外,沒有更多的意義。我跟你說過嗎?張敏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患者。”
李德海總算看向了溫蒂。白筱實知道,溫蒂終于要說到關(guān)鍵的地方了。
“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孩,也是一個傷痕累累的人。你知道嗎,對于她來說,你既是一個避難所是依靠,也是一個可以隨意利用而不會有任何怨言的工具。我承認,是我叫她這么做的。她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也是一個極其喜歡自我否定的自卑型人格,還是一個討好型人格。她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會刻意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去刺激你,但那只是因為她想知道你會對她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有多包容,更是在尋找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也就是說,你就是她的一個實驗場,而她自己就是實驗對象本身?!?p> 其實調(diào)查到現(xiàn)在,白筱實也發(fā)現(xiàn)了這些問題。尤其是看到那三個分別記錄不同內(nèi)容的手賬本的時候。不過李德海真的會沒有任何的察覺嗎?不,他應該很清楚,甚至比張敏本人都要清楚。
溫蒂說的有些口干舌燥,終于拿起自己的杯子把茶水喝光,但沒有續(xù)上。
“張敏,她早已經(jīng)徹底迷失了自我,可以說她這個案子是我醫(yī)生生涯里最大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