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堂上,清穹的夫子正滔滔不絕講著星象。
“六族雖然地域分隔,但仰望的是同一片天空,今天要講的北斗星,雖然在各族叫法不同,但大家應(yīng)該都早已知曉并有所了解,今日教大家用北斗星辨別四季和方位,仔細(xì)看我繪制的北斗星圖,很明顯的勺斗形狀,你們要牢記,柄在東邊,世間就是春天,柄在南邊就是夏天,柄在西邊是秋天,柄在北邊是冬天……”
鐘聲響起,夫子剛剛步出講堂,渥丹就起身喊道:“下一堂是射箭,大家早些去!”
有學(xué)子興奮的拍著桌子回應(yīng),學(xué)堂內(nèi)的南淵人卻發(fā)出哀嚎陣陣。
“我們南淵人也太難了,以尾化腳能學(xué)會走路已經(jīng)不錯了,還要比武射箭,也太為難我們了!”
“是啊渥丹,幫我們告?zhèn)€假吧?!?p> 看著幾個女生扭著腰向自己走來,妖嬈的眨著眼,渥丹打個激靈向外跑去:“武藝不學(xué),騎馬不學(xué),現(xiàn)在射箭也不學(xué),告假是有限制的,超過了要遣回族的,別怪我沒提醒啊!”
幾人滿臉無奈,抱怨著起了身,人群向書院外走去,七色和稚子并肩閑聊著。
“星象太難了,天上的星星那么多,還長的一模一樣,就像草原上的草,讓你看出每根草的不同還給它們起名字,還要推算方向?太恐怖了。”七色語氣苦悶。
稚子道:“我覺得還好,比起射箭,我寧愿聽十堂星象課。”
七色道:“你們寸泓人也常打獵,你沒有練過箭嗎?”
“沒有。”
“我也沒有,中容人是善騎射的,但逢蒙一直不讓我學(xué),說起來真羨慕渥丹,總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p> 稚子想想,問道:“那你想做什么?”
七色脫口而出:“弄個小攤鋪,掙的錢剛好夠吃飽肚子,或者做個農(nóng)夫,一排番薯一排蘿卜交叉著種,或者做個武士,白天砍人晚上喝酒,或者做個醫(yī)師,遇到不會治的病就自己稱病……”
稚子啞然失笑:“不想做圣女,卻想做普通人?”
“我這個圣女也沒為仙境做過什么,比起九位圣子的功績可是小多了,創(chuàng)世神可能選錯人了?!?p> 稚子聽到這里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頭看著七色,神色認(rèn)真道:“圣女是六族人心安穩(wěn)的基石,你的身份時刻提醒著大家創(chuàng)世神的存在,讓從善之人堅定信念,讓邪惡之人心存忌憚,這么重要,創(chuàng)世神不會選錯人的?!?p> 七色眨了眨眼,深吸口氣望向天空,笑道:“謝謝你稚子,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好的一句話。”
兩人來到渭水邊,只見周圍人群熙熙攘攘,空場中立著幾塊靶子,兩位夫子一個清穹族一個中容族,正在教學(xué)子持弓引箭。
“這些活動逢蒙都不讓我參加,我在這邊等你?!逼呱?。
稚子只好苦著臉慢吞吞挪到隊伍后端,看著前面人越來越少,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攪在了一起,時間過的很快,終于還是到她了。
夫子是清穹人,雖已中年,樣貌仍十分英俊,箭術(shù)應(yīng)該也是頂尖的,他抬頭看了眼:“寸泓人,叫什么名字?”
“稚子?!?p> “拿弓箭。”夫子在名冊上劃了兩下,待抬起頭卻笑了,“稚子,你習(xí)慣右手持弓嗎?”
稚子不明就里,慌忙調(diào)換到左手。
“對,一般我們是建議左手持弓的?!狈蜃拥溃吧眢w站穩(wěn),左肩對準(zhǔn)靶子,兩腳開立與肩同寬,身體微向前傾……”
稚子僵硬的跟隨著口令動作。
“好,把箭搭在箭臺上,羽毛向自己,箭尾置于食指和中指之間,箭尾槽扣在弓弦箭扣上,舉弓時左臂下沉,手肘向內(nèi)旋,以左肩推右肩的力將弓拉開……”
說著夫子上前調(diào)整稚子的動作,稚子更加僵硬,只覺四肢像提線木偶般別扭,頭上也滲出了汗水,只盼望快點結(jié)束。
“好,將眼睛、箭頭和靶心連成一線,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張開將箭射出!”
稚子松手瞬間不由緊緊閉上了眼。
“哎……”耳邊傳來夫子的嘆氣聲,“哪有閉著眼睛射箭的,其他寸泓學(xué)子起碼都射在了靶子上?!?p> 稚子睜開眼,看見箭落在不遠(yuǎn)處的地上,旁邊傳來幾聲笑,她滿臉通紅低下頭去。
“記住動作,之后多加練習(xí)吧,下一個?!?p> 稚子無精打采的來到場邊,坐在七色身邊。
“練完了?”
稚子點點頭:“射到了草地上。”
“怕什么,這只是第一次,以后多練練?!?p> 二人并肩坐著,看著隊伍最后一個人練完,正準(zhǔn)備起身集合,只見中容族那位夫子翻了翻名冊,喊道:“南羽!清穹族的南羽在嗎?就剩這一個了,也沒告假啊。”
七色聽到這個名字頓時眼睛一亮,捅了捅一旁稚子:“南羽!那個第一美男!”
眾人目光中,一個俊朗身影向夫子走了過去,沉穩(wěn)的聲音順著風(fēng)飄了過來:“我是南羽?!?p> “快來吧,持弓?!?p> “夫子,我不上這門課?!?p> “為什么?”夫子一怔,認(rèn)真打量起他,“你不是清穹人嘛,怎么可能不會射箭?”
南羽頓了頓,開口道:“我曾發(fā)過誓終生不碰弓箭?!?p> “哇……”四周頓時議論紛紛,稚子和七色也驚訝的對視一眼。
“這么俊朗如天仙一般的清穹男子,卻發(fā)毒誓不碰弓箭,究竟是命運的捉弄,還是世俗的牽絆,且待我細(xì)細(xì)聽來……”七色半個身子都探向前去,側(cè)耳努力的聽。
稚子忍不住笑:“吉光剛剛離開,走前叮囑圣女要注意……”
七色擺擺手:“我知道,慎言!慎言!”
“我會向監(jiān)院提交一份說明的?!蹦沁叺哪嫌鹬粊G下一句話,轉(zhuǎn)身走了。
七色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站起來拍拍屁股:“回吧?!?p> 回到寢舍,稚子軟綿綿躺在床上,還沉浸在射箭的打擊中,七色從進門就撲到桌前,研磨鋪紙,低頭寫著什么。
稚子躺了片刻,起身掃了掃地,幫渥丹整理亂七八糟的床鋪,轉(zhuǎn)到桌前探頭一看,吃了一驚:“這不是那個第一美男嗎?”
“是啊。”七色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稚子認(rèn)真看了許久,點點頭:“你畫的很像,他的超凡脫俗之態(tài)躍然紙上?!?p> “雖然今天他說發(fā)誓不碰弓箭,但我覺得他應(yīng)該是喜歡射箭的?!逼呱兄掳?,“所以我想畫一副他持弓引箭的畫送給他。”
“幸好吉光這兩日有事不在,不然肯定不許你這么做?!?p> “真慶幸吉光不是個女生,我還能有寢舍這個最后的自在地方?!逼呱Φ馈?p> 南羽被分在西邊第一間講堂,這天如往常一樣在桌前坐下,對眼前厚厚一疊信件視若無睹,不顧旁邊的哀怨之聲,面色如常翻開了書本,看了兩頁,周邊靜了下來,南羽看書正看的投入,一個卷軸遞到他眼前,他只當(dāng)又是哪個女生寫的信,頭也不抬開口:“同窗還是把心思用在學(xué)習(xí)上,別再做這種無謂之事?!?p> 空氣靜止了片刻,一聲尷尬的輕咳響起。
南羽抬頭,一個臉蛋圓圓,眼睛圓圓的女孩看著自己。
“是圣女……”
“圣女怎么來我們這間講堂……”
聽見周圍人議論,南羽才知道面前這人是十圣女,急忙站起身恭敬行禮,接過了卷軸。
“一面之緣,希望能為你解惑。”說罷,圣女轉(zhuǎn)身悠然離去,神態(tài)高潔神圣,令人不敢揣測。
“哇,能得圣女的指點……”
“是啊,圣女只對有緣之人才會點撥?!?p> “我也想圣女為我解惑。”
“……”
圣女為自己解惑?南羽一臉迷茫,緩緩打開了卷軸,卷軸展開的瞬間,不由屏住了呼吸。
英姿颯爽的少年手持弓箭,衣袂飄舉,超凡脫俗,眉目間傲色盡顯。
南羽眼眶驟然紅了。
這一幕自從那年之后,就只能出現(xiàn)在夢中,也只有在夢中,自己還是那個無憂無慮、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相比淪為棋子的不甘,放棄最為喜愛的箭術(shù)才是他失意的根源,痛苦不亞于被斬落雙翼。
竟有人懂我,南羽握畫的手微微顫抖著。